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要微信的女孩

第二天白玉宇没再出现，只是昨天那个女孩又来了。笹和只在晚餐限制客流量，女孩便以吃午饭的名义来到店里。她一进店里，伸长脖子，像只长颈鹿一样猎食，左顾右盼寻找着白玉宇的身影。一圈看下来，耷拉着一张脸，十分泄气。她点了一杯咖啡，一直坐在窗口。人流渐渐散去，她还是百无聊赖地坐着。卿言从厨房出来，卸下围裙，捏捏酸痛的脖颈。视线还没固定，女孩突然从对面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卿言在女孩的惯性冲击下往后退了一大步，她诧异地看着女孩。女孩瞪着她又大又圆的眼睛，楚楚可怜地试探卿言，"老板，你能把昨天那位大帅哥的联系方式给我吗？"女孩歪着头，拽着卿言的手臂前后摇晃。

        卿言礼貌挣脱女孩的手，"抱歉，我不能给你，这是客人的隐私。"不管女孩怎么软磨硬泡，卿言都不为所动，女孩只好妥协。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塞到卿言手里。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下次他还来的话，请一定要转交给他。都怪我昨天自己走了。"女孩满脸遗憾和后悔，责怪自己的模样甚至有点可爱。卿言窃笑，答应有机会一定转交。

        白玉宇一个人从幽蓝星空游荡到橙红云彩密布高远的天空，他倚在海边的栏杆上，背对着大海，白烟像云朵一般在空气里飘散，抽完一根把烟头在垃圾桶上的石米堆里掐灭。没多久，石米上躺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热气还未完全散去。他走在环岛公路上，向远处青蓝的海面望去，码头停着几百搜渔船，像古时候出征前的场景。再远处，赤红的太阳已经完全露出海平面，海天相接之处长长的一条线，像是有边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他继续往前走着，羽绒服和毛衣上头透着浓浓的烟味。年轻女孩路过，还是会回头打量他。他路过一大片海滩，潮水刚刚褪去，棕色的沙滩瞬间变了颜色。当地人都拎着水桶，戴着帽子，穿着胶靴出来赶海。他一眼就在这些人里认出了那个年轻女孩，拎着一个红色的水桶，穿着一整套浅咖色防晒衣，戴着手套。用手里的钳子翻开岩石，岩石里跑出来一只小沙蟹，她用敏捷的身手扑住小蟹，双膝跪在沙地上。如获至宝似的小心翼翼地将螃蟹放进水桶，用戴着手套的手艰难地捋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开心得像个孩子，自言自语和水桶里的螃蟹说着话。阳光照射下星星点点的海面，阳光下纹理分明的海滩，还有阳光下唇红齿白的少女，此刻像白月光一样印刻在了白玉宇悠长的记忆里。

        他想起了昨天那首诗"如果我没有告诉你我的一切，你也不要介意。"也想起卿言昨天对他说的那句"留在这里，我才能勉强回答自己。"他没有走近，在不远处席地而坐，望着这一片沙滩，也望着沙滩上的人。

        没过两天，女孩又来了，扎着马尾辫，戴着粉色蝴蝶结，蜜桃乌龙色的唇釉，少女感十足。双颊被海风吹得红彤彤，一进门直奔咖啡台。

        "小姐姐，我又来了哦！"她红着脸向卿言打招呼，脸上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风吹过得痕迹，比刚进门时更明显了。

        卿言如梦初醒，"不好意思，他没有来过，所以我还没有帮你转交。"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顺路过来喝杯咖啡，小姐姐煮得咖啡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嘴上这么说着，却藏不住低头那一抹失落。

        卿言无言，替她煮了一杯咖啡。

        翌日早晨，卿言步行到店里上班。四周一片霜降过后的白芒，呼出的气都凝结了白雾。雪地靴里的双脚冻得没有知觉，她机械地走着。南方的湿冷透进骨髓里，她远远朝自家店门口望去，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穿着咖啡色印着笹和的防水围裙，正勤快地擦着门口的玻璃。整个小镇她没见过这种背影，她知道那是谁？她把围巾往上拉了一点，遮住鼻子，脖子微微往里缩。她走到门口，白玉宇向她打招呼。为了干活，他脱去了外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羊毛衫。两只手冻得通红，手上还滴着水，水桶里的水冷冰冰地躺在那里，无言又尴尬。卿言冷漠进门，白玉宇继续擦玻璃。

        "纪美！"

        "我在后厨呢！"

        卿言大步走过去，"是不是你让他进来的？"

        纪美清洗着马铃薯，头也没抬起来，"嗯，他不是你的朋友吗？我就让他进来了，但是一进门，他就抢着干活。"

        "明天不准让他再进门，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纪美从来没见过卿言发过这么大火，她平时对他们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就算他们做错事，她也不会责怪他们。纪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红着脸，垂下了头，道歉说:"对不起，老板，我下次注意。"

        "你把手套拿给他，还有把上次临时工的外套给他。"

        "好。"

        等水烧开，卿言一言不发往白玉宇的水桶里加热水，水见底，她起身，"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她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女孩，小跑进屋里，拿了名片又跑出来，"这张名片是那天的女孩留下的，她让我再见到你，一定要转交给你。"

        白玉宇在围裙上顺手擦了擦手，接过名片。

        "她来找了你好几次，每次都坐很久，像个话痨一样，但每次的话题都能绕回你身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白玉宇直接把名片放进了围裙兜里，连名字都没有看，卿言无声冷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白大少爷，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高傲！"

        "你不要讽刺我。"

        "我说了，她等了你很久。"

        "难道每个等我很久的人我都要给她们回应吗？既然不可能，我为什么要给她无谓的希望？……"

        卿言听不见北风呼啸，听不见路过大妈们彼此热情地打招呼声，听不见屋里纪美在厨房忙碌发出的声音，她的世界突然安静了，安静得让这句话有回音。她听不见后面他说了什么？"难道每个等我很久的人我都要给她们回应吗？"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像卡带一般循环播放，无比刺耳。

        "是，你不需要给所有人回应，都是我们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等一个从来都不可能的人！"她一脚踢翻了水桶，水桶滚下两个台阶，热气腾腾的水哗哗往外流，红着双眼倔强坚定地盯着白玉宇，努力压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使劲揉一把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转头就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白玉宇懊恼不已，重重一拳打在墙上，乳白色的橡胶手套磨出洞来。接下来的几天，他还是照常一大早就过来帮忙干活。但卿言没有再跟白玉宇说过一句话，饭点都让纪美给他端饭过去。纪美默默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有第一次她才是失误让白玉宇进的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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