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退居之前
言外之意,老皇帝真的有让轩辕偲在京中开辟世子府的想法。
顾昱的一双眸中陡然射出精光,他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即将要走了一个宜王,又来了一个永王,看来自己一手布下的棋局又出现了变数。
太子很想出言让皇帝打消这个念想,可转而思索下来,于情于理似乎也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说法。世子府和永王府,从概念上还是有所差别的。
显然他们都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沈春夜扶着有些松散的梁冠,将话题岔开:“陛下可是还有吩咐要宣示臣等?”
“听说京兆府日前曾被一伙身份不明的歹徒闯入?”
老皇帝的目光陡然如寒冰一般,落在了太子身上,冷冷问道:“冬和堂在民间素有享誉,公然查封抓捕京中已有流言,羁押候审死于牢中,你等可有什么说法?”
“儿子本已布下天罗地网,正等幕后主使自投瓮中。”太子面色阴沉,表情中也多有不甘,“可都是一群死士,而且羁押的疑犯也都服毒自尽。”
至于背后关于守天阁的事,太子不敢当着沈、顾二人面前提起,皇室的秘密组织,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为永王公子楫州遇刺一案,影响极广,首当其冲的就是禁军的嫌疑,其次宇王府也被涉及,故而此案中书省一直在跟进。京兆府查封冬和堂,更是顾昱亲自下的指示。
“陛下,臣以为冬和堂这头的线索已经断了,但能光天化日之下在府衙内行凶,其势力必然不小。”顾昱不假思索道,“近来事务颇多,太子殿下分身乏术,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的。”
老皇帝当然知道最近发生了许多的大事,桩桩件件都马虎不得,只是这背后关系到守天阁中是否真出了叛徒,心情很是沉重:“朕不是责备太子,官府行事须稳妥周全,方方面面的影响皆要考虑。我等知晓冬和堂必有牵扯,但百姓可不一定清楚其中的缘故,现在疑犯死无对证,如何办?”
太子低下脑袋,想了一会答道:“可将楫州冬和堂一干人等,也悉数捉拿,必然能有所收获!”
“糊涂!”
老皇帝当即就训斥了一句,长长叹气道:“故技重施,谁还会上钩?你也知道都是死士,现在才想到从楫州下手,早已有了警觉。”
沈春夜点点头,附议说:“冬和堂在国中乃是首屈一指的医家势力,先机已然失了就该住手。臣以为幕后之人既然所图甚大,是不会轻易收手的,往后必然还会有所动作。”
“秋明这话在理,冬和堂的事暂且放下吧,让京兆府好生宽抚料理后事。”
仔细回想一下,此案和之前嵥国奸细案多有雷同之处,都是被羁押在狱蹊跷死亡,唯一不同的就是地点不一样。太子有些神思郁结,每每快人一步占尽先机,但都是棋差一招,无形之中好似有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正捏着自己的脖子,这种感觉实在糟糕。
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大理寺对张氏余孽一案就办得很是漂亮,太子也是借此知道了永王居然还和韩政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突然,太子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心惊的念头,三处不同地点关押,为何偏偏大理寺就安然无恙?论成分来说,大理寺上下几乎都是东宫一党,但刑部和京兆府却并非都是太子的死忠。换而言之,这两地还是可以被人见缝插针的。
刑部先且不提,在宇王的有心介入下,早就是浑水一潭。但京兆府从理论上来说,应该也是太子的影从才对,特别是府尹陆策还是他的岳父,实在没理由会生出异心。难道是少尹范密……
太子的额头上开始渗出一层薄汗,细思极恐。
“儿子突然有种预感,近来看似杂碎的琐事,其实应该都是一件事!”
“何解?”老皇帝神情肃穆,他觉得太子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颠覆皇权!”
“颠覆。”皇帝的嘴角出现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偏头望了望顾昱,“爱卿觉得太子所言可有道理?”
顾昱仿佛是被人放置在了冰窖之中,浑身上下感到彻骨的寒意。太子应该不是说的自己,毕竟二人之间的谋划,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可轩辕椃的眼神却满是质疑。
他稳定下心神,坚信自己并未露出任何端倪,就计划而言,现在远不是显现锋芒的时候。思考了片刻措辞,慢慢开口:“臣斗胆猜测,殿下所言是指张氏余孽企图用攻心之计,乱我朝局。”
其实,他更觉得太子说的是宇王,只是此刻皇帝面前,不敢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老皇帝冷哼一声:“一群蝼蚁苟延残喘不好,整日藏着些阴晦心思,实在招人厌烦,就没个办法能一网打尽么?”
从世宗朝叛乱到覆灭,张氏犹如昙花一现,但其余党却如野草一般,杀不完除不尽。
太子暗暗吃惊,他看出来皇帝是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顾昱,想当初张氏在隆州自立的时候,南霈的世家贵族或多或少都有过暗通款曲的举动。谁又敢保证,时至今日他们之间就斩断了瓜葛。
皇权在遭受威胁的时候,必然会更加仰赖士族,于这些世家而言,张氏余孽反而对自身是有所助益的。忠君报国从来都不是南霈士人的唯一信仰,乱世之中,如何保全自己福泽后代子孙,才是他们大多数人入仕的目的。
沈春夜露出几分悲哀之色,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触景生情:“乱党藏匿在民间,隐遁于江湖,实在不好办,唯今之计除非早日攻下海岛诸夷。”
老皇帝才不会觉得,这位沈家二爷是要兴起兵事,不过是明知不可为而故意言之。当初张氏叛乱虽被抚平,但罪魁祸首的张氏父子二人却并未落网,两具被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谁能断言身份?
而且一直以来隆州之地就传言不断,说是当年的北原伯并未完全封锁住叛军势力,所以张氏父子在兵败之前,早就乘船东渡,逃亡去了东海诸多岛屿。这样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打开张家府库的时候,空空如也。为此,北原伯还特意请了许多同僚见证,生怕惹上贪墨的罪名。
就这一点自然不足以采信,可其后年间东夷海岛频频侵扰钦、隆二州,尤其是隆州更是重灾区,每年沿海居民都会遭受迫害,苦不堪言。
“朕从来不会以诛心之论判定是非曲直,没有真凭实据,都是猜测而已。”老皇帝指了指沈春夜,像是极为赞同一样,“东夷海寇确实为大患,等南疆战事结束,是该让枢密院拿出个方案。”
感觉偏殿的气氛也有些沉闷,继而开口道:“两国来使具体如何商议,朕不想过问,此事交予太子和中书省全权处置。”
“父皇不接见使臣么?”太子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再次询问了一遍,“若不得国君接见,恐怕于礼制不合。”
老皇帝斜睨他一眼:“皇太子是储君,由你替朕有何不妥?”
“可该如何答复为好?”
“是你在监国,自然你看着办,朕的主意太子不是向来不以为然,觉得过于浅陋?”
太子慌张俯身拜道:“儿子不敢对父皇忤逆。”
“行了,有些事朕不便出面,特别是事关北霈,此间利害你不懂吗?”
就辈分来说,道君轩辕柯得喊轩辕椃一声叔叔,但南北两霈的关系,至今并无一个明确的定论。南霈国祚的合法性,素来就是值得商榷的问题。当初世宗是以北霈钧王的身份假皇权于江南,创立的南霈,而霈太祖到底是让他建立一个从属于北霈的藩国,还是裂土而治,谁也说不清楚。
所以一旦轩辕椃亲自接见蓝田侯,在称谓上就是极大的麻烦。称陛下或是皇帝,道君那边肯定不会轻绕了他;可若称均王,南霈上下也不会接受。
这种历史遗留问题,最是盘根错节,处理不当不亚于是在打破平衡,化友为敌。天下四国犬牙交错,嵥国和珒国一早就承认了南霈的皇权合法性,倘若北霈否定,带来的结果只会是两霈从此离心离德。
若是由轩辕炘代替,就可以巧妙避开,一句太子可没有那么多曲折绕在里面。
“两位爱卿亦当好生辅佐,务必将两国出使之事办的漂亮,接下来一段时间,朕将深居宫内,所有国事皆由太子处置!”
说完,老皇帝轻轻挥了挥衣袖,示意他们全都退下。
太子还有话说,但瞧见顾昱对自己使了眼色,也就不了了之。
三人走出章台宫外,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因为动作整齐,大家没来由地都对视而笑起来。
“殿下方才想说什么?”
“本宫想问宇王府的事后续如何处置。”
顾昱摇摇头道:“陛下既然撤走了禁军,将案件交由大理寺,应是想慢慢化解此事。”
太子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不过沈春夜还在场,于是点点头说:“也罢,当下首要还是看看嵥国太尉是何意图。”
沈春夜嘴角泛出笑意,对着太子说道:“殿下劳心费神,该是歇息几日为好。”
“还请沈大人明言。”
“陛下不是刚刚封了一位议事大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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