第29章 第29章
门外脚步声渐远,神婆放下小孩,放在一块厚实的麻布上,吃力的朝着厢房拖去,露在衣外的胳膊,顶细顶白。
小孩已然沉睡,她将覆在脸上的面具拿开,露出一张微显稚嫩的美艳面庞。
不知何时,少女手中已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刀尖对着红衣小孩,慢慢靠近过去,缓缓的,刀尖闪着白光,点在小孩白胖的脖颈上。
少女静静的看着小孩,心中生出一股闷愤,后背上几根雪色绒尾,在红油烛的烘托下,影子仿佛得了自由,兴奋的摇曳着爬上窗户瓦壁,延展到屋顶。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纸窗被风从外用力推开,红油烛上的火苗亦跟着上下飞窜,房内一阵忽明忽暗。
握着匕首的细指不由颤抖了一下,她忙将手移开,瞧着小孩白嫩嫩的脖颈上,一滴血珠子慢慢渗出。
“疼!”小孩呢喃出声。
少女心口极颤,面色刹那变白,浓睫下一双墨瞳瑟缩成琥珀色,紧紧盯着小孩,小孩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酣睡过去。
许久,屋外的风已静止,只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吃了水的气,穿过打开的窗牖,满屋室透着一股清凉。
她起身,眉目已恢复往日模样,微皱起芊芊柳眉,轻手蹑脚将窗关紧。小孩只穿着半袖薄衫,她便将被褥小心的盖了上去。
脖颈上的血珠凝结成如她指甲盖大小的一颗,仿如荷叶上的水珠,透着鲜艳的光泽,却躲在叶脉间,迟迟不肯掉落。
少女俯身,小巧的鼻尖靠近,轻轻的嗅了嗅那滴血珠子,喉间一丝冰凉沁入,一双白绒绒的耳,恍惚间,已从头顶上冒出,直立立的竖起。
她紧闭了几下眼,极力撇去脑海中的不明欲望,舌尖却不听她的使唤,朝着那滴血珠子靠近,轻轻一舔,小孩的脖颈上只剩一片濡湿的口渍,一抹胭脂的淡粉。
少女心中慌乱,嘴上的清甜,却让她忍不住想再多吸几口。
“姐姐。”小孩不知何时已睡醒,睁着一双稚瞳,瞧着靠在他身旁的女子轻唤。
她慌忙扯过一旁的丑苦面具,覆在面上,咳了几声,斥声说道,“唤婆婆。”
小孩犹豫着,透过面具,瞧着那双黝黑的眼珠子,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先睡吧,明日我叫人送你回你该去的地方。”沉声说完,她转身离去。
二日,天未亮,老庙大门被一阵急切的敲打声撞的直做响。
少女心口一阵惊疑,可春夏交替,正是最困顿的时日,心中虽是烦恼,却亦只能懒懒起身,穿妥了,出门瞧去。
老庙分前后院,主殿正对大门,后院厢房虽多,平日里却只她一人居住,偶有借宿者却也不过一晚,便会被她赶离。
等她姗姗而去时,大门已是打开,瞧着那,只足她腰际的小孩,少女动作微顿,将弓背再往下弯一些,步履蹒跚的朝大门口缓缓走去。
一旁的男子见了,忙上去行礼,急切,却因着口齿不算清晰,期期艾艾的说道:“神,神婆,这,这黑狗,昨日里,还,还好好的,今日,早,早起,却已是,已是”
“已是一潭死水,没了生机了,昨日瞧见黑狗哥哥还活蹦乱跳,捧了金花,可是吃的开心呢。”
小孩瞧着男子说话吞吐,便接口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女子。
少女瞧了几眼趴在地上的黑瘦男子,看向一旁的男子,沉着声问道,“什么金花?”
“就是金灿灿的花朵,可好看了可惜被他一口吞了进去。”小孩神色中全是惋惜,“若不然,我定是要送给姐姐的。”
忽而改了眸中颜色,定定的盯着穿了一身宽大纳衣的神婆。
“小,小孩,你,你还有姐姐?”黑熊心中疑惑,自将这童子从海水中捞起,只道是他贪玩才会独自在那。
“无关紧要的事先置一旁。”神婆手臂抬起,沉声打断男子追问,掩在面具下的黑眸瞪了一眼小孩。
翡城百姓数百年受老庙庇护,自是对神婆的话言听计从,黑熊心中虽有疑惑,但亦不敢违背了神婆的意愿,只禁声站在一旁。
“花是你带出来的?”少女将双臂背在身后,扁头望向朱红门外的石阶,淡淡问道。
“嗯。”小孩心中微有畏怯,漆着眸点头。
“一介凡人,怎可消的下神域之物。”神婆低低说完,走进庙堂,取了贡桌上的盅子,将干枯柳枝扔到一旁,掐着黑狗的下颚,将几日未换的咸水,全数倒灌进去。
黑狗本就形如枯材,吃了那金花,已将他身上的阳气吸得一干二净,整个身子愈加干瘪。如今又生吞了一盅子咸水,肚皮撑的如同母鸡的嗉囊,那乌青色的脉络瞧的一清二楚。
等待了片刻,紧闭着眼的黑狗,突然直挺挺的坐起,一双极白的眼珠子,填在那黑的如同狗皮膏药的眼圈中,来回瞧了几眼身旁的人,又紧捂住肚子,朝着老庙外的树丛狂跑过去。
泄了糟污,黑狗浑身已然没了力气,只觉心口极度轻快,颠颠撞撞的跑到神婆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嘴上不停地叨叨,
“多谢神婆,多谢神婆,多亏了神婆,若不然黑狗的小命可得被那妖怪吃没了,那妖怪整日无所事事,拿着那金晃晃的唢呐,对着我的耳朵不停的吹啊吹啊吹”
“行了,回去吧。”神婆不耐烦打断,面具下已频频打着哈欠,转身往后院走去。
一旁的黑壮男子忙拖起趴在地上的黑狗,躬身行了礼便往门开走去。
“等下。”
少女去而复还,将紧跟在身后的小孩丢给两位男子,“这娃儿,从哪处捡的,便原样送回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黑狗拉住欲上前追去的小孩,“神,神婆,不愿,留你,哥,哥哥还是将你送,送回去吧,吧。”
白日里艳阳高照,到了傍晚时分却被层层阴云覆了乌色,天空更是早早暗了下去,翡城的百姓吃了晚食,望一眼窗外,只道,这雷雨怕是要紧跟着而下了,纷纷关了窗,闭了门,早些歇息去。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倾盆大雨便如预料中一般,伴着极大的海风,挥洒进翡城的每一片屋瓦角落,将整个翡城沐在大片雨水中。
窗外的红纸灯被雨水打的七零八散,那淡粉色的雨水珠子,随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流淌出一条浅浅的水痕。
恍惚间,从街巷中跑出两位头戴斗笠穿着蓑衣的男子,将裤管卷的至膝盖处,冒着雨朝着神庙快速跑去。
到了庙门口,高个男子将臂膀间的小孩放下,偷偷往里瞧了一眼,只瞧着雨水落下屋瓦,溅起的一片白茫茫的水雾,耳中亦只闻到那大雨滂沱,拍打着草木发出的哗哗声响。
他蹲下身,说道:“小,小童,”
只道出二字,便被一旁的瘦小男子挤开,“小童,我们只能送你到此了,等我二人先行离去,你再进去,神婆宽厚,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极郑重的同小孩点点头,拉起一旁的高个男子,冒着雨,快步的往山下走去。
这雨,来时如一阵狂风,走时却也不过是须臾时,已见淅淅沥沥。
孩童时的凤骨,长一双极大的眼,镶在白皙的面上,双眸黑乌,浓睫如一把小梳,眨眼时,黑压压一片,若不是眼神中偶尔泄露的几分狡黠,说话时,自带的一份男孩的桀骜,自是难辨牝牡。
见雨势趋于停,凤骨赤着脚顶着不大的雨水,往老庙的内院跑去,到神婆的寝屋外,直接拍门奔入,“姐姐。”
少女心中一顿惊乱,慌神中转身看向小孩,“你”
“姐姐,正在沐浴吗,刚好骨头也淋了雨,骨头同姐姐一道洗洗,可好。”待说完,人已脱了那身艳红的短衫,往浴桶中爬去。
只一眨眼,已光溜溜的滑进了浴桶中。
少女情急,随手拿了一件外衫,披在身上,一阵风,跳出浴桶,躲到屏风后去。
等将身上的衣衫整顿好后,赤着一脸绯红,怒道,“已将你送还过去,为何还要回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姐姐,大熊哥哥他不认路,驶了一整日未找到路口,又突然下起雨来,无法,只得将我再次送了回来。”
小孩双手撑在木桶上,两条白嫩嫩的短腿在桶内不停的拍打,溅着木桶周围一圈已积了水滩,她柳眉微敛,上前对着小孩白花花的腚,重重拍打了两下。
凤骨吃痛,仰着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眸,瞧着少女。
“姐姐”
少女转过头,不去看他,只将手别到身后,纤手摸着指腹,微感自责。
“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鹤璞若见了你,定是要自惭形秽的,再不敢以我为托,寻我哥哥去了。”
“不许胡说,要唤便唤我一声婆婆。”少女佯装恼怒。
“可姐姐一点都不像婆婆。”
少女瞪眼过去,对上孩童那双极清澈的眼,“那你便唤我阿遥。”
“那姐姐唤我骨头可好。”
少女嘴上轻哼一声,只道,“都洗了近半炷香了,小心感冒着凉。”
到了夜,那突然下起的雨已然悄悄停歇,只瓦屋上积累的小水洼,缓缓地往下淌着水滴,掉在青石板上,滴滴答答,如睡梦时,母亲的摇篮曲,不停的盘旋在耳房。
“阿遥,快藏起来。”
“娘。”眼前的小女孩不过满岁,被妇人藏入漆黑的陶罐中。
妇人长得绝美,此时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凄婉的看着小女孩,“听话,不管听到任何响动,定不要出来。”
说完,轻柔的摸了摸女孩儿面颊上的两坨软肉,暗叹着,心中不舍,闭了眼,将陶罐封盖住。
黑暗中,女孩儿极轻的唤了唤。
“娘。”
青遥猛然惊醒,睁着眼,四周依旧一片漆黑,她喘了口气坐起,正要下了榻,取水喝,手背上一片软暖,惊疑中急忙转身,小孩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阿遥,你可是做噩梦了吗?”
青遥眸中带着愤恨,闭了闭眼,将身体隐在黑暗中,起身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几滴茶水从微尖的下颚淌下,一路蜿蜒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渗入寝衣。
她转身看向小孩,心中生了些杀意,杏眸微眯,“你不在自己屋子里睡,跑来做甚。”
“阿遥,我脖子痒。”小孩扮着可怜,一道月光,穿过窗牖的夹缝,映在他的面上,一双稚瞳,灿灿的闪着光。
眼前的小孩也不过四五岁的模样,正如当年的她。
青遥面上闪过一阵复杂,手上依旧握着那只茶盏,青葱玉指应着用力过猛,已变得惨白。
她缓缓上前,将小孩披在颈上的墨发分开,昨日不慎落下的伤口上,又积了一小块艳红的血块,一丝凤血的幽香,窜入她的鼻翼。
青遥盯着小孩,静静的看了一会,俯下身去,对着那块斑点大的血块,猛吸了起来,喉间翻滚着。
等她将头抬起时,小孩已在她怀中熟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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