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两清
“先解决这里的事情。”温书宴答道。
以某个门派弟子身份隐瞒真实信息潜入全门派大比是温书宴没有想过的方式，一时间不由顺着这个思维方向设想可能性，当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当即回神飞快中断继续往这个方向深思的念头，步调坚定往推算方位继续前行。
“前辈所言甚是，当务之急理应解决此地之事。”
穆清刚不过是因为话题恰好谈到这里便顺势一问，并没有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得到温书宴的回答。此刻对方没有回答让自己专注当下才是正常反应。然而……温书宴没有立刻做出的反应也让他间接确定了一件事——对方一定会去今年的全门派大比，哪怕不是以参赛弟子的身份。
以某个门派弟子的身份参加全门派大比有修为与年龄限制，如果温书宴当年曾用过这种方式出现在全门派大比，那么这一届他或许不会再用相同的方法。
“……”
察觉到意识开始活跃、四周环境又出现变化，穆清即刻猛地收回思绪，专注控制差点又失控的意识。
自穆清前来并主动用意识接管幻阵之后，温书宴再往推算出的方位直行便一路畅通无阻。想到这里，温书宴随口问道：“之前在幻阵中练习过如何控制自己意识？”
“前辈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我关于其它幻阵的事情？我怕思路偏移又控制不好意识。”穆清脸露为难，当回应提到‘又’时面上表情毫不掩饰流露出对自己两次差点失控表现的窘迫。
“你还能参加全门派大比？”温书宴换了个问题。穆清使用的法器不错，但与灵器库内的武器比起来还是低了一截。
“符宗已经许多年没有弟子去参加全门派大比了。”穆清黯然回道。
温书宴微怔，“许多年没有弟子参加？”
穆清颔首缄默。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温书宴符宗掌门有可能大限将近——他确实不想再待在符宗，可并不怨恨符宗。
他自知性格谨慎、固执，比常人更难对初见面之人交托信任，更不要提刚刚还经历了一场欺骗——欺骗之人还是一直被自己无条件交托信任的小师妹。
小师妹涉世未深、性格单纯也都有自己的想法，为此还会利用自身优势欺瞒身边对其交付信任之人。更不要提今晚才与之有接触、身份全是谜的温书宴，
穆清与温书宴接触时间不长，却每次都能够在意外状况中轻易获得他的帮助、照料。他不是顾长平，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不求回报无条件对另外个人施以善意，尤其是面对强大、神秘如温书宴这般修者，无条件对你好的时候，更要小心警惕。
正如身陷当局的自己……不仅难以判断其目的，更是难以识别其一切善行是否为伪装。
温书宴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穆清回答，想到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秘密便识趣没去追问。
“你好奇其他人的幻境吗？”临近出口处，温书宴停下脚步。
这一路走完，两人配合默契，一件拖延时间的事情都没有遇到过。
即便是修道取得成就如林执秋般的修士都会被自己还在凡界的父亲记忆影响，而穆清在面对曾经记忆场景却无任何意识起伏，着实帮温书宴解决了不少麻烦。
穆清闻言摇头，面色稍显疲惫：“前辈尽快解决此处事情还能休息半晚。”
哪怕是在千年前与魔混战时期，温书宴都没见过这般死气沉沉、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少年人。
回想在入阵前少年就表现出了明显情绪变化，温书宴推测他大概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想尽快解决完事情到安静地方静思。如此一想，温书宴便不再问，抬手掐诀剑意无剑而起——
‘咔嚓’。
脆如薄冰裂开的声音在分散被困于不同幻境的弟子们耳边清晰响起。
众人骤然被迫脱离幻境，回首再看四周……画面已变成漂浮着几盏幽暗烛光的灵脉洞窟，前方几名失去躯壳的灵魂正诡异围绕着半空悬浮的毛笔，神色肃穆、双眼紧闭，双手交握在腹前呈握剑之姿笔直站立。
“……”
“顾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云都弟子纷纷回神，他们快速往顾长平方向靠拢。当重新聚在一起时，他们都默契没有提刚才被困在幻境的事情，“这种画面挺可怕的。”
“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邪乎得很。”
顾长平‘嗯’了一声，再向前几步找到温书宴：“温前辈，我们现在可否使用引魂符将这些镇民带走？”
“现在的重点不是那些出窍灵魂吧？”宁凝骤然从幻境中脱离，还未适应当下，一时间连说话口吻都和此前有了很大变化。
宁凝的变化就连今晚才刚见过她的云都仙门弟子都有所察觉，他们疑惑对视，有些不明白为何才刚一会不见，这位符宗小师妹说话口吻就那么像他们门派管辖戒律堂的长老。
与她相处不过几面时间的云都弟子都察觉出了不对劲，更不要说无比熟悉她的穆清。只不过距离大家脱离幻境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自家这位小师妹都对顾长平的意愿发表了看法，还是没有看一眼她这位同宗师兄。
穆清独自站在远处，嘴角勾起自嘲弧度。
看来往日听话乖巧的小师妹遇到了不一般的幻境。
温书宴有意寻找穆清，不过在见到开口制止顾长平的宁凝之后，他就暂时放弃了。
“他们围绕着的毛笔便是上古之物‘点脉笔’，传说中即便是未入道之人用来画画都可使画中之物成灵的神阶法器。”温书宴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只看顾长平，“这是云都仙门地界寻到之物，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
“晚辈定会履行与前辈的约定，即便竭尽此生！”当听清这一众生灵所围绕着是何物时，顾长平短暂惊讶过后立刻对温书宴郑重承诺。
等、等等？！
这么快就能确定那是上古之物！？
他们云都仙门居然这般出息，一个小小的管辖地里竟‘长出’了上古法器？！
并且还是听起来很厉害的神阶法器！
神阶法器……那可是神阶法器啊！比灵器库那把众人追捧的灵剑‘泽游’还厉害的品阶！
除却顾长平之外，云都仙门其他弟子都被温书宴和自家师兄平淡对话下的巨大信息冲击得精神恍惚。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么淡定……
“那你就先替我还给这位符宗小友一千上等灵石吧。”温书宴听得顾长平话语并没有表现有多在意，仿佛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并非罕见法器。他看向皱眉打量魂灵中间点脉笔的宁凝，“那本你们花了一千上等灵石拍下来的无字书我回收了。”
宁凝的情绪还被困在幻境内，此一时听到温书宴提到无字书时还有些愕然。等到反应过来温书宴指的是什么，宁凝这才想起出来后竟然忽略了与自己同行的师兄！
“穆师兄——”宁凝赶忙四下寻找穆清，可对方身影早已不见。
“……”
“这是一千上等灵石，宁道友还请清点一下。”顾长平没有任何迟疑，听完温书宴的话就从袖中拿出装有一千上等灵石的乾坤袋递向宁凝。
宁凝找不到穆清，又见顾长平将装有一千上等灵石的乾坤袋递向自己不由神色复杂。
“小友还请收下。”温书宴再次提醒宁凝。
宁凝看了眼温书宴，发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并无任何情绪。她纠结的攥紧了袖子，此时穆清不在，她竟不知道该不该收下这袋灵石。无字书是大师兄拍下并嘱托是给师父的出关贺礼，即便穆师兄说过此物是假的，可她真的有权决定它的去留吗？
“穆小道友不是对你说过若是此物为真一千块上等灵石都不可能拍得到。既然是赝品，现在被回收了，对于离开拍卖会且大概是赝品之物，可是千载难逢的待遇，你还有什么可迟疑？”温书宴见宁凝不动，干脆把话题挑开，为此甚至不惜抹黑自己。
顾长平不清楚符宗两位道友与温书宴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听到温书宴用立场明确像是拍卖会之人的口吻劝说宁凝，不由困惑。
拍卖会像是可能做这等好事的组织？
知道被高价拍下之物是赝品后还特地派身手不凡之人前往以原价收回，避免买主钱财受到损失？
不仅是顾长平看不懂温书宴，就连曾偷偷前往过拍卖会竞拍灵丹的同门也都看不懂。
宁凝神色纠结地看着平稳落在自己面前的乾坤袋，一咬牙，伸手接过并快速收入另一个乾坤袋内。
“如此甚好。”温书宴脸上笑容浅淡。
他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与‘拍卖会’牵扯这般深，先是莫名其妙复生，后是无缘无故被符宗晚辈当做是拍卖会专卖假货坑人的奸商同伙……这一晚给他带来的感觉着实奇妙。
现在终于了却一件无头无尾之事，摆脱此事因果的温书宴总算感觉到了重生归来后的适意。
“前辈是最先破阵之人，可曾见到我的师兄？我同他一起入阵，出来后却一直都没有见到他。”宁凝垂下接过乾坤袋的手，完全没有心情去查看袋子里装的东西。
听出宁凝话语中的漏洞，温书宴面不改色重复确认：“同他一起入阵？”
宁凝颔首：“穆师兄与我在同个阵局。”
温书宴闻言露出极具深意的表情，“穆清去了哪里，你该回想自己在阵中做过什么而非去问一个从头到尾都与之无关之人。”
回过神来不见穆清的宁凝心中早有惊慌想法，此刻温书宴的话无疑是劈开荒诞、虚伪表象的利器。宁凝脸色霎时变得极其难看，她躲避开众人向自己投过来的视线，也不知道是想回应谁般低喃：“幻阵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宁凝的话语很轻，但是距离她较近的温书宴和顾长平都听到了。
顾长平不知所措抬头看温书宴，后者已然不再关注与符宗有关之事，对上他的视线便直接将话题引回刚才被打断的提问。
“先出去，等天亮通知能够处理此事的人来。”温书宴语调平静。
小镇牌坊下的空间只有晚上才会出现异常，时间一到白天就恢复正常。只要等到天亮，定能够联系到门派，至于门派收到信息后会指派谁来处理这件事、又是如何处理……事关神阶法器且还是上古之物，就已不是他们这些境界低微的弟子们能够知道的了。
可即便如此，顾长平也毫不留念乖巧颔首，转身就跟在温书宴身后离开。其他弟子见顾长平做出选择，也纷纷追随。唯有符宗的宁凝在离开前留恋了一眼半空悬浮着的点脉笔。
这里是云都仙门的地盘，除非她能够在云都仙门派人来取走上古之物前让它认主，否则就算通知父亲前来也无用。
“……”
宁凝两侧宽大衣袖遮住了她仍攥紧用以压制内心情绪未曾放松片刻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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