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8、
“都安静啊，”重言还没来得及说话，讲台上跟旁边东北女人一起进来的女人说：“我叫齐横，齐天大圣的齐，横行霸道的横，是你们班导。”
重言觉得这音调和长相有点面熟，转头低声问：“班导是你姐啊？”
“是，”女人嚼了嚼棒棒糖，“一个妈，爹不一样。”
重言无言，这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
他点点头，看着讲台。
齐横扔了粉笔头拍拍手，目光如炬扫着教室里每一个人说：“我看了下咱们的成绩，都不是顶尖的，全班算起来是中不溜凑起来的，所以我很担心你们会拖累我，我的工资奖金和你们日常成绩、生活规范都挂钩。”
齐横抬手指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又说：“你们看，这个人叫重言。”
重言挑了挑眉毛，齐横手指头在空中点了几下：“对，就是你。你们都看好了啊，这是咱们班成绩最好的，市状元，人家长成这样都能有个好成绩，你们还有什么脸不好好努力呢？我要求很简单啊，要不你们长成这个样子给咱班长脸勾搭妹子，要不你们就好好学习老实过日子，别让我在老头子们面前丢面子，事儿不难，你们好自为之。”
她又移动下手指，没有换方向，手指又在空气中点了点说：“朴灿灿，是你们班长，以后有事她跟你们传达，我提的要求完成不了，也是她负责给你们传达噩耗。灿灿举个手，大家认识下。”
“哟！”重言身旁女人举起一只手，“搁这儿呢。”
同学们集体转身，看着一个被称为要求的重言，一个管理要求的朴灿灿，两人还坐在一起，顿时哀嚎一片。
知道人家名字，总得礼貌一下，重言伸出手：“你好，我叫重言。”
朴灿灿歪着身子掏出手：“你哪个重？”
“重峦叠嶂的重。”重言回答。
朴灿灿握住重峦叠嶂的手：“嚯，你这姓，困难重重啊。”
重言想了想这半年的光景，确实不可否置：“朴肯定是朝鲜族那个朴，哪个灿啊？”
“开瓢金灿灿的灿。”朴灿灿抽回手，说着冲着重言竖起大拇指。
交代的事情也差不多了，齐衡看了看手机，抬头：“咱也别搞什么自我介绍了，反正我都认识，你们以后也有的是时间认识，领了书就走吧，没事别烦我。”
班里一股脑散开，换电话的换电话，瞎聊的瞎聊，有些第一天就看对眼的开始互相含羞待放，梁冬冬恋恋不舍的望了重言这边一眼跑了出去。
那一眼让重言很不好意思，略带尴尬，只能收拾着书，装着看手机。
他拿出来一看，王璞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重言。”
“没事就回宿舍来。”
“急事儿。”
“急!”
“急!”
“急!”
一个人，连发6条，求中三条是同一个字，那个人还是王璞，一定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重言慢悠悠回复：
“你完全可以发一条把话说完。”
王璞立马回过来：
“你应该对你的手机多了解一些，它堪比联合国秘书长，没一点空闲时间。”
重言释然，回：
“你说的对。”
他顶着风回宿舍，走到小超市门口远远看见宿舍大院门口站了许多人，大多叼着烟。
现在是第一天报到的日子，学校应该也找不到第二个齐横一样的班导能在这个点儿就放学生走，看这些人的做派，不是校外的就是高年级老炮。
不过无论是校外还是老炮，都跟他没关系，可再想想王璞的信息上说的急事，预感又不太好。
宿舍门开门，里面好像有人说话，还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重言打开门，中间桌子围满了人，尽管开着窗户，满屋子还是烟雾缭绕，于蒙坐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叼着烟，手里搓着桌子上什么东西，看到他大概有些意外，停下手上的动作，动作静止。
他瞥了眼桌子，中间堆着一搓搓烟丝，仔细看，于蒙嘴里叼着的烟，没有过滤嘴。
重言低头拿出手机给王璞发了个消息：
“你哪儿呢？”
马上，王璞就回了过来：
“还在班里，中午饭后见，从我新女朋友听到个大新闻！”
重言琢磨着女朋友是谁，这几天从没听他提过，看到那个“新”字，顿时心生敬佩，再想想“听到个大新闻”和“女朋友”，那应该跟眼前这一幕没关系。
而眼前这一幕跟他就有关系了，作为曾经的废柴联盟中的一员，桌上的废柴东西他可没少见，李青曾经就因这东西把他一家人折腾的够呛，也不再是他们朋友。
“把味儿散完了再走。”重言说了一句。
于蒙叼着烟不说话。
“这谁啊？”于蒙旁边一人，瘦瘦的有点黑，半边脑袋剃了个什么图案，远远看像是个猪。
重言没出声，他也不大想说话，于是揣起手机，转头要出去。
“你站住。”猪头发站起来，手往桌子上一撑，身子往前凑了凑，盯着他。
他看了那人一眼，其他人都坐着没动，眼神却都看着他。
之前坐着没看清，这会儿阳台光照进来打在那人身上发现那不是个猪，是个野兽，不是狮子老虎就是麒麟，毕竟头发那么点地方，复杂的动物能剃成大概轮廓让人看出来，给他剃头的这位托尼老师的功力已经不错了。
他蹙了眉没说话，这人抽了口烟，打量下重言，又看了下身边的于蒙说：“这人是谁啊？不会说出去吧？”
“不会。”于蒙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卷好一根烟丝，看了眼重言，“他不敢。”
“嗯，是。”重言笑呵呵说。
有什么好说的，放半年前他肯定要说点什么，或者直接把桌子掀了。
赌毒这两个东西，是重言最反感的，从新闻经验里看到的那些案例，条条写着“不值得”，沾到了就是万劫不复，不值得沾，而不值得的东西，他打心里拒绝，觉得那些人都是傻逼。
于是眼前这些人在他看来只是一群傻逼，不值得浪费口水说一个字的傻逼。
一想到这些傻逼，他就觉得胸口一阵发堵，跟着感觉这些烟气让人喘不上气来，恶心的□□味憋在小小的宿舍里让人想吐，于是他提着脚直接奔着出去。
身后传来黑瘦的傻逼声音，“看把这怂货吓的。”
重言一路小跑，边跑边想趁这时候去吃点饭，正好省了午饭钱，吃完估摸着王璞也该回来了。
他低头走着，脑子盘算着怎么规划饭卡里那100块钱能挺过一个月，忽然肩膀被撞了一下，生疼。
“喲，对不起啊，看书呢没看路。”一个男声说。
重言抬起头，看到是个斯斯文文的人，说话挺客气：“没事没事，我也走神了。”
“你是？”那人上下打量下重言，目光定格在额头，“重言吧？”
“嗯，你是？”重言也打量着对方，这人除了斯文，最让人注意的就是那腰，太细了，他瞬间想起王璞跟他描述的人，“减钟情医生？”
“对对对，你认识我啊？”减钟情笑着合上书。
“救人恩人，当然认识。”重言回笑。
“不至于不至于，缝个针又不是啥大事。”减钟情说着专门看了看重言额头，“拆线了啊？”
“嗯。”重言摸摸额头，然后看着他手上的书，“李遥带我去医务室拆的，说是拆线不要钱。”
减钟情挑了挑眉毛，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要钱？”
重言皱了下眉，同样眯成一条缝：“要吗？”
“管他要不要，拆了就行，”减钟情抬脚上楼，“我先上去了，科室忙了好几天没睡觉，我得去补个觉。你呢？”
重言也顺势往下走：“我们班下的早，去食堂吃个饭，一起吗？”
最后的“一起吗”只是客气客气，请人吃饭这种事他现在还做不到。
幸好，减钟情只是抽了抽鼻子，说着“补觉是大事”就闪过他上了楼。
减钟情在科室待了好几天，培养液消毒水的气味每天冲的他醍醐灌顶，嗅觉堪比修仙灵犬。
他抽抽着鼻子进了宿舍，书也没放直接走到阳台，从李遥手里把烟夺过来掐灭。
李遥手还撑在半空，看到减钟情阴沉的脸色问：“你什么毛病？九宜又嫌你身上烟味大了？”
“重言抽□□你知道吗？！”减钟情说着又把烟头狠狠地捏在阳台上。
“什么？”李遥脸色也沉下来，甚至有些发白，“哪儿听说的？”
“听说什么？这还用听说么？！”减钟情嗓门大了起来，抖着手指着门口方向，“我刚才上楼碰到他了，丫急匆匆心不在焉往楼下走，那脸色一看就不对劲，我留心闻了闻，就是□□的味儿！”
李遥不说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减钟情越说越激动，书扔床上在宿舍里来回踱步，走了两圈问：“他宿舍是308吧？”
李遥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一定是！”减钟情一拍手，“我刚上三楼就闻到□□味儿，还挺浓！我顺着味儿找过去，就是308！里面还有人！”
“然后呢？”李遥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还然后什么然后，”减钟情叉着细腰，“我看你还是别跟他来往了。”
“他应该不会碰那玩意。”李遥慢慢的说。
“才认识人两天就知道人是什么样的人了？”减钟情哼了一声，歪着头走过来摸摸李遥额头，“你被美色迷惑了？”
“滚蛋！”李遥打开他的手。
“医务室的钱也是你付的吧？”减钟情问。
“这你也知道？”李遥说。
“我师弟那人，自己亲爹的钱都赚，你以为你认识他就不用付钱了？”减钟情摇摇头，“算了，也管不了你，但是那玩意，你自己掂量吧。”
李遥想了想，抬手看了看表：“这个点儿他们不是应该在教室吗？你怎么在宿舍碰到他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减钟情换好睡衣，进浴室前问：“你不应该也在教室吗？”
“签个到就回来了，”李遥换了鞋出门，“饿了，我去吃点东西。”
李遥出门堪比领导调研，阵势像专门买粉丝接机的明星，想要安安静静出门吃个饭，只有挑人少的时候，比如上课时间。
他走路喜欢低着头走，只看路面就能轻车熟路找到常去的那家快餐店，长得跟熊猫似的老板话都没说三两下拼出一份套餐递出窗口。
2号食堂他经常来，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好在人少，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南边那个靠窗的位置，通风，阳光好，天然光打出来，那些人拍出来也好看，虽然发在论坛上的照片都会被p成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妖魔鬼怪。
他顺着地面瓷砖的格子走到位置上，吃了没两口就被一阵咳嗽声惊的抬起头。
这点儿居然有人来吃饭？
重言嘴里叼着半块葱油饼不停的咳嗽，脸憋红了咬着饼尽量不让它喷出去糊在李遥的脸上，直到看见李遥的餐盘才愣住。
一份芹菜炒蛋，一份茴香炒蛋，一碗粥，一只鸡腿。
好家伙，芹菜、茴香，这味儿如果再加上香菜，妥妥的“难咽之香三件套”。
一个叼着饼愣愣看着，一个夹着芹菜瞪大眼睛看着，谁都没说话，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重言觉得现在该说点什么，或者演点什么把这诡异的气氛遮过去。
这时候，震无停歇的手机派上用场，他拿出手机假装有短信，低头一看，时不我待，老刘发来个消息：
“这些天怎么没消息了？宿舍室友相处的还好吗？那个新交的朋友，一定要好好相处。看到了给妈报个平安，妈有点不放心，想去你学校看看你。”
重言想起那天为了安抚老刘把李遥编排成了自己朋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李遥倒是识趣，早就低下头吃着芹菜茴香。
他不想让老刘来，花钱不说，按照老刘的性格，一定会省吃俭用半个月，哪怕饿肚子也会省下钱来买车票。
可是要用什么办法圆谎，暂时还想不出来，于蒙那群毒虫在宿舍，王璞他们在学院里，虽然说中午要回来，但想想他刚刚才一惊一乍地把自己骗回来，信用度有待商榷，现在唯一能敷衍的，好像只有对面这个人。
那李遥会配合吗？
整天被人像拍遗照一样追着拍，肯定烦透了吧？
那我能怎么办呢？
不回信息老刘今天肯定开始省钱买车票，可能不会好好吃饭了。
不管了，死就死吧！
先干了再说！
干他！
说干就干，重言叼着饼坐到李遥身边，一把搂过李遥的头靠在自己头上，拿起手机就喊：“来！笑一个！”
咔嚓一声之后，也不清楚到底照了个什么玩意，大概扫了眼确定照片不模糊还有两个人在框框里之后直接给老刘发了条彩信，然后没事人一样又坐回去，喝了口粥咽下饼，心虚的低着头说：“你怎么吃这啊，味儿这么重。”
李遥：“”
重言不敢抬头，更不想看到李遥的表情，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现在肯定不是一脸的和颜悦色。
他现在思绪有点乱，脑子里没有能把这件先斩后奏的事情遮过去的剧本，演戏没法演，只能施行‘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策略。
再看看自己桌上的东西，几张葱油饼，满满一碟子咸菜，一碗粥，哪个都达不到‘甜枣’的标准。
“你吃。”重言用葱油饼卷了点咸菜夹到李遥餐盘里。
“哼，”李遥冷笑一声，夹起葱油饼，“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这东西可不够。”
重言又塞进去一大块饼，鼓着腮帮子猛吃，装着自己很忙没空回答的样子。
“我问你个事儿，老实回答这篇就翻过去怎么样？”李遥说。
“行。”重言点点头囫囵着回答，“你说，什么事？”
“你？抽□□？”李遥问的有点直接，语气僵硬。
重言抬起头，鼓着腮帮子嚼了两下，想了想说：“减钟情告诉你的？”
“嗯，”李遥把粥递过去，“是不是你啊？”
“不是，”重言端起粥，喝两口把饼压下去，“宿舍一舍友，刚回去肯定沾上味儿了。”
“那你怎么想的？”李遥说话没那么僵硬了，听上去轻松不少。
重言明白李遥想说什么，那玩意是毒品，不仅在学校在宿舍，在哪儿都是个大麻烦，这是违法的，既然碰到了，总要有个态度。
“还没想好，”重言说，“但这人不能留在宿舍。”
“他们就这么放你出来了？没说什么？”李遥又问。
“我演戏啊，装怂，让他们觉得我不敢说出去。”重言笑呵呵，“我演戏可好了。”
“他们信了？”李遥皱眉。
“应该信了吧，”重言说，“毕竟我演的好，而且他们那种人，智力也没多高，□□熏到了脑子判断力也低不少。”
李遥没说话，隔了一会儿，说：“你还是要小心，吸毒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等他们反过劲儿来再找你麻烦，你得有办法应对。”
“嗯，知道，”重言答应着低头看见半根芹菜，“一会儿人就多了，你要不要”
“重言！”他还没问完就被一声大喊打断。
重言看过去，周洲扶着一旁的餐桌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回快回宿舍王璞他们打起来了！要打死人了！”周洲喘着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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