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何为拳意剑意

烟花三月沐春风。

天初暖，日初长，好风光。

清一色的竹楼背后，是一处弯月形水塘。水塘占地倒算不上有多大，可这塘中水却是很清澈，能清晰的见到水中小物尽兴游走，且这逢春时节的良辰美景，如同明镜返照一般尽览其中。

塘边一处碎石滩中央，一块平板状石台之上躺着一位青衣少年。少年头枕双臂，翘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轻轻的摇晃一只脚，口中还叼着一根狗尾草。

他叫陆尘。

这个名字，是那个收了他做关门弟子的老头儿给取得，少年觉得这名儿起的不错，还蛮好听。

陆尘身旁摆放着两本泛黄书籍，书页随着微风左右翻动，哗啦作响。春日暖阳之下，少年沐浴阳光与春风，此时的他，正在思考两本书籍中所描述的内容。书中两句话说的云遮雾绕，而陆尘思考了老半天却依然不得其解，参不透其中之意。

他口中叼着一根狗尾草，眉头微皱，含糊不清道：“这部《龙气》当中炼元一篇所述口诀基本已经参透，说难也不太难，唯独这一篇篇幅所提到的那句‘拳意大成者，拳罡化青龙。’还是没有弄懂。拳意何物？拳罡化青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奇妙境界？”

“《龙气》拳谱尚且如此，暂且先不说其中那句话作何解，那么这部《大河剑诀》当中，开篇所述的那句‘水生无形，势如雨，又如潮；亦如山岳；水势本无常，剑意催生，亦如水之形也。’又作何解？”

陆尘坐起身，叹了一口气，继续自言自语的分析，“两部经书都有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各自皆有提及‘意’一字。拳意与剑意，或许就是这两句话的根本所在。可我练习拳桩、参悟剑经已经快三个月了，少说也已经将两本经书内容熟记于心，却独独不解何为‘拳意’‘剑意’，着实让人有些愁啊。”

自立春时节上山，随着师父‘破空’离去，陆尘入山已经有了三个月有余。

在这期间，师兄颜子卿代师授业，给陆尘传道修行。一天时间划分为多个阶段，每个不同的时间段有着不同的修行，以此为基础，用来推进陆尘的修行路途。拂晓时分，陆尘要早早睡醒，练习拳谱《龙气》中的拳招走桩，直到破晓日出，日上三竿才能停止歇息。吃过早饭，立马背诵另一部剑经《大河剑诀》内容口诀，期间更要打坐，参悟其中的剑诀精妙内涵。下午时分，需要完成山上其他杂务，烧灶煮饭，挑水洗衣。当然这些也算在修行之内，对于修行一途并非毫无用处。

到了黄昏时分，日落西山，就跟师兄学习围棋之道，以及医术药理。

多样修行之中，陆尘最喜练拳以及背诵剑诀，最让他头疼的是二师兄所传授的围棋之道。对陆尘来说，那玩意儿真的是一窍不通，还贼费脑筋…

三个月的短暂时光很快过去，两部经书内容，陆尘已经能够参透六七分，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小有成就。

只是当下有个问题难住了陆尘，让这位读书功底还算不错的少年也倍感无力，很是难解其中寓意。其实对于尚未真正了解大道修行一途的少年而言，这属于正常现象，怪不得。因为方才这两个问题症结所在，对绝大多数山上修行人士也造成了同样的困惑，不足为怪。

陆尘决定去找师兄颜子卿，请教一下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

少年站起身，双掌一拍，向前一步，脚下发力，一个拧腰翻转，身体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随后稳稳落地。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没半点拖泥带水。

陆尘嘴角上扬，双腿发力，向着竹楼那边飞奔而去。

竹楼旁。

一片小花圃内，有位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一手提着竹木水桶，一手拿着水瓢，正在弯着腰给那些不久前悉心栽培的花种浇水。

“二师兄！”

一个少年人的声音传来，颜子卿直起身子，转头望去，见那少年满脸笑意，蹦蹦跳跳的向花圃这边走来。

颜子卿放下手中水桶与水瓢，少年已经走到了白衣身前。

颜子卿笑问道：“修行期间，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里？”

陆尘先不答话，只是帮忙提起一旁的水桶，随后抬头看着颜子卿，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这两天遇到些修行中的难题疑问，弄不懂，于是就想着找你讨论一下，给师弟我指点一二。”

两人走出花圃，来到了竹楼台阶旁。陆尘放下手中水桶，跑过去用袖子随便拍了拍楼阶上的灰尘，随后向左边一挪，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摊开，毕恭毕敬的示意师兄上座。

颜子卿微笑摇头，小师弟这份大礼数，恐怕连已经离开的那位自家先生都不曾有福消受。

这还真是有事相求了。

颜子卿落座，陆尘这才跟着一屁股坐下。

颜子卿笑问道：“说吧，遇到什么问题了？”

陆尘凑了凑身子，一脸认真道：“方才我在水塘那边练习拳剑走桩，参悟两部经书内容，那部《龙气》经书中炼气一篇有句话的含义令我至今还没弄懂，更不得其中要素。那部《大河剑诀》剑经中的开头一句也是如此，不过我还算是找到了问题症结所在，只是目前还没能够参透。”

颜子卿点了点头，示意少年继续说下去。

陆尘继续道：“《龙气》拳谱中的一句，是‘拳意大成者，拳罡化青龙。’而《大河剑诀》中的一句，则是‘水生无形，势如雨，又如潮；亦如山岳；水势本无常，剑意催生，亦如水之形也。’，两部经书都提到了一个‘意’字。师兄，何为拳意剑意？”

颜子卿道：“你能找出两个问题的共同之处，正是那个‘意’，这说明拳谱剑经你还是下了功夫，嗯，还算不错。”

陆尘点了点头，颜子卿随后说道：“其实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慢慢参悟。大道修行，走的是自己的道，旁人只能给予指点，并没有办法能直接帮你弄懂其中含义。至于不解拳意剑意为何物，这对于你其实很正常，并非是你自身的问题，因为目前你对修行一途，可以说是扑朔迷离、略知一二。若想要真正弄懂这些，你首先必须要知道，何为修行之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山上人’。”

“山上人？”陆尘问道。

颜子卿点点头，随后从竹阶站起身，向前走出一步，转身道：“这样，师兄现在就告诉你我们所处这个世界的一些规矩法则，以及那些世人口中修士武夫的大道境界，你要用心记住，至于参悟这两句话其中的玄妙之处，得需要你自己再细细琢磨。”

陆尘连忙站起身，一脸认真道：“好。”

颜子卿缓缓前行，陆尘伴其右侧，一并同行。

“这世间人物，大抵分三种。第一种，也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那些世俗王朝统治下生活的老百姓，最为普通。第二种人，是天下各洲划分疆土的世俗王朝，王权贵阀。剩下的最后一种人，就是那些世人眼中山上修行的神仙，所谓的修行者。而这修行者的大体，也是有分出几个不同的门路走道，分为：剑修、刀修、法修、武夫、妖道。其中法家修士又分两个流派，法术与符术。法师遵循法家一脉根柢，恪守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以免祖脉法术失传。而符师画符，是法家一脉的分支，推崇开创新流，不断创新。武夫一途，专注自身体魄，将自身筋骨肉身锤炼出最高强度，从而刀枪不入、万法不侵。在所有修行者中，更以剑修杀力最大为首，武夫法师随其后而居中，妖道歪邪不正而垫底，且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又各自有所长所短。”

颜子卿停下脚步，一手高举，随手一点，继续道：“修行者众多，走的路数也就自然而然的多了起来，从而就有了天下所有修士必经的那条大道。大道分高低，分上下，分内外。而那条大道，就是我们常说的‘武道’。不过此‘武’非彼武，这里的‘武’，也指每一位修道之人，所以这里的‘武道’，指的是天下修行之人的大道。”

颜子卿低头看了眼陆尘，后者点头致意。

颜子卿继续道：“武道共分为九个境界，且又以每三个境界为‘一阶’，分为三个修行阶段，也就是修士口中的下三境、中三境、上三境。其中下三境为修士‘炼气’三境，达到武道第四境就进入了修士‘炼魂’三境，突破第六境入第七境，就进入了修士‘炼神’三境。三阶大成，成就武道巅峰，就是人们口中的陆地神仙境了。陆地神仙境界的神仙人物，寿命可达最多两千五百年，少则两千年。”

陆尘目瞪口呆，能活两千五百岁？那岂不是子子孙孙都能从这儿排到挽溪镇了？

颜子卿对陆尘的举动不以为意，只是解释道：“正因如此，天下修道宗门除了都有自己的立身之本外，还有那些坐镇山门的开山老祖。”

陆尘深以为然，难怪如此。

陆尘又问道：“武道九境分三阶，那么九境又是哪九境呢？”

颜子卿道：“武道九境，分别是元初、炼元、白云、登楼、玄黄、地泽、天擎、逍遥、飞升。且每一境都有高低不同，分先天、中天、巅峰三个阶段。”

颜子卿补充道：“可别小瞧了这些同境之间的三等差距，初入一境的修士对敌同境巅峰的修行者，不能说毫无还手之力，但也足以被同境巅峰者碾压，很难对付。”

陆尘若用手抹了抹下巴，思绪飘摇。

这么说来，自己之前不解两部经书中两句话的含义，其因就在于陆尘自身境界还未真正达到经书所述的相对应境界。若想参透其中要义，恐怕以后还得要在武道一途向前迈出一步才行。

陆尘突然笑问道：“这么说来，师父的境界是不是已经很高了？”

颜子卿停下脚步，转身对陆尘笑道：“是很高了。”

“有多高？”

颜子卿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头顶天空，微笑不语。

陆尘疑问道：“最高？”

颜子卿依旧摇了摇头。

陆尘又问道：“武道巅峰？”

颜子卿还是摇头，随后吐出了四个字，听的一旁的少年目瞪口呆。

因为颜子卿口中所说的那四个字，是‘高出天外’。

高出天外？

那真是不能再高了！

陆尘不再多想，老头子神通广大，境界高深也不足为奇。这一点，其实光看老人那天破开天幕而去，就已经足以证明老头子境界的高度了。说是高出天外，一点也不为过。

陆尘问道：“那在师兄看来，我如今是什么境界？”

颜子卿笑道：“在还未悟透剑意拳意时，境界还在练气士一境的元气境。等你参透了其中的玄妙，那时，就会破开元气境瓶颈，真正步入武道二境，炼元境。”

陆尘若有所思，看来要想破开一境瓶颈，这《龙气》与《大河剑诀》中的剑意拳意是关键所在。

了解了何为一个真正的修行中人，也大概弄懂了修行一途的那条“大道”。可是要从哪里找出突破口？

看着在一旁发呆的少年，颜子卿蓦然一笑，回想起了当年那个穷酸落魄的书生，在来到这深山中的第一年，也是同样站在少年那个位置，挠着头，对老先生问这问那，老先生也是毫无烦心，很有耐心的一一作答。

颜子卿突然抬头，望向远处那五座高耸入云的雄伟高峰。

浩然，剑气，奉先，武道。

其中四座高峰，岩石壁上所刻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浑厚的天地元气，生气勃然，栩栩如生。

陆尘也随即抬头望去。除了那个没有刻字的山峰以外，其余四座刻字高峰灵气缠绕，仿佛是四位坐镇于此的远古神灵，威仪非凡，庇护着此方天地。而另外一座，更像是在等待着一个人，一个可以让它苏醒的人。

许久后，颜子卿周身突然清风旋动，一股磅礴气息砰然而发。

他抓住少年的手，轻声笑道：“走，师兄这就先带你去看一看，何为真正的拳意，什么叫拳出如龙，拳倾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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