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府
沉黑的紫檀马车，不起眼的莲花纹，所过之处却人人避之不及，唯恐冲撞！
莲花纹，这是靖宣候府的标志！
顾曲辞慵懒地倚在马车里，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
“这是靖宣候府的马车啊，马车里坐的是哪位小姐？”
“是府里五小姐回来了吗？”
顾家四房并没有分家，都住在靖宣候府，所以四房的小姐都是统一排行。靖宣候府五小姐顾曲彤，是顾家三房的嫡女，才貌双全，风华绝代，与江家嫡女江浸月并称京城双姝。
前些日子她外祖母病重，她不辞辛劳赶去陵城外祖家侍疾，这等孝心一度为京城、陵城两地之人所津津乐道。
“害，你们想些什么呢！顾五小姐去侍疾少说得要三个月，现在才一个半月呢，怎么可能那么快回来！马车里的人应该是靖宣候府大小姐！”
“靖宣候府？大小姐？啊，靖宣候府还有个大小姐。不过……靖宣候府五小姐我知道，四小姐也听说过，但是好像都没怎么听说过关于这个大小姐的事啊？是几房的啊？”
“几房？呵，她是靖宣候的亲生女儿！”
“什么？靖宣候女儿不是四小姐吗？！他还有一个女儿啊？”
“害，你不知道很正常，靖宣候府这个大小姐那么多年根本就没露过面。一个从来不在人前露面的人，谁能知道她？”
讲话的人压低了声音：“不过顾家可能也不想让人记得她吧，所以把她遣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快忘了，靖宣候还有个痴傻疯癫的嫡女。”
酒楼上。
一个莲青色织锦烟罗裙的女子端坐在窗边，看着马车驶过，开口问身边的嬷嬷：“这靖宣候府大小姐……”
她刚开了口，钱嬷嬷便道：“靖宣候府里头水深得很，依老奴看，我们还是不要掺和太多为好。”
“为什么呢？大哥也跟我说，不要掺和靖宣候府里的事，尤其是和顾曲辞有关的。这顾曲辞，不是说是个傻子嘛，听说小时候还被毁了容，十一岁的时候又被人设计逼疯了……”云臻托着腮，若有所思：“以顾玄的心智和天赋来看……正常情况下应该生不出傻子吧？”
顾玄此人心思深沉，多智近妖，就算他娶的是头猪生的孩子都不会笨到哪去。
“传言的确如此，那顾家大小姐也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谁知道呢。”
云臻思虑：“不管流言几分真几分假，但是满京城的闺阁女儿中都找不出比这顾曲辞名声更糟糕的，顾玄也无动于衷，莫非这顾曲辞当真是枚弃子？”
“但若是弃子的话，如今把她召回来，又是想做什么？”不少人的第一想法就是联姻。靖宣候此人善于玩弄权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是他想联姻，哪怕他女儿青面獠牙丑如夜叉，也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想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云臻觉得，靖宣候那等人物，应当是不屑于联姻这种手段的。
那叫顾曲辞回来干什么？总不可能是十来年不管不顾冷淡薄情的，忽然一朝良心发现准备上演什么父女情深吧！想象一下靖宣候那张冷淡如冰的脸浮现出“慈祥温柔”的老父亲表情……云臻光是想想就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钱嬷嬷在云家待了那么多年，淌过的水比常人走过的路都多，世家大族里的各种事情她见得也多了。她叹道：“外面流言亦真亦假，未尝不是靖宣候有意为之。总归我们不要趟这趟浑水为好。”
流言渲染太过，只怕很多人都忘了，这顾曲辞才是靖宣候府真正的嫡长女。
……
快要回到候府了，当归看顾曲辞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感觉自己都替她紧张。
“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顾曲辞挑眉：“担心什么？”
当归撅嘴：“您都五年没有回来了哎，也不知道候府变成什么样子了。主君叫您回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有府里那些坏人，以前就老是欺负小姐你……”
“老夫人当初就不喜欢小姐，现在小姐在庄子里住了五年，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看轻呢！”
“小姐你还笑！你可只有当归一个人哎，他们那么多人，当归打不过怎么办？”
“您没听到外面那些人说的嘛，趁着您不在京城，都把您给抹黑成什么样子了！”
当归碎碎念念，想到这些就有点愤怒，一双眼睛里跳跃着如同鹿眸般生动的焰火。
看来这几年庄子生活真的过得还挺不错的，把当归养得那么孩子气。
顾曲辞心情竟然放松了一点，语气促狭：“怕什么，兵来当归挡，水来当归掩呗，反正我们当归不会让我真正受欺负吧？如果有人打上门来了，我就关门放当归。”
当归：“……”
顾曲辞微微勾唇，伸手理了理当归鬓边的头发，声音染上温情，“当归，不用害怕，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要记住，我会保护你的。”
当归先是怔愣，感受到自家小姐指尖的温度，脸忽然烧起来。
啊，完了被撩到了怎么办，主子好会！明明主子只是说了一句话，但是被主子那眼神一看，她就觉得好感动啊！哪有主子承诺保护丫头的，明明应该她好好保护主子才是！
“当归也会保护主子的，当归发誓这辈子一定用生命保护主子！”她微微红着脸，笑嘻嘻道，看起来像是随口一说而已。
但是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有多么认真。
顾曲辞弯了弯嘴角。傻丫头，你上一世已经做到了。
然后当归叹口气，忽然又道：“话说，不知道四爷会不会来接小姐啊？都五年没见了……”
顾曲辞嘴角的笑僵硬下来，渐渐隐没。
顾家四爷，顾渊。
马车吱嘎一声停下来。
当归先下了马车，然后掀开帘子，扶着顾曲辞下来。
如今已是初秋，渐渐染了凉意，顾曲辞披了雪白的狐皮披风，浓墨流云般的青丝从肩上倾泻下来，陷在雪白的狐狸毛里若隐若现。
她微微仰头。
高门深院，紫瓦朱墙。五年不见，靖宣候府的一草一木，亭台楼阁，似乎还一点都没有改变。
但顾曲辞看着却觉得恍如隔世。
前世她被顾渊囚禁的时候，靖宣候府就被满门抄斩了，顾家百年门楣毁于一旦。顾渊呢？他啊……他是大燕王朝风光无限的端容候。
犹记得他刚刚被封端容候的时候，顾家都在傻乎乎地开心，骄傲，觉得荣耀。一门双侯，听起来像传奇一样。燕朝建立三百多年来，这也是头一遭，顾家一时风头无两。
后来世人道，可惜盛极必衰。事实上，谁能知道他从很多年前起就想要覆灭顾家呢！
但是现在，靖宣候府还好好的，父亲还好好的，顾渊的羽翼还没丰满。
和前世一样，在门口迎她的依旧只有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管家，姓章，佝偻着背，脸上都是褶子，看起来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
他对顾曲辞弯了弯腰：“大小姐，欢迎回府。”
他声音嘶哑，气息虚弱，说话的时候总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
候府好多人都觉得，章老管家该退休了。这把年纪了，不回家颐养天年还等什么呢，小心回头一口气喘不上来就以身殉职了。
事实上……
顾曲辞微微低了低头，示意当归将老管家扶起来：“章叔，不用这样。”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老管家念叨着：“云潜楼这五年都快荒废了，忘了按时去修剪收拾，现在里面的花草恐怕都长野了，屋子太久没打扫，这几天我遣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大小姐只能先将就了。”
忘了？怕是不敢吧。顾曲辞勾唇。云潜楼是她顾曲辞的地方，这一点全府上下都知道。
这座楼是她当年亲自挑选，然后按自己的心意改建的，里面一花一木，砖瓦梁柱，都是过了她的眼的。
是靖宣候府最精致的一座楼。
无人敢去打理，无非是顾玄的意思。
她淡淡道：“看来父亲是真厌恶我啊，连云潜楼都荒废着，这是根本没打算让我回来吧？怎么，现在又出了什么事，让他想起我这个女儿来？”
老管家习惯了这父女俩之间的火药味，听她这讥讽的话语，只装作没听到。
刚刚走到云潜楼附近，还没来得及细细观望一下这座精雕细琢，巧夺天工的小阁楼，迎面就是一大堆气势汹汹的人。
嬷嬷丫鬟一大堆，为首的是一个粉衣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梳着双平髻，戴着一套可爱的银月海棠的珠花，精致的小脸蛋倒是出落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花瓣般饱满润泽的唇。
是个小美人儿，娇娇俏俏的，就是神情不大友好。尤其是在看到顾曲辞的那一刻，她整张脸都显而易见地沉下去了，明显很不悦。
顾曲辞眯了眯眼，没什么反应，倒是当归被这阵仗唬得愣了愣。干嘛呢？这不太像是来洗风接尘的啊。
“顾曲辞！”少女趾高气昂地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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