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2章楼若寺3
莫晚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人，这么一身着斯文恍若神仙却叽叽喳喳在耳畔说个不停的人。她拿着司南，站在井边抬眸望着好不容易从厚重的云层之中露出一丝丝光芒的月光，视线徐徐往下移动，落到了这似是深不见底的井里头。
“以浅老弟，你看这井是作甚呢？”闻道双手交错攒入宽袖之中，学着莫晚的样子探着脑袋望着深井，“这井中是无水么？怎倒影不了月光呢。”
“这井中怕是无水，书生你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免得……”
莫晚这厢话还未说完，闻道那厢探着探着竟一不留神往井里头栽去，真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莫晚当即将手里的司南往一侧一抛，迅速抓过闻道的腰带。
而闻道那边双手伸开，呈一个诡异的倾斜角度，他觉身后被人捉住，便抽空转头赔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莫晚翻了翻白眼，暗暗可惜那顾连衣所造的司南怕是被摔坏了得让这个书生赔多少银子才好；一方面手执剑一手捉住闻道的腰带，抬起左脚踩在井口，嘴上不留情怨道：“你这个臭书生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今的闻道命在莫晚手中，自然不能仗着平时那般碎嘴膈应人家，唯有声声点头笑道：“那是那是，小兄弟你看我这毛手毛脚的，给您拖累了呢。”
然而，也不知是怎了，或是莫晚倒霉吧。不消片刻只听在宁静的楼若寺之中响起一阵锦帛撕裂的声响“咔咔哧——”。
莫晚见状自然是保命要紧，下意识欲松开手，但还未待松手。闻道已然身子一转，将手一伸拉过莫晚的手腕，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决心，紧接着两人双双滚入深井之内，连莫晚从不离手的霜花剑都在那一刹那遗落在了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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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书生，方才可是故意的。”莫晚眯了眯眸子，露出一丝丝危险的笑容。
“哪能哪能，方才是在下求生心切，无意识抓了小兄弟。”闻道不愧是京都城内有名的说书人，这审时度势呀委实的快。
闻道一脸无辜无奈的表情，让莫晚也懒得较真，为今之计还是早早离开这儿才是上策，她拿出怀中的讯符，捏了个法诀，道：
“蓉蓉师姐，蓉蓉师姐……”
“萧自在，萧自在……”
昏暗的深井之中，乌鸦小芳呷着一枚火折子勉强将此地给照亮，莫晚手中拿着讯符唤了几声不见回答，书生闻道见状不由得埋怨道：“以浅小弟，你这符咒可不会是坏了？”
莫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道：“你坏了这符咒也不可能坏！”
“可是，它没有音讯……一定是坏了，坏了……”
“书生你给我噤声，安静一点！”
“以浅老弟，在下知道你觉得自己身为修道之人如今连累在下这个寻常人落入井中尤为抱歉，可是没事的，在下不会介意。”
这祸水东流的本是真是一绝啊，莫晚还没嫌弃闻道碍手碍脚，他倒好先行怨道。
莫晚可不是寻常修道修仙之人，乃扬州城一小恶霸是也，她将手里的讯符一握，反手便是往一旁的墙上砸去，她用足了力道运上了金丹，因此不会受伤。只瞧的一旁的石墙被她一砸飞出几块石砾，有几片还划伤了闻道那张似人非人似仙似妖的妖孽脸。
眼神中透出三分杀气七分警告。
此刻，闻道终于噤了声，捂着脸，委屈地往角落一坐。
莫晚满意的点点头，“小芳，将火折子给我，你去向萧自在他们带个讯息。”
莫晚拿着火折子目送乌鸦飞出深井。
不安生的闻道一手捂着脸，一手扒着土，双目盯着莫晚。明明想与其说一些话语一解此刻的尴尬和方才的局促，可想到莫晚可怖的样子，又抖了抖，暗暗在心里骂了几声，想着回去后定要将此事写出，然后在京都城玉楼阁内说一遭。
甚修道之人脾性暴躁连累无辜百姓落了井，还施以暴力以威胁。
兀然，他只觉自己那只扒土的手似是抓到了什么硬物。他低眸看去，只怨此刻太过昏暗看不清细节，手中摸摸索索描述着，是一方长长的一头是圆圆的冰冷硬物。
是甚，他越发觉得奇异，难道——是甚宝物？！
话本上不都是这样写的，主角落入山崖或是井底，皆不会死，且还会遇到奇遇。比如宝剑、神功、心法……
这般想想，闻道不由自主地低了低头，井内并不是很大，他一伸手便可以将莫晚拿着火折子的手捉住，只不过他有些不敢，便是与其招了招手，道：“以浅小弟，这儿好似有东西。”
还未待以浅回答，倒是传来了井内第三个活物的声响。
“你手中拿着的是我的手臂。”昏暗的井中，女子哀怨的声响隐隐回荡。
莫晚看着手里的火折子火星一晃，旋即看向她左边——平地里渐渐钻出一股青烟。
另一厢闻道手里拿着方才从土里拔出的物什，借着昏暗的火折子终于将其看清——手骨。再加上方才凭空而来的女子阴冷哀怨的声响，当即整个人一激灵，立马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尖叫着向莫晚求助。然而更让他受刺激的是，当他抬眸向莫晚求助之时，眼见着清秀少年手执火折子，身侧渐渐钻出一股子青烟，随着青烟徐徐转化成人形他的尖叫声也更为激烈。
“啊啊啊啊……莫晚……你身侧、身侧……啊啊啊……”
“噤声，我知道。”莫晚淡定说到，“冤魂而已。”。
紧接着淡然地将手里的火折子往前一送，继续道：“你就是在此作乱的邪祟？”
半明半昧间，青烟渐渐化为女子身形，而脖颈以上的头部却被一股灰蒙蒙的烟雾缭绕，她并没回答莫晚问题，而是直径往闻道那儿飞去。
原本就小的井内，此刻真真是阴寒无比，随着那邪祟的靠近，闻道更是全身发冷。他抱着脑袋，连滚带爬地往莫晚身边而去，“救救我！救救我……”
邪祟不离不弃，紧随其后，“你为何要将我手臂扔了！为何要将我手臂扔了！白公子呢？白公子又在何处！”
闻道宽袖一挥，欲将莫晚抱住。
莫晚旋即将头一低，躲过，嫌弃道：“你离我远一些！”
接着问道：“国相府的小少爷叫甚？”
闻道捂着脑袋，答道：“好似、叫、叫白岐念。”
莫晚听罢，转头与那看不清样貌的冤魂道：“喂，你说的白公子可是叫白岐念？”
冤魂先是顿了顿，而后便又举起手扑向闻道，“是又如何，我说你，为何要将我的手丢了！”
“我我我、怕呀！”闻道抱着头挨着莫晚，磕磕绊绊答道。
莫晚往边上移了移，有些嫌弃身侧的人，“白公子死了，难道你不知道？”
他这话一出，冤魂才终于停下，“怎会，他怎会死呢？他还未送我离开，怎会死呢！”
“难道你不是杀害相国小公子白岐念的凶手？”
看似可怖的冤魂被没有回答，而是蹲在了地上，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白岐念的尸身是全身腐烂，其中手臂是腐烂的最严重，近乎成了骨头外包着一层黑色的薄膜，里头时不时渗出一些黑色透着浓郁恶臭的液体，血肉早已没了。
难道是尸毒？
“哎呀。”闻道捂着手凑近莫晚，“以浅小兄弟，在下的手被刮破了。”
“刮破就刮破……”莫晚烦躁得挥挥手，兀然，她一顿，捧起闻道的手看着上头透出的让人不适的黑气，忙问到：“你被甚划破了？”
闻道指了指陷入土中露出一小节的东西。
莫晚拿着火折子凑近一些——肋骨。肋骨的尖端正挂着血渍。
转而看到闻道倒下，手掌中的伤疤里徐徐透出丝丝黑气。
尸毒，怨气，骨血相溶。
这三种特征，唯有死了五百年以上，带着深深怨气的怨灵才有。
他看了一眼仍在埋首哭泣的怨灵，她这样，不像是会主动伤人的样子。
难道——莫晚举起手，缓缓伸向那肮脏的泥土中钻出一小节骨头的肋骨。手心对准，快狠准一划，她看着手心上嗤嗤流血的伤疤，双眸里渐渐浓上丝丝迷雾，随着雾气越来越重……
随着被一柄迎面而来闪着银光的利刃划破，莫晚本能往一边躲去，另一只手抓过迎面而来捏着匕首的手腕——然而匕首从她手里穿过。
待雾散去后，她站在一旁，看清面前对峙的两人。
两人都身着粗布麻衣，一人长得清秀额上系着麻带，细细的手中捏着一柄匕首，看这身形样貌莫晚一下子便能将其看清——是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的姑娘手里的匕首正对上另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手中挎着一方竹篮，虽说她穿得粗布麻衣，但委实难掩其姣好样貌。只瞧她皱着眉头，眼眸之中隐隐含了几分泪水——
彦启六年，十月秋，果子成熟，麦子金黄，村中破庙。
她缓缓抬起手里头的中篮子，示意道：“我、我怕你饿，送来了一些糍粑……”
另一位姑娘谨慎地看了看她，一脸纯真无害。又谨慎地伸出另一只手，拨开上头的麻布，见着一块块还透着米香的糍粑，吞了吞口水。百般纠结之后委实忍不住了，将手里的匕首一收，一把夺过女子手里头的竹篮然后蹲在地上左右手各握着一块……
手背上长长短短细细长长的疤痕赫然可见，仔细看去，原来那张脏兮兮的脸上也有许许多多伤疤，只不过是被黑乎乎的泥土挡住了些许。
这番样子使得送糍粑来的她微微皱起眉头，问蹲在地上吃着糍粑的那人道：“你身上怎这么多伤痕？怎么来的？”
那人没有回答的意思，继续蹲在地上吃着。
“你饿了多久了？”
她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小姑娘无奈只能来到石台边，双手驻在身后，靠在石台上，弥勒佛捏花一笑眉目慈祥望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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