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轻浮
第十四章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
意料之中的沉默。
她怎么会知道。
方芋千里送刀,不过是担心她。
委婉的说辞练了好几遍,到最后说出口的话还是直接伤人,刀子转着心口的软肉剜了个遍。
纪沉落动筷子的手停滞,嘴角的笑没了,扭头看方芋,声音有些不确定,“什么相亲?”
方芋索性全部说出口,“他没和你说过吗?”
废话一句,说过了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失落。
“就是那天老爷子大寿见的,我听说,双方家长见面了。”方芋边看路况,边移神小心翼翼看纪沉落,又心疼自己姐妹了。
恢复平静的理智,纪沉落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没有提。
为什么呢?
是不值一提敷衍了事吗?
和他在一起的信誓旦旦十足把握终究是一时情热,激情过后,纪沉落太清楚自己有多自卑。
可是怎么办呢?
她爱死了这个男人,想念他腕表间的香烟残余的气味,想念他欲罢不能的低喃咒骂。
纪沉落不是长嘴不解释的人,也讨厌猜忌。
在方芋停车的时候纪沉落直接调出傅序颠的号码编辑短信。
删删减减的动作重复多次。
最后终于干脆利落的发了出去。
方芋拿过手机看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半天吐了两个字,“怂包。”
她勉强凑成的一句话显示已发送:“我到学校啦,好多帅气的男学生!带薪看可爱的小帅哥!”
林辛早就等在了教学楼入口处,见车上的师姐迟迟不下车,自己就主动走过来敲了敲车窗,“师姐,吃早餐了吗?”
纪沉落没等到傅序颠的回复,下车接过林辛手上的资料,笑着回答,“吃过了。”
林辛也开心,“师傅已经在教室坐着了,替你压场子。”
还没走到教室呢,纪沉落就接连被问了几声好,一声两声老师好,忽地勾起她以前在学校的日子。
“□□还有这些资格证的复印件先交给我,我先去交给主任。”林辛把人带到教室,站在门外没进去。
进门,老师就坐在最后一排,旁的学生都自觉的隔开了一段距离,倒是驱使他们往前坐了好几排。
搞艺术的大有天马行空放荡不羁的人在,可是传统的尊师重道学生们也铭记在心。
刚踩上讲台,学生们便齐刷刷的站起来,整齐鞠躬,齐声问了一句好,“纪老师,早上好。”
大概是在国外闲散放肆惯了,此时的纪沉落觉得回家真好,学生们真可爱,好有礼貌。
纪沉落也站在讲台的一侧,回礼鞠躬起身后,“同学们好,我们开始上课吧。”
在学生安静的回到座位后,纪沉落简短的介绍了自己的经历,过往轻轻几句话带过。
学生们已经是上大三的年纪,青涩未退,半是成熟,听见她是师从博从余老先生的学院派,大家都再次齐刷刷地回头看老先生。
有些个不服的,还都另眼相看了。
有学生热情举手提问,“纪老师,你是因为什么而学习国画呢?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
说到这点,纪沉落有些惭愧的笑了笑,“我学画的初心并不光明,刚开始就是纯粹的虚荣心作怪,享受展览时别人的夸奖,天才云云我也听多了,到底不是圣人也喜欢听些好听话。我刚开始学画画的时候,并不脚踏实地,整天想着一鸣惊人,年少有为,时间久了,功夫不见长,倒是把自己搞成抑郁不得志的假象,好在最后走出了狭隘的视角,凭心作画,也是有趣的生活。”
她说得诚恳,都是实话。
现在回看之前的事,很难说不后悔。
说完,另一个学生也着急的站了起来,“老师,不问专业问题,我想问你一个我自己的人生困惑。”
纪沉落走下讲台,心里有些忐忑,害怕自己表现不好给老师丢人,也笑道:“好,你说。”
“如果我的爱好不能为我谋生的手段,怎么办,我该放弃吗?”学生说着又停下来想一想,继续说:“国画是我心之所向,可是大环境并不允许我试错,我可能很难凭手艺吃饭。”
本以为学生们的问题都是玄乎其乎的哲学问题,实际现实问题被抛了出来。
纪沉落握在手里的粉笔断了几截,认真回道:“我有一个朋友。”
朋友系列一出,学生们都笑了。
纪沉落也跟着笑,和他们探讨这些话题有趣,便继续说:“当时他上学的时候经济比较困难,画卖不出去,拼命凑钱的画展,竭尽全力办了两次也没有什么起色,经纪人也放弃了,后来难以维持生活,他就在伦敦唐人街卖羊肉串,大概卖了五年,五年后他又办了一次画展,现在你们应该都认识他,他是你们认识的一扫先生。其实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有遗憾,我个人认为,自己热爱且有天赋的事情,再难,都要坚持下去。”
混乱中,又有人问:“老师,你本来是学国画的,为什么要去英国留学呢?不应该在国内才是更好的选择吗?”
答疑解惑如流的纪沉落假意没有听到,一堂课在探讨各种主流画家的过程中过去了。
临下课的时候,纪沉落在黑板上写下,你内心肯定有着某种火焰,能把你和他人区别开来。
库切的话此时很应景。
一堂课本该探讨国画和油画,纪沉落由学生主导上成了哲学课。
下了早八的课,博从余带着纪沉落回了教职工宿舍,进门就递过来一盒零食,“吃吧,师母专门留给你的。”
接过来吃了一个,蜜饯太苦,纪沉落不由得想起傅序颠来,早晨的委屈都消了一半。
谁甜想谁。
吃不了苦,她脸上藏不住。
“怎么,这蜜饯不好吃?你师娘特地做了好久。”博从余也不勉强,笑着收起了零食盒,“小孩子家家的可是被谁养刁了?”
说完后博从余意识到是傅家某个兔崽子,还能是谁,便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否了自己,“傅家那混账小子能有比我这还好吃的蜜饯?”
纪沉落摇摇头,心里却想着他在做什么。
林辛刚好回来,拿了一些必要证件给纪沉落,“师姐,你来的时间好,学校正好要派一批学生去宏村写生,指名让你带,你放心,都是厉害角色,好教。”
一来就带学生写生,而且是院里数一数二的学生,多少沾了些老师的光。
想起上次外出写生,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以前难有闲情逸致,现在一切正好
纪沉落问:“什么时候去?”
林辛:“这个还没定,得等上面发通知了,应该就这几天。”
“晚点去也好,过几天是林辛十八岁生日,正好我们一起给他过。”博从余摆弄着手里的画。
写生的事情暂且放一放,纪沉落下午又去听了博从余研究生的课。
忙了一天,她多次看手机都没有消息。
她猜,他很忙,都没空想她。
感受到朝九晚五的上班乐趣,下班闲下来了,纪沉落便去花鸟市场买了些鲜花。没有什么喜欢的品种,就也看眼缘随便挑了一些。
又去了一个毛笔字刻金的贺卡店,这东西金贵稀奇,纪沉落买了一个给林辛,想着再买几双男孩时下喜欢的球鞋送他,又给师傅挑了些摆件,不值钱,但是好看。
贺卡总归是一份礼节。
回到老洋房已经天黑。
纪沉落心里有期盼的人,洗完澡之后看了一会莎士比亚,晕晕沉沉睡过去,一直没回消息的人,今天大抵是不会来了。
直觉也有出错的时候。
半夜因蝉叫辗转醒来。
她看见身边侧躺着的人,一手捧着莎士比亚读得认真,一手玩弄她的发尾,转圈,放下,转圈,放下。
傅序颠察觉她醒,捂了捂她的耳朵,颇为正经的开腔,“什么时候把这些吵闹的东西熏出来干净,这样你睡不好。”
纪沉落刚睡醒,懵着答,“我睡得很好。”
傅序颠将人从床上提溜起来,搂进怀里,从口袋里掏出个宝贝给她,“奖励你睡觉睡得好。”
还有这样的说法?
纪沉落笑出声,没接,握着他的手心仔细端详,“这章真好看,晶莹剔透的,我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小人,要是能送给老师一个就好了。”
傅序颠笑,“听说英国那边来一批人,都是专业的,想不想趁这个机会,办个展?”
纪沉落蜷缩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这几天老师那里需要我帮忙,林辛要过生日,太忙了。”
她刚睡醒,卷发不规矩,发尾的一稍缠在他的衬衫扣上,又松开。傅序颠咬了一口她的耳垂。今天孝敬老师,明天哄师弟,白天上班带着一群学生指点江山,得空还要敲打陈旬,可是忙死她了。
他坐办公室忙了一天,等来等去只等来了她馋大学生美色的短信。
纪沉落和他说着上班第一天的事,还有买了许多礼物。
傅序颠又看桌上躺着送给林旬的粉色贺卡,娟秀的毛笔字写着,祝小师弟十八岁生日快乐,长命百岁,什么成人礼这么细致,卡片都要挑粉色的。
什么人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他,难免吃醋。
他阴阳怪气,拿着乔问怀里的人,“你希望我长命百岁吗?”
纪沉落摇摇头,说:“九十五吧。”
傅序颠凝神听,照卡片上不但不多,还减少了五岁,哭笑不得,又不甘心问:“林辛吃了什么狗屁续命仙丹能活一百?”
显然这事比谁尿得远同样重要,张口白牙的事,谁想凭白少活几年。
后知后觉,纪沉落循着他的方向看那张店里送的生日卡片,笑道:“这个醋你都吃呀。”
傅序颠看她,能言善辩的本事也没了,就看她,要个说法。
纪沉落答:“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五,我不想我走了之后你太想我。”
傅序颠微微蹙眉,“胡说,明儿就让人去天桥底下查他营业执照,砸他摊子。”
生老病死本就是寻常,没事算什么命啊,让人心头酸,亲热劲一辈子都嫌短。傅序颠想到这,箍得人喊疼,情浓时还不忘把小心刻好的章宝贝似的塞到人手里。
没躲他的亲热,纪沉落不敢摸那章,也知道他的用意,反过来安慰道:“鲜花掌声我都已经习惯了,落差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我喜欢南大这份工作,因为有你在这里,什么都好,办展的事就先放一放。”
情人低语,犹如催情花。
傅序颠笑着照着昨晚的痕迹浅吻她,开始不正经。
他读得了莎士比亚,也做得了烂俗的轻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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