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割裂
“听闻郡主曾在冰面舞鞭，冰裂而不崩，人踏上去也无事，恰好我也偏好舞鞭，今日便向郡主请教一二。”冯姝君眼神示意，岸上的婢子分别送来两条皮鞭递给冯芷和冯姝君。
岸上的女郎们都看好戏似的找好最佳观赏位置，好事的朝冯姝君打气。
“姝君阿姊，郡主身材弱小，怕是连挥鞭的力气都没有，你可得手下留情呀。”
“为何要手下留情，这郡主之前不是宣扬自己舞鞭大齐无人能及吗，难道都是说大话？”
“就是，你都不知道她之前有多嚣张，在都城里当着那些贵女的面让姝君难堪，那些贵女背后都笑话了姝君许久。”
“这万一冰面裂开落入水中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要出人命的，还是算了吧。”
“怕什么，有我们这么多人呢。”
“就是，莫非你怕她的身份，放心，不过是个被厌弃的郡主。”
冯芷没接皮鞭，她眉宇间已然露出几分厌烦：“你是耳朵聋还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不会也不想和你闹，要玩你自己玩。”
说完她就径直朝岸边走去，冯姝君见她离开一时愠怒，挥鞭就朝冯芷抽去。
冯芷眼疾手快堪堪躲过这一击，皮鞭抽在冰面上，冰面豁然留下一条裂纹，周围如蛛网，冯芷每退一步，蛛网延伸愈广，声如裂帛。
冯芷已然感受到冰面不堪其重，似乎踏错一步就要坠入冰窟，她背脊冒着冷汗，只想尽快朝岸上挪去，可冯姝君却不打算放过她，一鞭接着一鞭朝她周围抽打。
她每每小心避开裂纹，冯姝君就要朝她原地鞭去，不至一刻冯芷周围的冰面已然没有完好的地方。
冯姝君将鞭子挥向地上的皮鞭，皮鞭被带置冯芷的脚边。
“要不拿起皮鞭和我比试，要不跪下来求我放过你。”冯姝君嗤笑，“只要你求我，我会将你完好的送回岸上。”
冯芷冷笑一声，捡起皮鞭，双手抻了抻道：“小孩不教训就是不老实。”
冯姝君不屑道：“就凭你也想教训我？”
话音未落，冯姝君挥鞭再朝冯芷抽去，鞭风凌厉不同之前几次，直击冯芷面颊。
冯芷到底是没习过武，躲过了面颊那一击，可脖颈和肩上却没能躲过去，血沿着白润的颈项流入衣襟内，肩上因为穿的衣物多且厚，只是一片火辣辣的疼。
她摔在冰面，忍着疼痛迅速滚到一边，她摔倒的地方瞬间破裂，湖水冒了出来，冯芷快速爬起，用尽全身力气朝靠近冯姝君的冰面抽去，冰面本就脆弱，裂纹像蜿蜒的蛇游荡到冯姝君脚边。
冯姝君原以为冯芷这一鞭子的目标是她，她早就想好躲闪对策，原以为冯芷那对着冰面的一鞭是失手，她还在心中嘲笑，后来越看越不对，冯芷不再小心翼翼，也不管冯姝君朝她身上抽打的皮鞭，而是大步朝她靠近，沿着裂痕朝她脚下冰面抽打。
冰面破裂，湖水不断涌出来，岸上的女郎们都在惊慌喊叫让冯姝君快上岸来，婢子也慌忙去喊人，可是冯姝君周围的冰面已无完好，岸边的冰早就化开，她几乎和冯芷一同困在湖中心。
“住手，你这个疯子！”冯姝君怒骂道，“你想掉进这湖里吗！”
她打在冯芷脚下的力道虽然看似大，但是她是收了劲力的，只要动作别太大，冰面不会破开，但冯芷是用全力抽打冰面，不掉下去才怪。
“哼，刚说了不和你玩你非不听，怎么，现在玩不起了？”冯芷发髻凌乱，玉白色的衣裙上一片赤色血污，她展颜戏谑道，“小屁孩就是欠收拾，今日反正我怎样都要落入这湖里，有你作陪也不赖。”
“谁说我要把你扔到湖里了！”冯姝君气极争辩，“我只是想吓唬你一下，只要你屈膝求和我就放你。”
冯芷摊手无所谓道：“哦，反正让我下跪求饶除非我死，你也不会放过我，索性咱俩黄泉路上一同做个伴。”
“我才不想死！”冯姝君一时慌张起来，眼里蓄满泪水，蹲在冰面哭了起来。
“行了，吵死了。”冯芷嫌弃地撇开眼，望向岸上找着采蕙，可这丫头也不知到哪去了。
冯芷道：“唉，等会儿再哭，让你的婢子去寻舟来，啧别哭了！你以为我真想和你一道死了，我还嫌晦气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喝粥”冯姝君边抽泣边骂道。
“你耳朵是真聋。算了。”冯芷朝岸上焦急的女郎们喊，让她们去找女仆搬小舟来，女郎们连忙答应。
这时冯姝君看见远处赶来的冯勖，眼睛一亮，立马挥动着双手嚷道：“阿兄！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你别动，现在冰面不稳。”冯芷呵斥道。
冯姝君一时激动，朝冯勖的方向走了几步，冰面骤然裂开，冯芷还没反应过来，就和冯姝君一起落入湖中。
湖中寒冽刺骨，她的手脚像灌了铅动不了，身上的衣裙沾了水更为厚重，她的胸口像是被压上千斤，渐渐透不过气来，她意识涣散时暗骂了声。
操蛋的穿越！
冯芷醒来的时候，面前出现一张忧虑的脸，手上端着一碗汤药。
她脑子还迷糊，缓缓开口：“你是孟婆吗，怎么长得如此面熟？我上一世你也灌过我？”
“完了完了，郡主说胡话了，会不会伤到脑子啊，本来郡主就有脑疾。”采蕙慌张地哭起来。
“莫要浑说。”昌芦抹了抹眼角的泪，扶起冯芷笑道，“郡主终于醒了，郡主可有哪里不适，可还记得我们？”
王媪小心翼翼地喂着汤药，边说：“快别说话，郡主刚醒，先让郡主快些服药。”
冯芷昏昏沉沉地被灌了一碗药下去，她浑身疼痛无力，胳膊也抬不起来，等清醒了些便哑着嗓子问一旁的王媪：“我睡了多久？”
王媪想到这儿，泪眼婆娑地回道：“郡主一直高烧不退，昏迷有四天了，都怪老身没能照顾好郡主，让郡主吃尽苦头。”
冯芷没力气接话，只能轻轻摇头，却牵扯到颈上的伤口。
“女公子下手也太狠了，郡主身上的鞭伤得养好一阵。”采蕙苦着脸说。
“冯姝君怎么样了？”冯芷才想到冯姝君也落入湖中，好奇问道。
采蕙提到她就来气：“她没昏迷，就是感染了风寒，冯家公子第一个将她捞起来的，她没在湖里待多久，倒是郡主您，要不是马仲孙及时赶来，谁还记得起郡主您呢。”
“是啊，幸好采蕙机灵，跑去找了马仲孙，郡主您的身体原本就未恢复，医工说经此一遭怕是要留下遗症了。”昌芦道。
马仲孙救下冯芷后便一直守在房门外，除了医工不让任何人靠近，乔夫人来了一次想来看望也被拦下，只能作罢，命人送了些药材补品来，乔家姨母却是每天都来几趟，被马仲孙拦着也不恼，每到餐时亲自送些自己做的粥汤来，问完医工病情再走，比王媪看起来都要忧愁几分。
采蕙不屑一顾，只说她假惺惺，此事是冯姝君引起的，别是为她说好话来的。
冯姝君被乔夫人罚禁闭在寝室内不得出府。
“郡主身上被打的没一块好皮，就罚她不许出府也太轻了吧。”采蕙恨恨道。
冯芷倒是不介意，冯姝君落水得了风寒，怕是状况也不是很好，乔夫人不忍心重罚，再者这件事儿也不好处理，在场者都是金阳郡里的官员家眷，此事她们不占理，统一口径说是小女郎打闹就是小事，秉公处理说是苛待皇亲以下犯上就是大事，这些女郎们都是伯父冯雍的下属，而挑起事来的又是冯姝君，这件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冯雍。
她琢磨乔夫人应该是想等她醒来后来探她口径再做决断，左不过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不过这件事她也不算吃亏，教训了冯姝君，那货今后也不敢随意动手找她麻烦，她换了个清净也还行。
她醒来的事情没有让王媪她们告诉乔夫人等人，她现下实在无力去应对这些个人，先安心修养再说。
等到晚间，冯芷恢复了些气力，想着幸好小郡主之前强身健体，这具身体底子好恢复的快。
冯芷正吃完饭，门外传来马仲孙的暴喝声，她让昌芦出去看看，昌芦回来说是冯勖听闻她醒了，来看望她，顺便有话要和她说，马仲孙不管冯勖的呵斥要拦住他，冯勖要硬闯，俩人就要动手，被昌芦及时制止了。
还以为是乔夫人先来，没想到是冯勖。冯芷想了想，让马仲孙将冯勖放进来。
“你们先出去吧。”冯芷支开她们三人，冯勖专门等她醒来才来，怕是有话要说。
冯勖依旧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样：“郡主好些了？”
“托你的福，还没死。”冯芷放下手炉，下巴朝冯勖身后的椅子上一挑，示意他坐。
冯勖没动，眼底浮现一丝讥讽：“郡主可是怪我没及时救你？”
“堂兄自知就不必说出来。”冯芷表示鄙夷，“就算是陌生人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我可听说堂兄将堂姊就上来后扭头就走啊。”
“便是我不救你，你也依然会无事。”冯勖想到门外那个身手不凡又对冯芷十分忠诚的年轻人，对眼前娇小孱弱的女郎警惕起来。
“话分两头说，若是我的婢子不够机灵，或是我的护卫没有及时赶到，我现下就是一具死肉了。”冯芷摆摆手，拿起茶杯道，“算了，多说无益，你有什么要说的尽快吧，我累了。”
冯勖深深地看着她道：“郡主真是好能耐，想用苦肉计离间金阳郡和朝廷的关系。”
冯芷一口温茶尽数喷出来，茶汁溅在冯勖的衣袍上，他厌恶地瞥了眼退后几步。
“你是救你妹妹那时脑子里的水没倒干净吧，我离间你们？从何得知？我又为何这么做？”冯芷又好气又好笑。
冯勖额间抽搐，忍了忍又说：“你故意将吾妹同你一起被困湖心”
冯芷打断他，纠正道：“是你妹先找我麻烦，硬是要和我比试，企图将我困在湖中心，不让我上岸，那冰面能裂，你妹占了一大半功劳好吗。”
冯勖被她打断已然不满，面色怫然：“吾妹就算再任性，也断然是留了后手，绝做不出伤人性命，心狠手辣之事来。”
还做不出心狠手辣之事，她脖子上明晃晃的伤口他是看不见吗，这两兄妹真是一个耳聋一个眼瞎，要不是不允许，冯芷真想让他看看自己身上被她妹妹留下的‘杰作’。
她刚要嘲讽，倏尔顿住，冯芷唇角勾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黝黑清亮的眸中带着提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郡主心里难道不清楚？”冯勖讥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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