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有话想和你说
律师，也是姓梁，何颜的脑子不自觉浮现出了梁川舟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预感，并且这预感太强烈，促使她问出了接下来的话。
“你还记得梁法官的孙子叫什么吗？”
“当时介绍了一下，不过我有点记不清了，好像叫梁什么舟。”程莉莉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
“梁川舟？”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程莉莉终于想起来，她激动地点了点头，“刚刚老想不起来真是太难受了，何颜姐，你认识梁律师？”
何颜眼神躲闪了一下：“有个朋友打官司，找了他们律所，我陪着去过几次，所以知道。”
“这样啊，我记得梁律师长得挺帅的，很斯文，还很有礼貌，不知道现在变得怎么样了。”
“和你描述的差不多。”何颜说。
“唉，这就叫岁月从不败美人吗？”程莉莉感叹。
听到这个形容，何颜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才过了三年，他现在也不过三十岁。”
程莉莉挠了挠头：“嘿嘿，一个形容嘛，大概就那意思。”
何颜笑了笑没说话，她只是神情不明地盯着前面路灯下的一丝丝细雨。
“何颜姐，你早点回去吧，再晚我怕这雨要下得更大了。”
这时从路上跑进来三个人，看打扮应该是这附近公司里加班的苦命人，冒雨跑来买点吃的垫垫肚子，以便准备晚上的一场硬战。
拉回思绪，何颜对她道别：“你快去忙吧，那我先回去了。”
程莉莉点头，对她挥了挥手：“何颜姐再见，回去记得吃晚饭。”
何颜温柔一笑：“你也注意休息。”
何颜撑着伞，慢慢散步到了公交站。
车站人不多，估计是上一班车刚走不久的原因。何颜出神的看着面前潮湿的路面，街上各色的灯光被投在地上的积水里，形成了一幅彩色油画。随着雨滴的落下，积水表面荡起了几圈水纹，油画顿时变得模糊不堪，生出了几分虚无的感觉。
这两天她脑子里总在想梁川舟瞒着自己的原因，按照她的性格，这件事早该在发生的那一刻就问清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却迟迟不愿面对。迫切的想要知道，却又懦弱的害怕知道，何颜剖析着自己，不免自嘲的笑了一声。原来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患得患失，变得不像往日的自己。
回归理智，何颜明白梁川舟瞒着她的原因。何况又经过了上次律所遇到的纠纷，他大概是在她身上带入了原告的心情，也就更加不敢开口了。
但其实这事在她心里早已经过去，毕竟八年，足够她想明白很多事情了。梁法官当年没错，是她自己太不成熟，总是带着情绪和站在自我的立场去思考所有东西。
心里的疑惑已经解开，起初她是有一种事情弄清楚了的豁然感，但随着深入去想，何颜觉得这事倒是反映出了另一个问题。
在百山县的那个晚上，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从此开启了两人的新篇章。但仔细想想，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不是吗？就像盖一栋高楼，如果地基没有打好，那即使这栋楼的外观再令人惊叹，也是经不起任何风雨的。
而他们之间，不正是这样吗？
心里难受，何颜只想回到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地方。她给梁川舟发了一条信息，说她今晚打算回自己家里住。梁川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给何颜打过来一个电话。
“颜颜，你现在在哪？”
“准备坐车回家了。”何颜说。
“发个地址给我吧，我开车去接你。”
“车应该快来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顿了顿，何颜鼓起勇气，“你今晚能来一趟我家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何颜一系列反常的反应令梁川舟感到不安，他心里有一种将要失去她的感觉，本能的反应使他变得退缩，不想去面对这个结果。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好，我现在就过去。”
上了车，何颜坐在最后一排，失落的看着面前不断一闪而过的街景。她心里虽然也抱着一丝侥幸，侥幸两个人今晚说开了之后，一切都会回到平常的甜蜜。但她更多的是一种不好的预感，预感今天之后，她和梁川舟之间终是会回到原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成为彼此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心里一度希望时间能再过得慢一点，好让她自欺欺人，再沉浸一会儿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光。但老天爷好像是成心作对，今天这一路出奇的顺利，既没有遇上红灯，也没有遇上堵车。公交到站，她比梁川舟早了一些回到家里。
何颜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她听见梁川舟开门的声音。
“颜颜。”门被打开又关上，换了鞋，梁川舟走到她身边坐下。
“今天也加班了吗？”何颜问。
“嗯，但是事情不算多，都已经处理完了。”梁川舟答。
“嗯。”何颜莫名拘束的坐在那里，盯着花瓶里已经有些枯萎了的红玫瑰发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梁川舟先打开话题：“颜颜，关于瞒着你的那件事”
“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何颜转头看着他。
梁川舟诧异的看着她。
“我今天遇到了程莉莉，就是八年前被告的女儿。”
程莉莉，三年前他见过这个人。
“你也见过的。”何颜说。
“是，三年前，我和我爷爷在她那里买过馄饨。”梁川舟点了一下头，但脸上仍是疑惑。
“这些事都是程莉莉告诉我的。”何颜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继续说道，“她现在在设计院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上班，我今天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她。我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所以她也就把见过你的这件事告诉了我。”
“我现在也弄明白了你为什么瞒着我。”她补充。
“我”
梁川舟突然语塞，本来准备好的话现在已经用不上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愧疚地对何颜说：“对不起，这事我应该在一开始就告诉你的。”
“其实我理解你的顾虑。”
梁川舟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听见她说理解，于是心中的不安便少了一些。但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却又将他推回谷底。
“我知道你爷爷没有错，那时候是我的问题。我总觉得失去了父母，就是全世界都欠着自己，看什么都觉得不公平，做什么都带着情绪。但我现在成熟了，也理智了，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彻底释怀，我不怪你爷爷，更不会怪你。”
“颜颜”
“你让我说完，好吗？”何颜认真的看着他。
梁川舟按捺住自己的不安和焦急：“好。”
“这件事对我真正的伤害在于你瞒着我。就好像我是个傻子一样，明明你什么都知道，明明我也主动问过，可是到最后你还是选择不告诉我。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可能我的形容也不够准确，但就是就是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是的，我没有故意不尊重你。这事一开始我我是顾虑到”梁川舟有些着急，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何颜静静坐在一旁，等他整理好思绪。
想了一会儿，梁川舟决定从故事的最开始说起。
“八年前我去医院给我堂哥送汤，刚好遇上他那天抢救病人。”
何颜想起当年告知她父母去世的消息时有两个医生，其中一个好像就姓梁。
“被抢救的病人是”她看着梁川舟，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你父母。”
解释到这里，何颜就都明白了：“所以你从梁医生那里听说了我家的事情，然后他劝你来安慰我吗？”
“不是他劝我，是我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突然忍不住想要去看看你。”
何颜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那时候也犹豫过，毕竟我们都不认识，我就这样贸然去找你，反倒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实话说，我哥和我聊过不少医院里发生的生离死别的故事，但基本也只是听的时候感慨一下，听完就都忘了。可能那天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所以他的情绪影响到了我，让我心里总对你放心不下。”
“那天你为什么一直戴着口罩，是过敏吗？”何颜问。
“嗯，当时新买的洗面奶有一些让我过敏的成分，不过也不严重。”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你摘了口罩是什么样子，今年再遇见，我总觉得你眉眼间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梁川舟回想起四月的那场大雨，他从亲戚葬礼出来后就一直沿着江边散步，走着走着就看见了坐在那里淋雨的何颜。
“那天我很远就认出你了，但毕竟几年不见，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所以我就走上前去和你说了话，当时你回过头来，怀里抱着一盒蛋糕，眼睛都哭红了。”
何颜笑了一下：“怎么你每次见我，我都在哭。在医院那次，淋雨那次，发烧那次，还有在百山县那天晚上。”
梁川舟温柔地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也不是每一次都是，五年前，我也见过你。”
何颜意外的看着他。
“那时候我去你们学校听朋友的讲座，散场的时候在人群里见过你。当时你赶着去上课，连饭卡丢了都没察觉到。”
“那次是你？”
何颜回想起那天刚下了课，她和朋友准备去食堂吃饭，但一摸口袋，饭卡不见了。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学校突然响起了一个失物招领的广播，她一听是自己的名字，连忙跑去认领。
“那次我见你状态很好，还以为你已经走出来了。但直到在百山县那晚和你聊天，我才意识到有些伤痛还是在你心里挥之不去的。”
梁川舟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颜颜，那天你问我是不是八年前的那个人，我想过承认，但等你挂了你舅舅的电话之后，我突然又有了一些犹豫。”
“因为想到了你爷爷吗？”
“确实有我爷爷的原因，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你了。我知道你刚结束一段恋情，心态还没有调整好。如果那时候我跟你说我就是八年前那个人，我总觉得你会因为这层缘故而更接近我一些。但这其实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的话，你对我的认知和感情都不会客观。我担心等有一天你反应过来时，会和我说，其实你没有那么喜欢我，你只是掺杂了一些感恩，或者一些其他复杂的情绪。”
何颜本来想否认，但想了想也犹豫了。其实梁川舟说的是有道理的，这事没发生过，她也不能就绝对的认为自己不会像他说的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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