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露从今夜白
陈双从翠萍山顶走到山脚所用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少年自小攀山越岭,对这挽溪镇最靠近的翠萍山山形地势更是最为了解,所以也是轻车熟路,不大一会儿就下了山。
下山之后,少年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小镇水泉巷,自己那个最令人安心的家。已经一整天没有回家,到了这个时候,爹娘都应该担心起来了,所以少年决定尽早回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自己的爹娘。
进入挽溪镇人家最少的水泉巷,少年便看到不远处自己家的木门敞开,今天是爹从学塾里回家的日子,爹娘都在家,自己又出去这么长时间,肯定都已经开始担心了。想到这里,少年加快步子,从巷子口小跑向那道敞开的木门。
来到家门前,陈双心里头安宁了许多。木门里面那座不大的院子里,根深叶茂的梧桐树下,站着熟悉的两个身影,青衫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身着朴素面相温和的枯瘦女人。
少年陈双的爹娘。
“爹,娘!”
陈双的一声呼唤,使得院子里那对夫妇同时望向了自家门口的方向,门口是一个背着一捆木柴,脸色通红的少年。
少年一边喘着气,一边高兴的跑进了院子里。
“儿子回来啦?”
夫妇二人脸上挂起了笑容,快速向前几步,接住了那个奔向他们的少年。
脸色苍白却不失温和的女子轻轻揉了揉自己孩子那留着汗水的红彤脸颊,苦脸心疼道:“孩子,累了吧?快摘下那些木柴,别累着了。”
少年则摇了摇头,“不累的,娘,让你们担心了。”
病态女子轻轻抓住了儿子的手,握住久久不放,“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个脾气,累了痛了都自己忍着,也从不跟爹娘说,你知道娘有多担心你么?”
“没事的,娘,这点苦,我受得了的。”
陈双看向了那个极少回家的父亲,父母脸色一致,皆是一般的温和。
“爹,让你担心了,其实我这次…”
少年正要解释,却被那青衫男子打断。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咱们难得一家团圆,至于有什么事,咱们先不管它,况且你娘更是做了这么多饭菜等着你回来,如今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陈亭肃指了指旁边梧桐树下木桌上所摆放的丰盛饭菜,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满面温和。
陈双这才看到树下摆放着饭菜的木桌,想是自己刚才看到爹娘太过激动,所以一开始便没有注意到。少年开心点头,急忙坐上了桌子旁边的小板凳,看到丰盛的饭菜,少年才感觉到自己早已饿得不行了,于是准备好好大吃一顿。
夫妻二人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脸上泛起了笑容。
陈双抓住一碗阳春面,马上狼吞虎咽起来。
病怏怏的女子,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就快流下来,却见旁边中年男子轻轻摇头,女子马上别过头,擦拭眼泪,不让自己孩子发觉。脸上重新挂起了笑脸。
陈双半碗阳春面下肚,才发现爹娘都还没有动筷,于是抬头憨笑道:“好像有点饿了,看到这么好吃的没忍住,爹娘你们也快吃吧!”
二人这才笑着点头致意,动起了筷子。
一家四口,在那棵早已跟这家人相处久了的老梧桐树下,就这么围在一起。
一家人团圆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幸福。
与此同时,大曜东境,京都皇城洛阳的狭长御道上,有三人缓缓并肩同行。
左边一人,一身大红蟒袍,右边一人,一身精甲佩刀。
三人居中者,一袭青衣随风飘摇…
————
元福十六年秋,白露。
这一天的洛阳城,格外的森严。
城中精甲侍卫散布各地,且每一位侍卫都是腰悬长刀,精神抖擞。
全城戒备,森严壁垒。
皇城以南,玄武大街上,对排站立着大曜皇城御林军士卒,戒备森严,队伍漫长,一直延伸到了这条大街的尽头。
那是一块阔大的广场。
广场占地面积二十丈有余,且边缘四面八方都树立着三丈同等大小的十座石像,广场西北,立有一块黑色石碑,上有三字,阎罗台。
阔大的阎罗台后面,又设有青石六十二台阶,向上铺去,最高的一个台阶前,竖立着一座九层楼塔,底层匾上刻有三个金色大字。
镇国监。
三个大字,正好应了台阶下广场一旁石碑上所镌刻的“阎罗台”三个字。
十殿阎罗,坐镇阎罗台。
镇国监,大曜皇城建造初期,就一同所铸造出的九层楼塔,用于裁决那些叛国重罪之列的朝廷官员。上了阎罗台,结局只有一个。
十剑穿心,诛灭九族。
而此时的广场上,已经是人海茫茫。
左边尽是些是高冠博带,锦衣加身的朝廷文官,右边则全是铁甲精盔的武将统帅。三日之前,皇帝下令,满朝文武皆于三日之后,白露节气,齐聚阎罗台。
两排朝廷命官的中间,有三人进入阎罗台,走到中央停下脚步。
随着三人的出现,众人眼里露出了同样的眼神。
也有些讥讽之意,但为数不多。
这时,长阶之上,有一声音传来,格外洪亮。
“亲王到!”
六十二层台阶之上,九层塔前,天使来报。
话音刚落,镇国监一层大门缓缓打开,一位紫色蟒袍的高冠男子慢慢走出了那座巍峨高塔,站立于长阶最高处的尽头。
男子脸白如纸,那如同鬼魅般的双眼中,寒气逼人。
“参见王爷!”
台下文武百官,皆弯腰低头作揖。
这位大曜唯一的亲王爷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头对着那天子使臣点头示意。
天使敞开双手,一道圣旨就此打开。
“陛下有旨!”
众人齐齐倒地,磕首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万师学宫祭酒陈亭肃,违反大曜律法,其罪当诛连九族!然,寡人念其旧情,其族人及学宫千百学徒可死罪赦免!罪臣陈亭肃,白露之期,裁决于镇国监阎罗台!裁决之令,全由亲王亲自执行!钦此!”
一道圣旨,如君亲临。
“臣等接旨!”
众人异口同声。
亲王萧世珩接过裁决令,朗声道:“裁决令在此!时期已到,今日执行!”
随后,这位蟒袍亲王,目光投向了那个台下离自己有百步之远的青衫儒士,眼神冷厉,“陈亭肃,你可认罪?”
台下青衣儒士闻言,哈哈大笑,随后不紧不慢道:“不有废也,君何以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衣儒士话音刚落,有人怒喝一声,“大胆陈亭肃!竟敢口出狂言!镇国监前大公无私!汝还不认罪!”声音浩荡,响彻此方小天地,众人皆被震耳欲聋,捂住了耳朵。如此浑厚的气低发音,唯有修行人之中四境以上的修行者才能达到。
而这道声音,是货真价实的重楼境修士。
陈亭肃笑意不减,巍然而立,不见退缩,“小小伎俩,班门弄斧。”
说罢,陈亭肃身形在原地迅速消失不见。眨眼间,一道青影竟已至镇国监长阶中央的第三十一阶,距离那顶端的亲王爷只有不足十步之远。
众人大惊,文官惊措,武将拔刀。
下一刻,只见青衫儒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右手举过头顶,随手一抓,顺势而下。
顷刻间,阎罗台上空云霄低垂,遮天蔽日,黑云压城!
雷电夹杂其中,狂风大作!
天地黯淡无光!
黑云之中的霹雳惊雷,突然间以闪电之速击向了那座九层塔底的紫袍藩王。雷电,当然是眨眼便至!
“保护王爷!”
亲王紧眯双眼,面对如此突发祸象,竟丝毫不惧。
而身旁那位皇帝使臣,早就被吓得瘫软在地,瞪眼望着眼前可怕的一幕。
就在此时,在雷电距离萧世珩只有两步距离的刹那间,有人以看不清的速度已经出手。
快过闪电的出手,自然是看不清此人所用手段。
一声巨响。萧世珩的身前出现了一道九尺等高的黑影,而那道突然袭击的雷电,居然也是在那黑影两步之遥的距离处,停止前行。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那人与雷电之间,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屏障,正是那道屏障,断了猛然而至的雷电轨迹。然而那位黑衣蒙面的高大身影,却只是单手应对,就阻止了雷电前行!
随后,黑衣人另外一只手向前一挥,立于整个阎罗台上空的下垂黑云,急剧翻滚,迅速向上,最终烟消云散。
天地重见天日。
台下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陈亭肃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并未觉得惊讶,而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阁下好身手,有此等实力,必是那五境之上的练气士无疑了。”
说这话并不是有意,而是陈亭肃确实无法看清此人真正修行境界,影藏极深,不过应该是五境之上无疑了。
台上人冷哼一声,“敢此处闹事,阁下莫不是忘了这里是哪里?”
那位黑衣蒙面人不再与陈亭肃对话,转过身对那位身穿蟒袍的王爷躬身作揖,“寒露救驾来迟,王爷恕罪。”
萧世珩看了眼这位“不速之客”,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本王知道你在此。否则方才,我也不敢直面那迅猛而至的黑云惊雷。”
长阶半腰的陈亭肃,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先所在的阎罗台广场,笑道:“罪臣小小伎俩,冒犯王爷,罪该万死啊。”
萧世珩置若罔闻,只是微微一笑,“既如此,本王也送陈祭酒一份礼物,虽算不上贵重,但也符合此情此景,算是应景奉承了。”
“取酒来!”
王爷一声令下,有侍卫端来盘中一盏白瓷酒杯。萧世珩接过酒杯,缓缓走下台阶,走向了那个中年青衫儒士。
一杯特别的酒。
萧世珩站在儒士身前,将酒杯递给了那个注定是将死之人的青衫儒士。
后者没有马上接过那杯酒,而是稍作停顿,这才右手接过了白瓷酒杯。
“平生得以亲王亲自敬酒,我陈亭肃倒也算死的值了。”陈亭肃接过酒杯,与萧世珩相互对视,丝毫不惧。
等陈亭肃接过酒杯,萧世珩便转身重新走向那座九层楼塔前的六十二台阶,一步一台阶,最后在原先陈亭肃所站立的第三十一阶之上,止步回头。
“陈祭酒若是有什么临终遗言,大可现在说出来,本王定竭尽所能,一字不差的替你办到。”
陈亭肃看了眼白瓷酒杯中的酒,再对着那位立于台阶之上的蟒袍王爷说道:“遗言倒也没有,将死之人,无牵无挂最好,若亲王真能信守承诺,那就劳烦代我替皇帝陛下告知一声,我陈亭肃以此杯中酒,敬陛下千秋万载,万事如意!”
一言既出,陈亭肃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到这一幕的大曜亲王爷终于仰天大笑,随之将手中裁决令挥袖抛下,继续走向那最高处的台阶,再不回头。
“行刑!”
一声长喝,立于阎罗台八方的十座石像突然如得神令一般,生龙活虎,双眼发出红光,每一座巨大石像皆双手合十,下一刻,十座石像身前一同出现了十把剑气色泽皆不同的飞剑。
飞剑祭出,剑气逼人。
陈亭肃盘坐于阎罗台中央,看着周围十把剑气不俗的围杀之剑,神色淡然。
十剑穿心之刑,杀国之叛臣。制裁之法,自然不会忽略了对那些不同于常人的练气士,以钦天监道宗密法祭出的阴神剑灵,剑气足以杀死武道七境以内的修士,何况在整个京城,足足有十把注灵之剑,如此残酷刑法之下,任何生灵,绝无生存的可能。
十把剑气暴涨的飞剑,霎时间挣脱枷锁,同时向那个盘坐于阎罗台中央的青衫儒士飞去。众人侧过脸,不忍亲自目睹。
长剑祭出,已无法挽回。
儒家得意弟子陈亭肃,今时今日于阎罗台,正如他年他日,大曜帝师张怀壁于洛阳城!
天命已此,必死无疑。
此因起于十八年前,帝都钦天监推算出了一个惊天祸象,大曜昌盛国运,会因为一个儒家士子而陷入危机,为此,钦天监掌监耗尽半生修为,也只是窥破天机凤毛麟角,只推算出那名儒家子弟,姓陈。
此浩荡之劫,十年之内如若不解,则国破山亡。
事关大曜国运,京都上下动用所有能用之人,构成了一个收揽全天下的的棋局。
同年,学宫老祭酒等到了一个能够继承衣钵的年轻人,收他做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自那时起,这位儒家风流书生,那个学宫老祭酒的亲传弟子,一步入局。
即如今,因果大劫已至,此后,世间再无儒圣陈亭肃。
陈亭肃走的坦然潇洒,不留一丝半点,风流至极。
唯有一念,就是临死之前心中有遗憾,那远在他乡的儿子,还没来得及再好好的看看,看着他长大成人…
—————
深宫某处,皇帝立于荷花亭中,抬头望天,神情悲哀的叹息一声,“天子守国门。涉及国运昌衰,寡人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视我大曜存亡、百姓安宁于不顾?”
“就此送先生归去,先生一路走好…”
皇帝双手负后,说话的同时,微微低头。
皇帝身边,站着一位手托拂尘的年轻道士,道士真实年龄不知。只见那道人满脸笑意,朝着皇帝稽首一拜,朗声道:“恭喜陛下,又将我大曜国运,延续至少百年。”
这位拂尘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那座京城钦天监的主人,中土莲花道观的道人,掌监宋师录。与那位深宫老宦官一同辅佐大曜皇帝,世人尊称二人大曜王朝“拳道第一”。
拳前无人,何貂寺。
道法第一,宋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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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翠萍州翠萍山的山野小镇上,那个名叫水泉巷的巷子里,一个粗布麻衣的少年踉踉跄跄的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那少年右手中握着一枚翡翠石玉佩,面色苍白。他想开口呐喊,想出声痛哭,却发现自己如同一个哑巴一样,怎么都喊不出声来。
他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泪水,只能看见纹路明显的血丝。
少年的左摇右晃的身躯,如同一棵细微稻草,一遇风吹,便会倒下。
就在刚刚不久,他失去了天底下最亲的亲人,那个在自己眼前烟消云散的爹娘。
爹娘走了,走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了手中这枚翡翠玉佩。
他觉得他已经疯了,或者…快要死了。
那个不常回家的爹,在这之前跟自己讲了这辈子都没怎么讲过的大道理,说了这一辈子都觉得说不完的琐事杂话。
虽然有些唠叨,可在那时候,少年觉得自己很幸福。
随着爹娘说话的声音渐渐微弱遥远,少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想伸出手抓住他们,可最后,还是无力回天。
直到爹娘身形彻底消失,少年第一次感受到那种窒息的感觉,就跟快要死了一般。
爹告诉他,他们其实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要他之后千万不要回来找他们,还要跟着那个在翠萍山顶遇到的奇怪老头,外出修行,还有以后要好好活下去…
他没有忘记,可在爹娘离开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失约了,他努力站起身子,支撑着自己走出家门,他要走出小镇,走出翠萍州,甚至走出这个世界,去找他的爹娘。
悲惨的少年摇摇晃晃的走在小镇上,镇子里的有些妇人青壮想过来拉住那个已经家破人亡的少年,可他们每抓住他的手臂时,又不忍心再阻止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最后,彻底没人再理会这个少年…
直到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挡在了少年身前。
少年终于还是闭上了眼,倒在老人怀中。
白发老人摸了摸少年的头,轻轻说了一句该走了。不像是对着怀中少年说的,反而更像是说给另外的听的。
果不其然!
不过眨眼一刻,以老人自身为中心,整个小镇方圆几里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笼罩,杀意爆起!
紧接着,在这股力量的威压之下,有些“人”被迫现出已经藏匿多时的身形。他们早已密谋撒网,等待多时。现如今本可以直接杀死那个少年,可看到那个老头出现在小镇,索性不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通通现出原形,是十几位法家修士,在小镇各处一一现身,只不过是以跪着的方式,因为,他们根本动不了。
已经算得上是实打实的修士四品练气士,总计十二位,人人皆已是四境巅峰,甚至有人已经登入第五境。可此时此地,十二人悉数都已被那名老者的强大杀气压的动弹不得!
十几人同时心中诧异,就算是再高两个境界的强者,若要同时施压控制住三位六境修士,那都是办不到的事情,何况是都处于四境巅峰甚至五境的十几位修士!
“五境很了不起么?”
老人开口,原先所施展的那股强大威压再次增强,十几位练气士死士通通口吐鲜血,双手驻地。从之前的跪地,再到现在的趴下,只不过顷刻之间。
六境巅峰?不够,远远不够。难道是已经更上一层楼的七境天擎境?
这个白发老人的实力恐怖到了不敢想象的地步。
这些被人派遣至此奉命击杀少年的死士,现如今个个都面临着死亡。老人弹指之间就可让他们魂飞魄散,他们不敢吭声,全力支撑快要散去的肉身。
“回去告诉你们那个狗腿头子,若还想再打此方天地的主意,那就休怪老夫一口气连人带地,灭了那莲花观!”
白发老人看也不看那些个被那股无形压力逼迫现身的狼狈修士,任由那些人在威压之下,自生自灭。
“前辈!请手下留情…我等…一定传达!”
“滚!”
一字脱口,无形牢笼释放的压力砰然撤去。十几道身影迅速逃窜,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远在天边的深宫内,掌监大人宋师录脸色狰狞,他猛然跪地,吐出一口浓郁鲜血。
“我与那十二暗卫同气连枝,此人竟能分毫不差的找到我的位置,并将我神门破碎,使我修为大损,差点伤到根基。究竟是何方神圣?”道人掌监心中默想,久久不能平静。
一旁的皇帝看到掌监大人这副模样,并未感到奇怪,反而讥笑道:“没有直接杀死,已经很不错了。”
宋师录不理会来自皇帝的嘲讽,赶紧打坐调息,恢复自身受创的元气。
最终。
须发雪白的老人,还是将那少年带出了小镇。
那一晚,小镇人们根本不敢出来看巷子这边的热闹,只是隔着门缝窗口,清楚的看到。有个从外乡来的陌生老头子,背着那个身世悲惨的少年,缓缓走出了挽溪镇。
穿过了那条熟悉的山间小路,负在老人背上的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在两排梧桐树纵横交错的枝梢之间,有个雪白身影若隐若现,朝着自己微笑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眨眼消失。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时候,那个学塾里的青衣教书先生,也是他的父亲,生前最爱的一句圣人诗词。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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