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心隔肚皮

凌云锦又和朱木阳说了一些闲话，比如说天气之类，这分明就是冲淡一下刚才略显严肃的气氛了，朱木阳很明白她的目的，自然也很配合，甚至问了问凌云锦最近回不回老家，他俩入职一年就可以享受年度三天休假，以及探望父母的假期，不过这些话没有丝毫营养。不过缓解了刚才那种尴尬。

见朱木阳眼睛有意无意看了看挂钟，凌云锦问道：“听吴处长说，咱们邮电总局要和山东大学管理系联办一个管理能力提升班是吗？享受在职研究生待遇。木阳，你是负责培训工作的，这事是你联系的吧？”

朱木阳笑着摇摇头：“我都没听说呢，应该是领导决策吧！咱们周局长是山大的毕业生，因此我们和山大联系比较多。怎么？云锦，你也想参加学习呀？你本身就是硕士研究生，这种课程班没有实际意义吧。”

凌云锦笑了：“我可没那种资格，听吴处长说，那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才可以。各地市邮电局的班子成员才能参加。我们这小兵子好好干活就行了。木阳，今晚打扰你了。我要回去了，再见！”

朱木阳并没有做任何挽留，很有礼貌地送凌云锦出门，回到房间则是脸色沉了下来，他明白肯定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自己看来以后真得要对自己严格要求了。一些打长途电话这样的小便宜不能占，此外要对身边人多长几个心眼，整个组织人事处里，不管是王明还是齐科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现在才参加工作一年，就和他们平起平坐，任何人心里也不太愿意接受，虽然不至于鸡蛋里挑骨头，可是一些明显存在的问题会被有心人提出来的。

他没有了给妹妹再打电话的心思，既然知道她发挥不错也就行了，絮絮叨叨叮嘱她并不是朱木阳的风格。不过朱木阳有点犹豫，要不要给冉芳打个电话，她是知道自己回家看望参加高考的妹妹的，虽然冉芳绝对不像郭青那样关心朱晓华，可是她也算出力不少，尤其是每月都要去实验中学拿辅导材料这件事，让朱木阳心里很是感激，他回家前冉芳也特意嘱咐过，回来后给她说一声。

想了一会儿，朱木阳决定还是打一个电话好，万一冉芳等不到他的消息，而是明天打电话到办公室会更不好。刚才凌云锦说完那些话，他就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在办公室当着同事，不再谈任何私事，免得落人口实。

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冉芳的妈妈，这是一位胶东的中年妇女，她口音里胶东味道很浓，朱木阳和她电话里交流过几次，每次都是凭借语气揣摩她想表达什么。山东话分济南话和胶东话两大分支。严格说起来，山东一百单八县，每个县都有自己的方言，但主要就是由这两大分支衍生。另外每个县的不同乡镇，方言都有明显的区别，就像朱木阳所在的朱家寨和郭青的县城话就有很大区别。对于有过江南经历的朱木阳来说，老家话很土，土得掉渣，他的家乡话从大的方面属于济南话范畴。当然胶东话比济南话更土。绝大多数山东人很难改掉自己的方言，也许这种对方言的迷恋，反应出山东人浓厚的乡土情结。对很多山东人来说，讲普通话是一件很别扭同时也是非常可笑的事儿。不过这种风气在省委机关里已经改正不少，就像刚才找朱木阳的凌云锦，她家在的高密县，也是胶东，但她说话却是典型的普通话。冉芳母亲时候来随军，老两口都习惯了家乡话，因此口音一点也没变化，反倒是冉芳从济南长大，并没有这种习惯。

“恁找谁呀？俺妮还是哪个？”冉芳接电话很是热情，就是声音很大。

朱木阳说道：“阿姨。冉芳在吗？”

“是小朱子呀？”冉芳母亲说话很是亲切。“你怎么不上家来玩呢？冉芳说你忙，在忙过来吃顿饭的机会也不能没有呀。”

“好的，阿姨！过几天我就去看您！”朱木阳不想解释，他根本不敢去冉芳家，真要去了等于他俩就不再是谈朋友，而是有点确定对象关系，这是朱木阳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他目前更倾向于郭青，虽然自己也感觉心里和郭青在渐行渐远，不过他也没有和冉芳白头偕老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朱木阳和冉芳是特殊状态下认识的，要不是当时他有求于杨晓梅，甚至都不会和冉芳见面。

“妮子！”那边冉芳母亲喊了一声，随即又对他说道，“她在卫生间呢，你等一会儿。小朱子，听小芳说，你前几天转正了是吧，一个月拿多少钱啊？”

“二百多一点！阿姨！”朱木阳工资条上现在是二百一十五元，不过要扣除单身宿舍水电费和房费，虽然额度很低，可他每个月在财务处办了一个零存整取手续，每个月存一百元，因此到手的工资不到一百元。

“比小芳差不少呢。她现在基本工资三百七，每个月还有考勤奖和加班费，过年都发奖金。算下来她一年能发一万块钱。这银行在咱济南可是好单位，一点也不比你们邮政局差。”冉芳母亲炫耀道。

朱木阳也不知道冉芳的收入：“是呀！邮政局是行政拨款，审的很严，我们也没有奖金！”

“没事！小芳说图你人实在，她还是很喜欢你的！可你不能老是这样不冷不热呀。”冉芳妈妈这话已经有了警告的味道。

朱木阳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尴尬地笑笑。

冉芳母亲在电话里谆谆教导：“你也不小了吧，我听冉芳说你和她同岁，今年虚岁二十三，你俩谈上两年就可以登记结婚。可是要谈，不能老这样挂着，这半年我没看到你俩出去几趟。冉芳说你出差、加班，可也不能老是这样呀？你总不能比市长还忙吧？”

朱木阳说道：“是呀！是呀！”

“我不是夸我自己女儿呀，我给你说，找到冉芳这样的女孩子也是你的福气，懂事，会疼人！没脾气！”她还待继续说下去，那边电话已经被冉芳夺了过来。

“好了，妈，你去那边看电视吧！我的事不要你管！”冉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朱木阳如释重负，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阿姨说话：“冉芳！我回济南了，刚回来！”

冉芳“嗯”了一声，不是惊喜，也不是淡漠。

朱木阳只得继续说下去：“我妹妹准备的挺充分，上午考完了语文说感觉很不错！”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既然说了刚回来，就要圆谎，这就是一个谎言必须要用另外一个谎言来托底。

“那好呀！”冉芳口气依然很平淡。“你累坏了吧？”

“还行！”朱木阳不知道说啥了。

二人冷场了几秒钟。冉芳才说道：“晓梅姐可能要找你，说是单位职称评审的事，想请你帮忙呢。”

这个消息有些意外，朱木阳瞪大眼睛：“我和职称评审有什么关系呀？再说她完全可以…….”说到这里朱木阳赶紧闭嘴，原本他想说她可以去找吴处长，可这话是不能随便说的，上次朱木阳见到过杨晓梅的女儿，也许心理作用吧，他总觉得那个孱弱的小娃娃像极了吴处长，而不是杨晓梅的老公。

“可以什么呀？晓梅姐那么聪明，说找你肯定是有原因的。”冉芳口音里已经有点责备。

“对！”朱木阳赶紧表示赞同，不过心里总觉得奇怪，杨晓梅个人是不存在职称问题的，反倒是设计院里由于技术人员偏多，而国家职称评审都是有指标限制，因此每年职称评审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论资排辈、请客送礼的事情层出不穷，去年耿工要是评上高级工程师，估计就不会走那条绝路了。“要不我给晓梅姐打个电话问问。”

“你等她找你吧。她问我你最近忙不忙，我说你回老家看妹妹高考去了。她说等你回来再找你。太急了也不好。”冉芳说道。

“好吧！”朱木阳点点头。

第二天朱木阳早早去了办公室，他先打扫了一下办公桌，然后给每个人办公位放了一包高唐驴肉，就连隔壁两位组织员那里也都送了，当然给吴处长送的就不是驴肉，而是驴鞭。

这些都是高唐特产。但价格却有不同，驴肉拾贰元一包，六个人才柒拾贰块钱，而那驴鞭则是很贵重的补品，一条就一百多，而且没有熟人都买不到。

果然一上班大家就欢声雷动，纷纷夸朱木阳懂事，其实大家并不在乎朱木阳给的这点驴肉，而是彼此之间有一个交流的道具，大家都纷纷问朱木阳妹妹高考怎么样？朱木阳叹口气：“女孩子学习往往先天不足，我妹妹要考个中专就不错。我让她报了咱们邮电中专学校。”

大家都笑了起来：“小朱太谦虚！那个学校还用考吗？你给孙小玉打个电话，她就颠颠地录取！你可是她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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