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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章 江公令牌


四月二十七,距离小满也就只剩下了一天。作为二十四节气之一,小满和雨水、谷雨、小雪、大雪一样,都是直接反映降水的节气。尤其是在南疆三州,每到此时,就意味着进入了雨季。

  所谓小满,寓意着江河渐满,郁州城在天色还未完全亮起的时候,已经迎来了一场大雨。按照以往的惯例,到了黄梅时节,便极容易引发山洪水涝。

  周飒然名义上虽是监军,可实际上对于南镇兵马的行军作战意图以及具体行动,并无任何了解。包括三日前李忠率领守城的一万精骑外出,他所得到的汇报只有寥寥数字:奉宇王之命。

  他站在郁州城的墙头上,默然望着灰沉的西边天空,雨点下坠的速度极快,几乎练成了线,互相交织犹如一张细密的巨网。周飒然的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后怕,他想起那天与弟弟周炳然之间的谈话。

  什么是破釜沉舟?

  “家主,雨势渐大,回府休息去吧。”曲长撑开伞,小心翼翼的为周飒然遮挡雨滴。

  曲长名为周迁,从辈分上来说,周飒然是得叫他一声族叔的。想当初周飒然的父亲尚且健在之时,他就已经成为了周家私兵的统领。

  周飒然回头朝人露出淡淡的笑意,伸手摘下自己的斗笠道:“让你跟着我一同受苦了。”

  当初从钦州出发赶来南疆的时候,周飒然并没有打算带着周迁一起,因为他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不愿将这个侍奉自己多年的老人也陷入泥潭。皇帝有没有想除掉自己的心思,周飒然并不确定,但宇王的所言所行,早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迁两鬓霜雪,骨瘦嶙峋,但腰板依然挺直,毫无佝偻的迹象。年轻时,他曾是点山楼最为出名的刀客,放眼整个南霈江湖,也算是饶有名气的高手。“老臣说过,只要我一日还是族中的曲长,那么家主在哪我便在哪。”

  周飒然没再多言,从周迁手中接过雨伞,同时缓缓脱下了蓑衣。他明白,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的这位族叔依然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若是父亲健在,周氏想来是不至于这般风雨飘雨吧?

  风声呼啸,伴着漫天的大雨自团团黑云之中滚滚而来。雷声响过,震得人心潮澎湃。

  “此番不能救下二弟,若父亲泉下有知,想必是会怨我的。”

  “二爷已经随李忠出城,事到这步田地,如何挽回?”

  “去梧州,将守军调动过来直接前往決水战场,将蛮王所部歼灭,则大事可定。”周飒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郁州弃守,速决。凭着字迹,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周炳然所书。

  周迁有些犹豫不定:“南峦公的令牌是可以直接调动南镇所有兵马,可眼下是宇王主军,家主贸然行事,岂不是予人口实和把柄?”

  周飒然抬眼望着远处因雨水笼罩而变得模糊不清的蛮军大营,神色果决坚毅:“梧州守将虽听命宇王,可他乃是江公故旧,我若亲自前往他必定不会犹豫。至于宇王,猜想他还不敢轻易杀我,否则我等入不了南疆便已死了。”

  “可家主你也说了,宇王恐是起了谋逆之心,这个节骨眼上,怎可冒险?依老臣之见,还是即刻动身返回京城,先向陛下复命禀告为好。”

  “谋逆不过是我的猜测,并无确凿证据。”周飒然轻叹一口气,“战事未定我若私自回京复命,便等同临阵脱逃,陛下定不会饶我。”

  不等周迁说话,他又开口道:“宇王的城府一向高深莫测,在一切尚未定局之前不会轻易漏出破绽,何况还有二弟辅佐在侧。你千万守好城池,我即刻出发,否则等雨停下蛮人必会攻城。”

  一万守军被尽数带走,此刻的郁州城里除了各家私兵之外,并无任何朝廷兵马。幸亏周炳然还顾念手足之情,提前将蛮军来袭的情报差人送回郁州城,否则周飒然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一切。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场雨,好巧不巧正逢其时,否则有熊族立刻攻城,周飒然纵使有天大本事也无计可施。

  在走下城楼之前,周飒然欣慰的拍拍老者的肩头,露出真挚的微笑:“难为你了,等我回来。”

  周迁立刻下跪行礼,目送他在二十多骑的簇拥之下,上马从北城门离开。

  大明山顶的南镇军营里爆发出空前的喜悦呼喊,这场降雨对被截断水源的南霈将士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锅碗瓢盆,甚至头盔、皮甲,总之只要是能盛水的容器,纷纷被放置在雨中。

  此时轩辕烨的大帐之中,周炳然正神情颓废的单膝跪在地上,他高高举起自己的佩剑,一言不发。

  自打天色蒙蒙亮时,他就在李忠的掩护下,穿过蛮军的包围圈,来到山顶。

  可能是下雨之后,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轩辕烨穿着铠甲,系着披风,手里拿着一卷杂谈滋滋有味的翻阅着,其神态平和。

  “除了知道是你在背后撺掇广威屠城,还有别的吗?”轩辕烨拿起笔,似是看到了精彩之处忍不住标注起来,头也不抬的继续说,“东乡侯,不愧是东宫詹事之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这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

  周炳然看着轩辕烨,神情紧张,几番欲言又止。

  “何必这么担心,广威的人头已经落地,就算翻出旧案,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轩辕烨微微一笑,“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他是你的兄长,有多少能耐想必你比任何都清楚。”

  周炳然一动不动,斟酌再三才艰难开口:“殿下,他恐怕已有所察觉。”

  轩辕烨毫不在意,淡淡说道:“能杀了他最好,不过也无需强求,不到万不已,本王也不是非杀他不可。毕竟你二人乃是兄弟,我可不想你今后因此而心怀愧疚悔恨。”

  “他察觉的,乃是起兵之事。”周炳然说话的语速很慢,“那日他曾隐晦劝我返回钦州。”

  “哦?看来在调查广威的时候,东乡侯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轩辕烨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稍稍用力的扣在案上,“早知如此,当天在梧州城下就该杀了他。”

  “臣擅作主张提前透露了蛮人动向,请殿下责罚。”

  “相比效忠本王共襄大事,你更在乎东乡侯的性命?”

  轩辕烨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周炳然,语气突然一转,和蔼的将人从地上扶起来:“瞧把你给吓得,本王知道,你此举不过是怕东乡侯万一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挣扎,而坏了大事。”

  周炳然感激得望着轩辕烨,正色道:“臣确实有些徇私之心,殿下所说只是一方面,其实我的初衷是想借此让家兄能看清时局,不再站在太子那一方。杀一个周飒然固然可以削弱太子势力,但对整个周氏来说,并无大碍。”

  “本王明白,死了一个周飒然,自然会有下一个。”轩辕烨摇了摇,“你这不算私心,人之常情而已。”

  面对宇王的宽宏体谅,周炳然有些惭愧:“殿下,起兵的事是否暂时放一放,等我先说服家兄……”

  “不必,此事关联甚大,就算东乡侯有察觉又如何?他是敢禀告父皇,还是敢在朝堂直接弹劾?没有证据,那便是诬陷,构陷皇子,污蔑封王是多大的罪!”

  诚如宇王所说,谋逆反叛这种事,没有确凿的铁证,仅凭自己的猜测和些许觉,皇帝岂会轻易相信。更何况,宇王的假节钺之权就是皇帝亲自赐予的,这代表的可是十足的信任。

  “可万一他告诉太子,令东宫有了防备,届时再想动手可就难如登天!”

  轩辕烨轻笑一声,自信道:“太子能如何防备?就凭那东宫六卫,还是巡防营?”

  周炳然有些焦急的提醒道:“殿下忘了,皇陵尚有折冲将军的三万景山营。”

  “景山营隶属皇城戍卫,与禁军一样,都是只奉令于陛下。太子敢私自动弹,不用本王出手,父皇那就不会饶恕了他。你别忘了,父皇近些年来最提防最忌惮恰恰就这位监国太子当朝储君!”

  “臣还是有些担心……君子不趟累卵之危,凡事还需从长计议准备万全才好。”

  轩辕烨哈哈一笑,右手按住了周炳然的肩头,低声道:“想对付太子的,可不光光只有本王一人,你忘了?”

  经他这样一说,周炳然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永王:“殿下这是早就有了部署谋划,臣作为参事,实在汗颜。”

  “好了,先不谈这些,你今日过来相见就是为了说这些?”

  “家兄手里有一块南峦公的令牌,我担心他会借此将梧州城的守军调动。”周炳然皱着眉头又解释了一句,“我也是今天清早与李忠将军闲聊才得知,梧州城的关将军从前乃是江氏门生。”

  轩辕烨的神色终于为之一变,不再有先前的那般从容:“本王竟然忘了南峦公,可江公的信物怎么会在东乡侯手中?”

  “宣威将军。”

  “江寒?”轩辕烨有些不可置信,很快他的脸色变得极度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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