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不过云珩还是很给太后的面子，半刻钟后到了寿安宫。
长宁看着太后故作自然地松了一口气，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太子携着一位有些面生的少年一同前来，二人见到太后和皇帝一同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皇祖母万安。”
“臣叩见陛下、太后娘娘万安！”
“都起来罢，此处都是自家人行这些虚礼做什么？明儿，这是你阿若妹妹，你还不曾见过吧？”太后笑着看自己的皇孙与外孙，脸上的笑容比春日的鲜花还要灿烂。
长宁低头正好与好奇抬头的裴若明对视，而从裴若明的角度刚好看到长宁微微一笑的面容，如同春日桃花般娇妍，又如冬日的红梅傲立枝头。
原来是裴小郎君。
长宁暗暗思索着裴家的站队，嘴上却友好地打着招呼：“裴表兄。”
裴若明倒是恪守着礼仪，行礼道：“臣见过长宁公主。”
长宁微微一笑，缓和着气氛说道：“都是自家人，表兄不必如此见外，随太子皇兄一起唤我‘阿若’便是了。”
正好容心此时端着两碗姜茶过来，太后也发话道：“你们从外面进来，先把这碗姜茶喝了去去寒气。”随后朝着容心吩咐道：“容心，摆膳吧！”
容心应声称是。
闻言云珩和裴若明也将姜茶几口下肚，然后容心去往了小厨房，其余人则转道入座。
饭桌上，太后一直询问着云珩课业如何？可有什么疑难之处？饭食可有按时？又问裴若明表现如何？可跟得上太子的学业？
长宁听着太后絮絮叨叨关心太子的话，只是面色如常地吃着饭食。坐在她正对面的云珩一边陈恳地回应太后的关心，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她的脸色。不过太子注定是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只能看到长宁食欲不错地吃了一碗饭，还有一些她平日里并不太喜欢的菜，当然，另一些是长宁平日里碰都不会碰的菜肴。
偏心，总是不可避免的。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的偏心，长宁早就已经不再期待了。
皇帝有心想说些什么，结果欲言又止的表情被太后看到了，反而将他拉下了战场。
“皇帝你也是，平日里也不多关心关心太子。哀家可是听说太子因为你太忙都不愿意因为学业去打扰你，可苦了哀家的珩儿，竟为了一个学问受了风寒！”
“母后！”皇帝无奈地叹气，“太子自己愿意钻研是好事，您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哼！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还能怪谁去？宝贝孙儿受了委屈可不就得找你这个不靠谱的爹吗？”
“母后！”皇帝语气加重了一些。
“好啦好啦，哀家不说还不行了吗？”太后识趣地换了一个话题。
此时的长宁吃得已经差不多，只是碍于大家都还在吃并且兴致不错，也就放缓了速度。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太后便将他们一行人赶出了寿安宫。
“父皇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完，阿若就不打扰父皇回宫了。”四人僵持在寿安宫门口，长宁率先提出离开。
“朕让李德全叫个轿辇过来接你回宫，这雪下的这般大……”
话还没说完便被长宁出声打断了：“不必了，晚间吃得有些撑，正好饭后消消食。”
看着皇帝欲言又止的神情，长宁露出笑容，安慰他道：“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容易摔跤的！”说完带着玉人转身离开了。
长宁走了一会，背后传来少年的喘气声，长宁缓缓转身，看到了雪地上朝她奔来的身影，既要追上她的步伐，又要保持奔跑中不会因为雪地湿滑而摔倒。
还挺像企鹅的。
长宁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身形，直到少年喘着粗气站到她面前。
这些年她因为习武，很长了些个子，少年双手撑腿半弯着腰要比她低上半个头。
长宁从玉人手中接过一个帕子递给了少年，温声说道：“裴表兄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少年接过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停顿缓解了一些喘气，但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丝微喘：“太子殿下让我来送殿下回宫。”
长宁眼眸渐深，轻轻地“哦”了一声，在长宁清凌凌的眼神中，少年的两颊红色仿佛又加深了几分。
长宁轻轻移开了视线，低声说道：“是吗？那就劳烦裴表兄了。”
其实她是想转道去逛梅园的呢，可惜了。
于是回启祥殿的队伍变成了长宁在前，裴若明在她身后一步，玉人和裴若明的侍从在裴若明身后三步，其他宫人则在后面跟着。
“阿若妹妹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见过面的？”裴若明小心翼翼地询问，声音轻的仿佛被风一吹就散了，如果不是长宁听觉敏锐或许就真的隐没在风声里了。
他也不知道这位小时候短暂相处过的阿若妹妹是否还记得他，他害怕，可为什么害怕，他却不太明了。或许是因为，那是他小时候唯一的玩伴吧？虽然时光短暂记忆却足够美好。
“裴表兄指的是把御花园糟蹋的一团糟的事吗？”不知怎么的，长宁突然想逗逗这个纯洁的小少年。
裴若明瞪大了眼睛，很快就羞红了脸，大概是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的顽劣行径。但他的心中却布满了喜悦之情，他想，这或许就是小时候阿若告诉他的拥有共同秘密的心情。
看到裴若明的样子，长宁成功地被逗笑了，她轻轻地笑起来，这是她今晚露出的第一个真诚的笑容，这个笑容被裴若明捕捉到了。
“阿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劣！”裴若明微恼。
长宁收起了笑容，反问道：“怎么？表兄现在也奉行君子之道了？”
裴若明也收起了脸上嬉笑的表情，恢复成了严肃的“老学究”。
接下来的一路倒是安安静静，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在启祥殿门口时，长宁与裴若明道别。因为时辰已晚，宫门已经落锁，裴若明因此借住在学宫旁边的皇子院中。
“路上小心。”长宁叮嘱着。
“好。”裴若明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侍从转身离开，他藏在袖中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帕子，一条绣着墨竹的帕子。
长宁刚进宫门便被告知太子在殿中等候。
“太子等了多久了？”
“应该有一刻钟了。”小太监估摸着时间回复道。
太子随皇帝乘坐轿辇到承天殿约两刻钟，承天殿到启祥殿一刻钟，而她和裴若明回启祥殿应该有半个多时辰，所以多余的一刻钟？
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太子要说些什么。
“阿若，晚间皇祖母对你多有忽视，我代皇祖母为你陪个不是，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刚刚回宫皇祖母难免还有些不适应……”太子解释的话语在长宁清澈的眼神注视下渐渐消失。
长宁嘴角噙着笑，似乎太子口中所说的事与她完全无关一般，她说道：“皇祖母不过是多关心了一些皇兄罢了，难道在皇兄眼里阿若是一个连皇祖母疼爱皇兄这点小事都会放在心上的人吗？”
“不，我只是……”太子连忙摇头否认。
长宁收起了笑容，突然问道：“若是有人告诉皇兄明德太子还活着，皇兄会相信吗？”
“怎、怎么会？”太子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否定。
“你看，因为你相信明德太子已经死去的事实所以不会认为他还活着，那么我又怎么会期待太后娘娘对我过分疼爱呢？”
因为有期待所以才会在期待落空的时候失望难过，可是她对太后从来都没有期待，所以不论太后怎么做怎么说她都不会有任何委屈的情绪，偶尔或许还会抱着看戏的态度看着太后表演。
或许是被长宁话中的淡漠刺到了，云珩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干巴巴地留下一句“那你早点歇息吧”便匆匆离开了。
长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空旷。长宁扫视了一番殿中的摆设，决定给启祥殿添加一些乐趣。
太子离开后过了约两刻钟，突然宫人又禀报皇帝来访。
长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好将刚刚脱下的外袍又穿上，刚走到殿门前便与皇帝撞了个正着。
“阿父可真会挑时辰，再晚来一会我都已经洗漱睡下了。”长宁有些幽怨地看着皇帝说道。
皇帝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这不是批完奏折想来看看你吗？”
“怎么，您也是怕我受委屈来安慰我的？”长宁微微挑眉，给皇帝倒了一杯热茶。
“也？”皇帝抓住了长宁话中的关键词，“太子也来过了？”
长宁点了点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中取暖。
“太后年纪大了，行事难免有些随心，你是晚辈，多担待些，若是不喜欢少去寿安宫便是了。”皇帝话说的倒是直白。
就是有些不孝。
长宁心里默默补充上一句。
“知道了，这些年在江南也多亏了静贵妃娘家行方便，我准备等过完五皇子生辰便回我的公主府。”长宁趁机向皇帝说明了自己的行程打算。
“你心里有数就好，如今你出入皇宫自由，若是在宫里过的不自在，大可出宫去。”皇帝的语气有点酸酸的。
长宁立刻顺毛道：“知道了，大多数时间我肯定还是会陪着阿父的，只要阿父还疼我，其他人阿若都不在乎的！”
长宁一番话哄得皇帝高兴地找不着北，因着夜深，皇帝也没有多留，只是让她明日去承天殿用膳，用以补偿她今晚被荼毒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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