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 喜从天降
轩辕偲凝神看了老皇帝两眼,带着极为轻松的口气说道:“出了延平之外,世人从来只知道父王,只听说过西川公祖孙,谁人识得孙儿?像承袭王爵,领得封地这样的大事,非德高望重不能为也。”
老皇帝看不出这个晚辈是城府太深,还是本质上就是个素无大志的人,口气冷淡道:“西川世子身体孱弱尚且为国奔波,打仗的事要是都让他做了,你这永王世子如何自处?难不成要锁在深闺宅院之中,以绣花自娱?”
“父王还未立我为世子,旁人爱怎么说都行,反正做个游手好闲的公子也没什么不好。”轩辕偲笑嘻嘻的说着,“再说,打仗的事我也从未见过延平王府参与,西镇大营里也从未立过永字的大纛。”
说者看似无心,但作为皇帝的轩辕椃怎能毫不在意。重重在案上拍了一下,猛然起身,吓得轩辕偲立刻锁着脖子,将头低在了胸口。
“朕与你祖父手足情深,不忍长兄子嗣稀薄,若是断了香火,九泉之下也难交代。但怜惜和放任是两回事,你父王文武双全,虽不涉阵战,但不代表他就是个庸碌闲散的藩主!”
轩辕偲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火气,面上做出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回道:“陛下的话偲会铭记在心的。”
老皇帝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该对着小辈发出脾气,但一想到轩辕偲那泼皮纨绔的样子,酷似自己的幺子,心里也止不住的烦闷。
先前太子假意请辞朝职,去往隆州戍军,他一眼就看穿了意图。本是想好好教训一番,可转念一想,轩辕烔确实无所事事,趁势遂了太子心愿,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一来,可以好好历练儿子;二来,隆州这个地方交给皇室监管也更是妥当。
尤其是张氏余孽近来再度冒出了苗头,这对于轩辕氏的社稷来说,可是个不安定的因素。没准这个后面,就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世家力量在推波助澜,此时让一名皇子坐镇,多少能起到些敲山震虎的作用。
抬起手臂示意轩辕偲别再拘着,指了指另一侧的棉垫,让他坐下说话。
“朕知道你还是有些学识和才华的,譬如上回对几件大事的分析就很在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尚未加冠,心性不稳,一旦交友不慎极容易走了歧路。”老皇帝的口气缓和下来,用余光瞥着人问道,“听说你在广明苑住得不舒坦?”
“啊?”轩辕偲有些意外解释道,“没有,太子殿下待我极好,是孙儿觉着来往不便。”
老皇帝扬高了声调:“来往?”
“不瞒皇爷爷,偲自入京以来,虽行了不少荒唐的事,可也结识了几位朋友。友人之间互相走动,想来也是应该的吧?”
见老皇帝不开口发表看法,轩辕偲又接着说道:“孙儿是孙儿,太子是太子,我若一直居在广明苑同人来往,万一被有心人曲解成为是太子的意图,岂不是冤枉了?”
“难得你考虑得这么周到,你也知道要注意影响,爱惜羽毛?”
这话不知是夸赞他长进,还是嘲弄他品行不端,轩辕偲只得笑呵呵的挠头,尴尬道:“我的名声臭一点无所谓,可要是连累了太子圣名有损,那可是大过失。”
老皇帝白人一眼,没好气说:“少去几次花街,少与人争执,没人会指责你的!”
“嘶——”轩辕偲深吸了一口气,看来皇帝的耳目还真是多,虽然足不外出,但大事小事全都知晓。想到自己与时依的那点风花雪月,不禁脸颊上浮出红晕,不知道对于一些私密的事,他又听说了多少。
“太子近来忙于国事,偲不敢叨扰,等空闲下之后,则会去请奏通报宅院购置。”
“皇室子弟,居所岂能太过寒酸?”老皇帝像是无可奈何一样,转身走到书架前,一通翻找,过了好久的功夫,才抽出一本书册。
轩辕偲偷偷看了一眼,只瞧见封面上有个地字。
老皇帝一边翻看,一边问他:“你喜欢平川的何处坊间?”
“嗯……平康坊。”
“你倒是会挑,朕记着不错的话,沈家主宅就在皇城边上吧。”
“孙儿这不是想着离皇宫近一些,往后给皇爷爷请安也能少赶些路程。”
这样的话,老皇帝才不会相信,明显这是想敲得好处,又翻了几页才说:“平康坊是没什么闲置的宅院了,要不你自己出钱找世家们购置?”
轩辕偲当即摇头,斩钉截铁说道:“陛下愿意赏赐哪都行,偲不是那种挑剔的人。”
“朕几时说要赏你了?”
“没有么?”轩辕偲疑惑得翻了翻眼睛,很快就又说:“那孙儿向皇爷爷讨赏,可否呢?”
老皇帝无可奈何得笑了笑:“就你机灵!”
将手里的书册用一块黑曜石的砚台压住,两只手来回搓揉,几番思量之后,似带有些不舍道:“你庄爷爷的府邸空置了几十年,一直没人居住,也是怪可惜的,就便宜你小子罢。地段也不错,就在平康坊边上的宜阳坊内。”
轩辕偲一双眼睛里闪亮着溢于言表的激动,世宗朝庄太子的府邸,这规格不知甩了那些寻常宅院多少档次。
还不知如何措辞拜谢,却听到老皇帝又说:“只是让你暂住,轻些折腾,否则让御史那边抓住了什么把柄,别怪朕没事先提醒你。”
“这个自然,孙儿还是懂得分寸的!”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朕既然给了你赏赐,你是否也该为朕排忧解难?”
果然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轩辕偲先前还在思考好端端的老皇帝怎么会提起这档子事,原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自己。没来由的后背觉得有些发凉,生怕是些什么玩命的勾当。
老皇帝也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索性就开诚布公直言:“嵥国使团入京应该也就在这三两天内,朕想你作为宗室代表,好好陪同陈太尉。”
国家之间出使,对于接待使者的事,一般都是交给鸿胪寺或者礼部负责,而陈潜作为嵥国太尉,贵为三公,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作陪,况且还是代表南霈皇室。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偷偷瞄了老皇帝一眼,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玄机。
许是出门之前,喝多了时依的羹汤,忍不住打了一声饱嗝,带出几分红豆糕的滋味。
由是轩辕偲灵光一现,大体猜测是自己想法子回绝了嵥国求亲的意图。
“孙儿明白,姑姑的事我一定会办得漂亮!”
“光是这样?”
老皇帝的口气似乎并不满意,另有所指。
轩辕偲张口询问道:“难不成是要嵥国嫁一位公主来?”
他这个想法并不荒唐,如今的诸位皇子之中,宜王尚无婚配,若是两国联姻,轩辕烔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呵呵呵……你要有这个本事,朕倒是得刮目相看了。”老皇帝捋了胡须,继续卖着关子,想看看轩辕偲能不能琢磨出自个的心思。
南霈不乐意出嫁公主,是因为觉得有失体面,毕竟国战上己方并未兵败吃亏,甚至还占据上风。自古和亲,大多是战败求饶的一方才会想出的招。同理,若让嵥国出嫁公主来南霈,对方自然也不会轻易接受。
除非南霈断绝与北霈的来往,从此和嵥国联盟对付另外两国。可南北一脉相承,天然亲近,不出极大的变故,绝不会同室操戈。轩辕偲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皇帝方才提到了陈太尉,想来重点应该是在陈潜身上。嵥国使团刚进延平的时候,虽然轩辕偲远在钦州点山楼,但轩辕玄截杀之举他还是知道的。江太守赶来的及时,让陈潜虎口脱险,但该有的奏报应是一样不少,具体如何阐述给中央朝廷,不得而知,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这番龃龉摩擦皇帝是知晓的。
也就是轩辕玄提早做了安排,让自己为质来了平川,否则这样的大事,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
“孙儿明白了,皇爷爷是想要那广陵散的琴谱,对么?”轩辕偲故意探了探口风。
相传曹魏大将军司马昭征辟幕府属官时,嵇康以七不堪、二不可拒绝出仕,而遭受司马氏的忌恨。后来,因为好友吕安之事,被钟会陷害下狱,行刑之前抚琴一曲名为《广陵散》,就戮之后,便已失传。
不过,也有人说《广陵散》并非嵇康创作,而其在洛西游玩时,为他人所赠。所以,这等名曲并未失传,流散后世,几经波折之后,据说琴谱落在了嵥国太尉陈潜手里。
老皇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父王不是与他有过善缘?你出面打个商议,想来陈太尉是不会拒绝的。”
轩辕玄和陈潜之间哪有过善缘,说是仇怨还差不多,但当初朝见皇帝的时候,那番坐论文章互相欣赏的托辞可是从轩辕偲口中说出的。老皇帝故意不点破,明摆是要轩辕偲将善缘坐实,也算是延平王府变着法子向陈潜道歉服软。
老皇帝算计得仔细,轩辕偲感觉自己像是一头被蒙着眼睛的磨驴,被人用皮鞭抽着前行。前一刻还以为是得了便宜,一转眼已经掉在了坑里爬都爬不上来。
“你也算是为国出力,接洽使者这样的大事,还是得有个一官半职在身比较得体。”
轩辕偲转忧为喜,笑出了声:“做官?多大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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