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
“客官,还是那些菜式吗?”店小二低头询问。
这位独特的客人自半月前至今日,日日来此用食,回回都是一人,点的也都是同样的菜式,今日倒是带了位红衣女子。
客来客栈里的一扇窗旁,一红一白各自盘坐于矮桌两边的蒲垫上,雪相留将细杖轻放于一侧,颔首点了点头。
“好勒!客官请稍等。”
绫华看那店小二得到回答后把布条往肩上一搭往厨房那边去了,目光继而打量起客栈内与昨日那茶楼大同小异的陈设,与周围还算不上热闹的环境。
最后眼神还是回到了对面的雪相留身上,今日天色正好,茫茫微光正洒进来,落在眼前人身上,整个脸庞都蒙上一层光影,怪好看的。
“我们为何要来客栈用食?”在小院里岂不是更方便些。
雪相留粉唇轻抿,素手握着茶杯又是一阵沉默,绫华大抵猜到了原因,便调笑着道:“其实奴家也不擅长做饭,配你正好。”
她虽经过历练,但也只是会做些饱腹的粗食。
雪相留面色不改,只觉得一阵热意上脸,于是端起茶杯来一仰而尽,那异样感才稍稍褪去一些。
等店小二口中的那些菜式上了满满一桌后,绫华眼眸里满是诧异与不可思议。
“你平日里都吃这么多的吗?”这可不太好养哇。
雪相留听言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有些局促道:“晚姑娘觉得多……多吗?”
绫华还未回答,又听她道:“我可以吃少一点的。”
清冷的声线与委屈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让绫华心中的罪恶感油然而生,恨不得收回那话,“能吃即是福,不必如此。”
说完后,她觉得袖中的荷包此时已经生了一双翅膀,在不久的将来就要飞走了。
看着桌上那些或多或少洒了些糖的菜以及甜腻的糕点,还未尝就觉得牙疼,一双筷子绫华拿了又放,放了又拿,挑了些爽口的吃些。
一顿下来,桌上已不剩什么,大部分都进了雪相留的嘴,绫华胃口不佳只动了几下筷子。
起身离开时,雪相留正要摘下系在腰间的荷包,绫华的素手覆上她的玉手,带着吟吟笑意道。
“宿在你的小院本就过意不去,若是再让你结账,奴家也只有以身相许了。”
说罢,从袖里拿出自己的荷包掏出几个碎银放于桌上,随后牵着她出了客栈。
雪相留却一阵讶然,心里涌起惊涛澎湃,若是她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
绫华本是要带着雪相留回城南的小院的,奈何她不依,偏得去那零嘴小店去买糖吃,活像个小孩子一般,只好随她去。
待她挑选好后,绫华倒是很自然地掏出了荷包,结完账出了零嘴小店,雪相留把手从她手里挣脱出来。
“怎的不给奴家牵了?莫不是嫌弃了?”
雪相留生硬地解释道:“没有,只是牵着晚姑娘就没有空余的手拿东西了。”
绫华看着她一手拿着细杖一手捧着一纸袋的糖,就是没有手来牵自己,一时无话。
雪相留许久未听她出声,以为她生气了,犹豫再三还是忍痛咬牙从怀里的纸袋中抓了一把糖递过去。
“晚姑娘要吃糖吗?”
绫华愣了一瞬,随后眼睫微垂,看着她伸过来的手,指缝中藏着的糖纸让她玉白的手愈加显得白皙,眸光不由地一暗。
“你倒是大方。”
红袖下的手落在那玉白的手上去拿糖时,温热的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触碰到其掌心。
将她瑟缩微颤的动作收入眼底,绫华唇角暗暗勾起。
果然还是敏感呐……
雪相留收回手垂在身侧,五指蜷曲起来,像晚姑娘方才蹭她一样,指尖摩擦起掌心,试图找到那一瞬击起的电流,却徒劳而获。
下一瞬,手里的细杖便被夺了去,雪相留还未开口询问,就听她柔媚的声音道。
“以后有奴家在,就不必带着这玩意儿了。”
她总比这细杖有用得多的,不是吗?
糖早已被她收进了袖里,绫华一手拿着雪相留的细杖,一手伸去拉着她的手。
前几次绫华都只是握着她的手腕,纤细无比,一手就可圈住,这次握住的,是她的掌心。
“那……有劳晚姑娘了。”雪相留道完后拉着她在街边小摊位买了几份糕点后,就准备回城南小院。
绫华捏了捏她的手指,扬眉问她:“今日怎的不去茶楼听书了?”
雪相留歪头想了想,沉吟片刻回答自己心中所想:“她们曾经美好过就足够了,无论结局是好是坏,都无所谓。”
不过是以旁观者之心度当局者之意罢了,两者求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蔚蓝似深海,浮白流动,云卷云舒渐无影,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绚烂如火焰的霞色。
小院的一方庭院之中,周边绿意围绕,银光乍起,白色的身影如轻燕行四房,挥剑随心所欲刺空穿风,剑气浩浩荡荡。
绫华从外边提着一坛酒来找她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索性也不去打扰她,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的小石桌边悠哉悠哉地吃着酒。
雪相留练完剑后自己摸了过来坐下,水声响起,嗅着空气中香醇浓郁的酒香,忍不住道:“晚姑娘是在喝酒吗?”
绫华美目流转,见她微微凑过身似乎很是好奇,展颜笑道:“想喝?”
雪相留自小被自家师傅管得严,酒是一滴都不让她沾的,但她总是好奇这酒的味道,唯一一次是她偷摸着喝了一小杯,最后还是被师傅发现了。
年岁久远,记忆有些迷糊,她现下已经记不清当时酒下肚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见她不语,绫华兀自斟满一杯递至她面前,眼底却是意味深长。
“呐,只一杯哦。”尾音轻扬,带着诱惑的语气。
酒香入鼻,雪相留微动,抬手从她手里接过酒杯,顿了一会儿后仰头而尽,喉咙轻轻一滚。
闻着甜美,尝着却又涩又辣有些灼喉,着实有些上头,以至于她下一瞬就不清醒地趴在了石桌上。
绫华看着她恬静的面容眼眸一眯,红唇轻扬,悠悠地将那坛剩下的酒都喝了个尽,也不露一分醉意。
今早收到的那信上,也提了‘不胜酒力,一杯即醉’八字,绫华起初不信,现下试探之后才觉真是如此。
想着她之前好奇的劲儿,绫华不由地轻笑出声,随后目光落在她眼上覆着的白绫之上。
医毒本就是一脉相通的,之前握着她手腕是就给她诊过脉。
她的眼伤得不重,之前应是有持续上过药的,现下再过半月便可痊愈重见光明,届时倒可瞧瞧她的全貌了。
将那恬静乖巧的小酒鬼不费吹灰之力拦腰抱起,小酒鬼无意识地圈揽着她的脖子。
铺满小石子的小径上,白色衣袂与红色裙摆拂过矮绿枝,不留一分眷恋。
时辰已不早了,屋内稍显昏暗,将醉了的雪相留轻轻放于软床上盖好软被脱了鞋袜,又将她发上的青簪取下埋在了枕头之下。
做好一切后,绫华准备将她圈在自己脖间的手拿下来,却无果,反而还圈得更紧了。
醉酒没了意识还能这般执着的人,她是第一次遇见,别无他法,只好爬上·床一同躺进被里枕在一旁,和衣而眠。
趁着零星微光,绫华枕着她的手侧身细细瞧着身侧的人,看不见眉眼何样,鼻梁直挺挺的,嘴唇粉淡,没有表情时嘴角微微向下,给人以冷清凌厉之感。
红袖之下的素手摸过那细腰,眼帘轻闭,心道:这可是你不让我离开的。
~
天色将将泛起鱼肚白,微光初现,霜露微寒。
雪相留醒来时听着耳边微弱平稳的呼吸声愣了好久,随后慌乱地抽出自己放于玉颈下已经麻木没有知觉的手臂。
绫华向来睡眠浅,经小瞎子这么一折腾,她立马掀开了眼帘,原本凌厉的眼眸触及眼前人时又一下子柔和起来。
以手撑着脑袋笑看着她那抱着手臂呆愣的模样,绫华伸出另一只手扯住她的白衣衣领慢慢拉向自己,雪相留猝不及防,附和着她的力道俯首过去。
“你在想什么?嗯?”
耳边热气扑来,声音柔媚又带着颇似书中事后的几分沙哑感,雪相留的喉咙滚了滚,道。
“晚……晚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有几分手足无措,也有几分庄重。
绫华听言先是一愣,松开她的衣领后不由地轻笑起来,鬓发也跟着颤了起来,她莫不是误会什么了。
雪相留眉间轻皱,不解地问:“你为何笑?虽说我朝并无女子与女子成亲的先例,但律法也未规定女子与女子不能成亲,你大可放心,我必会对你负责的。”
“为何是你娶奴家,而不是你嫁于奴家?”绫华直勾勾地看着她,朱唇皓齿,风情万种。
雪相留错愕了一瞬,随即粉唇微不可察地轻扬道:“也未尝不可,届时晚姑娘下一纸婚书予我,我自会回你一贴婚书。”
话落,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绫华掀开软被下了床,她带着吟吟笑意道,“你莫要多想,昨日可是什么都未发生过~”
那娇媚的声音随着那娇媚的人的离开也渐渐消失了。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徒留雪相留粉唇轻抿,脸颊薄红,玉手紧攥着身下的软被,一时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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