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1章前生
倏尔一生。
有人高堂明镜佳偶成双一世无忧;有人天赋卓越心怀天下仗剑天涯;有人参悟天道遁入空门世人赞颂——而莫晚,怕是甚都不敢奢求,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只求今生就这般平平稳稳过去便好。
莫晚出生于仙盟之中最负盛名的扬州城莫家。
当年的扬州城莫家那可是盛极一时,风头无俩。连自傲的温玉山温氏都礼让一二。
然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那年是个多雨的秋季,莫当家古道热肠心怀侠义,安抚好身怀六甲的妻子莫王氏便携三名弟子去了罔顾崖肃清魔道余孽。
一个月,莫王氏整整等了一个月,直到待产的前几日。几名仙友抬着莫当家支离破碎的残骸与头颅一路来到了扬州城,莫王氏挺着肚子见到自己的夫君连个全尸都没有,一时郁结,早产了几日。
温王氏放不下妹子,当时亦在扬州城莫府,情急之下竟也同自己妹子一起进了产房。
莫晚便这样与温业渠同年同月同日落了地。
扬州城莫家修习的术法偏阴郁,还记得莫当家下葬的那日难得放晴,然而黑压压一片的墨鸦盘旋扬州城上空,遮蔽了烈阳。莫王氏身着素缟,面无血色。耳畔除了遮天墨鸦的嘶鸣声,便是那刚出生时不久的孩儿啼哭声。
“夫人你在这儿已有三日,故人已逝,节哀顺变。”奶妈抱着啼哭的孩子安抚道,她低眸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夫人这孩子饿了,你要不,要不……”
“带她走,我不想看到她!”
“夫人……你看看她,这孩子真的很可爱,小小的软软的……”
莫王氏侧过头,一双通红满含愤恨的眸子落到了襁褓中娃娃身上。
只瞧她小小的粉拳举起毫无章法地挥舞,一不小心打到了自己,那双漂亮,亮晶晶的眸子顿时充满了泪水,紧接着哇哇大哭。
哭着哭着,她又将粉拳伸入了自己的嘴里,小小粉舌舔着舔着最后居然笑了。
兀地,莫王氏心尖一痛,颤颤巍巍伸出手来,探向孩子细细的脖颈——
“夫人,你要做甚!”奶妈连忙背过身,将孩子护在怀中,“稚子无辜啊!你怎忍心!”
“无辜?我又何其无辜!”莫王氏红着眼,含着泪,嘶声道,“我的夫君死无全尸,我的孩儿被换成女孩。同是王家儿女,为何他们要如此待我!”
“老夫人,老夫人她也是迫于无奈,大小姐她……她也是可怜……被顾家当众退婚还……”
“她可怜?我与她虽是孪生姐妹,可自小到大呢,什么好东西都让她先挑我捡剩下的,如今,她连我的孩子都要抱走!那是我与汝南唯一孩子啊!她怎忍心!告诉我王妈,她怎能如此坑骗我啊!”
奶奶不知如何答复,这件事大小姐是做错了,老夫人竟伙同大小姐一起换走了二小姐的孩子,二小姐心寒也实属应当。
“很好,既然她想要男孩,那这孩子便以男子身份长大,今后若让我发现她女子行径,那休怪我不留情面!”
在乌鸦遮天蔽日的莫家墓园之中,莫王氏背过身,决绝离开,留得奶妈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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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五岁前的莫晚真的很乖很乖,她知晓母亲似乎不怎么喜欢她,便学着炖补品夜夜为母亲送去,早中晚一日三拜。
然而莫王氏对其心存芥蒂,不仅仅将莫晚亲手炖的补品倒了,还每日见她问安便会嘲讽几句,日日不忘。
“你怎是女子?”
“你为何不早些去死!”
“你活着是为了折磨我么?”
“我应当将你掐死,掐死!!”
每每此时,奶妈总是会抱着莫晚,告诉她——“夫人是爱你的;你一定要体谅夫人;她是你母亲,唯一的亲人啊!”
真正让莫晚从小绵羊变成小恶魔的是她五岁那年秋天。
她学着青青对镜贴花、鼓捣辫子;学着年纪稍大的丫鬟扑粉施黛、涂抹香膏、点朱唇。
这本是一正常女孩子在其成长之中都会经历的一件事,带着好奇模仿着比自己大的同性做的事,有着一双欣赏美与美好的眼睛,怀着一颗童稚单纯的少女心。
但这一切,被莫王氏手里头的仙鞭尽是打碎了,碎的七零八落,碎的莫晚再无童心,假装自己是男孩,与扬州城里的同龄男孩犯下一件又一件调皮可恨的事。
“喂,莫晚,你是男的么?怎么扭扭捏捏的!”
那年刚过了冬至,莫晚六岁了。她抱着皮裘,看着身旁的小男孩,杨了杨脖子,偶尔间露出她脖颈上红色的鞭挞痕迹,不服气道:“小爷我自然是男的,这毋容置疑!”
“长得柔柔弱弱,我怎觉得不像呢!”
“谁说我不像的,哼,看小爷我的!”莫晚起身,抛下怀里的皮裘,冲向城北一家平民院中,反手一捉便是提起一只大公鸡来,紧接着抬起另一只手伸向了它的眸子。
一颗又一颗,莫晚剜去公鸡的眸子便是随手一抛,公鸡的悲鸣声不绝于耳,直至夜幕降临。那满手满脸满身都是血迹的莫晚抓了一把眼珠子来到那些躲在一处方才说她不像男子的同伴身前,她将手里的黏糊糊的眼珠子朝着他们一抛,嘴角徐徐扬起,冷笑道:“你们说,谁不像男子!”
苍白的月光之中,莫晚就似可怖的恶魔。
没有一丝丝善念,她似乎急于想证明自己,她似乎在那些鲜血与眼珠子之中看到了那教她打扮帮她缝制衣裳的丫鬟,正浑身是血,吁吁地喘气,咳嗽一声血沫便溅得四处,才四岁的青青瘦瘦小小跪在地上脸被打得通红,满脸泪水,浑身瑟瑟发抖。
莫晚被仙鞭打得半死,奶妈拦在母亲的身前,背上为莫晚挡鞭子被打了两下,她苦苦哀求道:“夫人,您这可是如约仙鞭啊,怎可这般不管不顾打在五岁的孩童身上呢!”
“她出生的时候我便说了,她此生只能以男子身份过活。我既看她生气,不如今日将她打死得了!”莫王氏一挥仙鞭,狠狠说道。
莫晚趴在地上,艰难扬起头,望着那高高在上高贵美丽的女人。她看莫晚的眼神,没有丝毫情谊可讲,冰冰冷冷似乎蕴着恨意,巴不得将莫晚打死才能作罢。
莫王氏对上了莫晚那双像极了她阿姊的眼睛,含珠带露、怯怯懦懦、惹人怜惜。心里头恨意更甚,她捏紧手里的仙鞭,狠狠扬起——奶妈当即连滚带爬地跑到莫王氏身前,匍匐在地连连磕头,渴求道:
“夫人,我今后定会好好教导公子,让她今生定以男子身份过活,绝不想起自己是个女子。求求您,看在我们多年的主仆情意下,再给公子一次机会吧!”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教导莫晚如何做个男子,他们只会告诉她,男孩子是如何,她又该如何做。
她性情大变,原本乖巧的孩子,成了扬州城恶名远扬的恶霸。
凿船,拔苗,偷鸡,挖眼珠子……最后惹得整个扬州城的百姓都看她厌烦,却敢怒不敢言。
莫王氏出关后偶尔听到了她的一些恶迹,便会惩罚她跪在院中,赏她几鞭,当然也仅此而已,不抱着杀心。有时候懒得打了,又不想看到她,便命人将她关到书房,不给吃不给喝。在莫晚印象之中,最长的,怕是有三天三夜了。
关禁闭的那些日子,书房里的书成了她打发时间的趣物,成了她的寄托。
没人知道,莫晚其实很聪明,一本书看上两三便就能将它大致背下。
没人知道,莫晚其实天赋很高,护卫清瞳教导的术法修习与常人不同,莫晚却能从中寻到规则,自我摸索,修得如今这般。
莫晚小时候曾在无数个夜晚抱着被子哭泣,询问奶妈母亲为何会如此。奶妈总是会回答她:“公子,夫人支撑这个莫府太累了,你一定要体谅,莫要恨她。”
莫晚看到青青总是想要靠近,最后还是无奈地像个男人一般搭着她的肩膀,点着她的鼻子,说着俏皮话。
时光过隙。
今日的莫晚匆匆逃至昆仑后山,掬着冰冷冷的水搓了搓脸,水珠将她的碎发黏在了脸上,一小缕勾在嘴角。一双含珠带露的秋波眼,睫毛上点着一颗颗晶莹的山泉水,她低眸望着印在水面上碎裂的月儿出了神。
许久,她咬咬牙,低声咒骂了一声那总是带着丝丝疏离感的顾倾,“混蛋!禽兽!”
她不知道,同样沐浴在月光之中的顾倾正坐在对弈的棋局前,看着自己的手出了神,他稍稍皱了皱眉,听闻耳畔传来嗤了酒仙带着酒气的声响:“离忧你可看到以浅了?这个时辰了,他怎还没来?”
顾倾将手一收,恭恭敬敬跪坐在侧,身板挺直,他摇摇头简明扼要答道:“未曾。”
琴尊捏着一枚洁白剔透的白子落下,漂亮的面上蕴着春风般的笑意,与酒尊道:“怕是你徒儿不要你了!”
“怎么可能,好好下你的棋,输了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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