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真正的赐婚者
“卡洛瑟·塞缇尔侯爵携夫人薇诺娜·哈伦蒙觐见。”
随着守卫官的通报，萝希尔挽着卡洛瑟的手臂走入宫殿，从殿门外就列站的守卫兵们纹丝不动地排在殿堂两侧，尽管无一人在注视他们，但萝希尔仍能感受到周围的肃穆气氛带来的压迫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视前方，远远便看到端坐在王椅之上的人。但那绝非能随意直视的人，在未得到允许之前，她必须遵从宫廷礼节，向其致以最忠诚的敬意。
毋庸置疑，他是这个国度最尊贵的帝王——卢迪拉·罗芬切斯。
“我，灰影骑士团首领、夜翡城及帕尼兰泽领主卡洛瑟·塞缇尔侯爵，参见尊贵的王。”
卡洛瑟单膝微屈，率先向王座上的卢迪拉行礼。
萝希尔顾不得多想，也俯身行跪礼。
“塞缇尔侯爵之妻薇诺娜·哈伦蒙，参见尊贵的王。”
“都起来吧。”卢迪拉声音浑厚，纯正的索捷口音清晰流利。
看到卡洛瑟起身，萝希尔也站起来，然而身上的繁琐只能让她时刻小心，以免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卡洛瑟，我得先祝贺你新婚快乐。”卢迪拉愉悦的语调不失威严，“看看你这位美丽的妻子，你应该感激我的恩赐。”
那果然是高高在上的王才有资格说出的话，哪怕是贵族之间也有鲜明的等级之分，更何况是在王室面前。但萝希尔对于“恩赐”这两个字感到不适，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更不是随意被赠予的礼物。
“得到您的恩典是我的荣耀。”萝希尔真不喜欢听卡洛瑟这样说话，但又听他继续说道，“感谢您让薇诺娜成为我引以为傲的妻子。”
萝希尔怔住，他怎么能说出“引以为傲”这个词，这头大狮子还真能面不改色地胡扯。既然如此，她也不在乎配合他一次。
“成为侯爵夫人是薇诺娜的荣幸，感谢您的恩典。”萝希尔早已隐藏了口音，她的声调婉转悦耳，任旁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啊对，你叫薇诺娜。”卢迪拉哈哈笑道，很满意他们的回应，“哈伦蒙家的明珠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当然的，只有美丽的薇诺娜才配得上我们奥悉列廷国的大功臣。”
犹如百灵鸟般动听的声音在殿堂上响起。
从水晶垂帘后慢慢走出一位仪态端庄装扮奢华的贵妇人，铺散在身后的金色裙袍随着她的走动如鱼尾般缓缓游弋，远远望去仿佛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美人鱼。
萝希尔正惊叹于贵妇人惊为天人的美貌，便听到卡洛瑟再度开口。
“参见尊贵的王后。”
萝希尔会意，重复着卡洛瑟的话，也向贵妇人行礼。
“我的王后，你终于来了。”卢迪拉的目光也被深深吸引，面露笑意道，“快来看看，他们多么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卡洛瑟你最该感谢的人是王后，是她独到的眼光选择了薇诺娜。”
萝希尔恍然大悟，原来这场赐婚真正的“主使者”并非王座上的男人，而是王后葵雅露安·达拉司涅。
在奥悉列廷国，不可能有人没听过葵雅露安·达拉司涅这个名字。她的家族向来以美貌著称，但葵雅露安除了美貌还有令人羡艳的聪慧，曾有无数贵族青年拜倒在葵雅露安的石榴裙下，仅仅是想博她一笑，然而她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人，除了拥有至高无上权力与财富的卢迪拉。
自从葵雅露安嫁入王宫，卢迪拉就深深迷上了她，不仅修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艾苏宫殿，还将达拉司涅家族的每位成员列入王室名册，让他们享有与王族同等的身份。葵雅露安的兄弟们很好地辅佐了当年刚刚继位的卢迪拉，为他稳固政权的同时又提供了最强有力的帮助。葵雅露安也因此拥有了仅次于卢迪拉的权利和地位。
美貌与财富、权利与地位，都是葵雅露安唾手可得的东西。所有女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羡慕着向往着，仰望她犹如仰望遥不可及的梦。
此刻，葵雅露安优雅落座，那一身华贵的珠宝首饰尽管璀璨夺目，却怎么也掩不住她冷艳娇美的脸庞，与卢迪拉并肩而坐时，她看起来是多么年轻，岁月仿佛从未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
萝希尔被她直视而来的目光所怔住，距离并不近，但却能感受到一种热切。
“薇诺娜，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都出落成这般美丽的女子了呢。”
是夸赞却又不像夸赞，萝希尔更在意她话中的含义。听起来，葵雅露安早就见过薇诺娜，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伪装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啧，让我想想，你那时候只有十三岁，却已经美得很张扬。”葵雅露安继续说，“卡洛瑟，你能想象吗，曾有那么多男子热烈追求过你的妻子，可他们甚至从没真正见过她。你多幸运啊，一下子就抱得美人归。”
这还真是他们喜欢讨论的话题，萝希尔越听越别扭。
“幸得王后厚爱。”卡洛瑟也比想象中擅长应对，“我很荣幸。”
他说罢，便伸手护住萝希尔的后腰，这在旁人看来，他们的确是般配又恩爱的夫妻。
萝希尔看不懂现在的情形，被临时诏入王宫，这对于大功臣卡洛瑟而言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那她算什么，一个伯爵家的女儿，如今是侯爵的夫人，除了身份的转变，她有什么值得王与王后亲自接见。
卡洛瑟又在打什么主意，前不久才嫌弃她多事，这会儿又在装亲近，这个男人心里装的事她一件都猜不准。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们还在继续讲，萝希尔却早已分了神。这里的确无比奢华豪阔，但看多了就毫无新意，遥不可及的除了他们的身份地位，还有眼下怎么都融不进的气氛。在这座光鲜亮丽的宫殿里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心斗角，她不敢细想更不愿参与，只想“明哲保身”。
“薇诺娜，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葵雅露安面带微笑，和言悦语，可那口吻更像命令，“来我的艾苏宫殿，那里会让你着迷的。”
萝希尔不习惯与卡洛瑟相处，但更不习惯与除他以外的人相处，可他已然松开手，竟是默认别人将她带走。
也罢，这宫殿也绝非普通人能进出，她有这个机会不如参观个够。
沿着来时的走廊往宫殿的更深处走去，萝希尔更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深宫，这地方像极了迷宫，不知通往何处亦不知被带到何地。葵雅露安一语不发走在前面，身后的十几名侍女全都紧紧跟随，这让身处其中的萝希尔更加格格不入。
“来吧，这里就是艾苏宫殿，薇诺娜，我准许你尽情参观。”
葵雅露安只微微抬头，守在艾苏宫殿外的两名年轻守卫官便立即向她行了一个无比恭敬的跪礼。
“恭迎王后大人回宫！”
宫殿的正门随即被推开，两侧整齐排开的侍卫一眼望不到尽头，洪亮而又高昂的声音从他们口中传出来。
“恭迎王后大人回宫！”
萝希尔站在原地，已经不知该感叹艾苏宫殿的宏伟壮观，还是该感叹侍卫们气势磅礴的阵仗。
“看吧，这里就是我的宫殿。”葵雅露安似乎很满意萝希尔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她轻声笑着，以完全不同于先前的傲慢神情说道，“薇诺娜，你一定很羡慕吧。”
葵雅露安没有在问她，而是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在确认一件毫无疑问的事。萝希尔还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受，总之有点怪怪的。
参观艾苏宫殿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萝希尔庆幸这位王后并没有真的拉着她到处转悠，而是直接将她带进其中一间富丽堂皇的宫堂。
“这里是我最喜爱的休憩殿，只有经我准许的人才有资格进来，薇诺娜，你是其中之一。”
“谢谢王后厚爱。”
萝希尔站在她面前，显得拘谨且不安。
“你看起来太紧张了。”
葵雅露安毫不介意与萝希尔亲近，立即请她入座，还没等开口吩咐，候在一旁侍女已经毕恭毕敬地送上茶水点心。
“这里的一切应有尽有。”葵雅露安微展双臂，毫不吝啬展现她自信且迷人的笑容，“薇诺娜，现在你有机会陪我一起享受这些，感觉如何？”
“感觉很好。”萝希尔并未撒谎，但这种“很好”并不是她喜欢的“很好”。
“是嘛。”葵雅露安坐在对面，轻轻托起手里杯底，又细细抿了口热茶，“你很喜欢这里，对吧。”
“艾苏宫殿美轮美奂，任何人都很向往。”
萝希尔端坐在沙发上，始终保持着最优雅的笑容，只要她处处谨慎，就不会说错话。
“向往啊，那是当然的咯。不过，薇诺娜，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出色了，居然能把自己的向往隐藏得如此之深。”
萝希尔脑袋还在发懵，便看到葵雅露安抬起右手，朝身后的侍女和卫兵轻轻挥了挥。
那些侍女和卫兵立即移动各自的位置，快速撤离至休憩殿外，不消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退至殿门外。
“好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葵雅露安却面不改色，“大可以尽情畅聊。”
“王后，您想聊什么？”萝希尔感到一丝丝紧张。
“别傻了，薇诺娜，我很清楚你们哈伦蒙家在想什么。”葵雅露安话锋一转，却笑得更加夸张，“不过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们家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该破灭了吧。”
萝希尔心中一惊，突然聊起哈伦蒙家族，她并非全无准备，但王后说的话那么奇怪，她不知如何接。
“王后，我做错什么了吗？”萝希尔小心翼翼地问。
“啊哈，瞧你这张装模作样的脸，真是有趣极了。”
萝希尔确定自己并没有装模作样，但她既然这么说了，那伪装一下也没关系。
葵雅露安放下手中的茶杯，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薇诺娜，不要装无辜，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心里一定在怨恨我吧。当初你们家讨好大王子的时候，可没把我这个王后放在眼里，难道你们以为我还会大大方方接受你留在我的身边吗？”
萝希尔仔细听着她的话，试图从其中找出一些可用的“情报”，威铎当初根本没跟她提过哈伦蒙与王室间的纠葛，她也压根不知道薇诺娜与大王子之间的事，但至少她还有办法应对。
“王后言重了，薇诺娜不敢怨恨您，只是遵从家族的意思。”
“呵，哈伦蒙家族居然会把希望全都压在你身上，真是荒唐可笑。”葵雅露安一改先前在王殿前的和善，不屑道，“不过你还是得感激我，至少你还能嫁给卡洛瑟。”
萝希尔微微皱眉，她猜不出王后会如何评价卡洛瑟。
“那家伙可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出身，你如果能识趣点讨好了他，那至少还有个侯爵夫人的好名声。”葵雅露安微微勾起嘴角，用略带轻蔑的眼神看着萝希尔，“不过，这种事似乎没那么容易。”
萝希尔相信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僵，这位王后上一秒还和颜悦色，下一秒便冷嘲热讽，把她这个毫不知情的冒牌货贬低得一无是处，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场面，她本该感到害怕和惶恐，可眼下却出奇得冷静。
“谢谢王后的关心，卡洛瑟对我很好。”萝希尔继续摆出她一贯的微笑，“我也满足于侯爵夫人这个身份。”
葵雅露安轻哼了一声，又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水，然后她并没有往自己嘴边送，而是猛得抬高手便萝希尔的方向泼去。
萝希尔立即慌神站了起来，可她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泼了一身水，除了狼狈不堪，她想不到更贴切的词。
“啧，薇诺娜，你的样子真是糟透了。”葵雅露安居然满面笑容，“瞧瞧你脖子上的掐痕，卡洛瑟怎么能那样对你呢。”
萝希尔怀疑自己最近是命里犯了水灾，不是被水烫就是被水泼。她到底是落入了一个怎样漩涡之中，这些贵族也好，王族也罢，当真是没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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