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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 调虎离山


沈牧说的没错,作为延平王府遣来在京的质子,即使皇帝和太子再如何百般恩宠,但轩辕偲根本上的性质是不会改变的。现在想来,当天太子说要再送一套宅院给他,不过是变着法在隐晦提醒。

不愧是名门出身的公子,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巧妙与关键,也难怪非要让自己亲自过来一趟。

眼看快到正午,轩辕偲想到自己派丁占去京兆府打探消息,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禁有些奇怪。婉言谢绝了沈牧的挽留,决意乘车前去寻找察看。

沈放不知是为何,非要也跟着一道,说是约了什么朋友,让轩辕偲顺路捎他一截。方才在会客堂中,这兄弟二人的一言一行都被轩辕偲看在眼里,明显感觉出他们之间有些龃龉。等上了马车之后,才好奇的开口问道:“奉直几时入京的?”

没了沈牧在场,沈放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放荡姿态,轻轻解开衣袍上的纽扣,说道:“昨夜进的城,听人说,偲公子一去东宫就将六部官吏一通嘲弄,真是意气风发!”

轩辕偲哑然失笑,摇摇头道:“此事并非我本意,实在是他们太可恶,欺人太甚,奉直此言是在怪我冲撞了令尊?”

奉直是沈放的表字,二人虽相识不长,但却意气相投。

“相比商侍郎和顾大人来说,偲公子已经很给沈氏颜面了。”沈放笑得有些无奈,“别看我那兄长表面上温文尔雅,其实心眼可多了,都是无利不起早之辈,小心点。”

听了这话,轩辕偲深以为然的点头,但总体上来说,他对沈牧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应该不是什么阴险小人。

打开车窗,随意瞥了一眼外面的风景,才说:“似乎……对令兄颇有成见?”

“成见?”沈放楞了一会,而后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大丈夫不思报效国家,整日沉浸在阴谋诡斗之中,放瞧不起他。”

关于沈放在楫州城外,当众不尊东宫的事,轩辕偲也是听说了的,这样一看,他其实看不起得是太子。至于什么原由,轩辕偲并不想多问,反正轻狂高傲之人一向心思飘忽。

从丰乐坊到京兆府所在的金城坊,途径西市。

想到半天不见回音的丁占,轩辕偲转而开口问道:“你要在何处下车?”

沈放有些意外,之前所说不过是寻个借口不想同沈牧相处而已,他本以为轩辕偲是看出来的。沉思了片刻,回答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办么?我就是觉着无聊,想与偲公子玩乐聊天,若不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轩辕偲也懒得隐瞒,说道:“不过是去一趟京兆府。”

从沈牧的字里行间中,他又读出了一些信息,接着问道:“奉直在京中没有朋友?”

“与偲公子一样。”沈牧大方承认,解释了一句,“有真才实学的,大多迂腐;纨绔风流的,又只会醉生梦死。”

说话间,马车路过一座宅邸,院墙斑驳许多白灰早已脱落,露出青褐色的砖石。屋檐大多破损,瓦片参差,一处短墙也坍塌倒地。顺着缺口望去,杂草丛生,远比人高。

行至正门前,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到处长满了青苔与野花,两尊仙鹤石雕一个少了翅膀,一个缺了腿。大门陈旧,爬满了藤蔓,一派落寞衰败的景象。

“这座宅子是谁家的?”轩辕偲很是好奇。

沈放俯下身子,探头出去看了看:“不清楚,门框上没有牌匾。”

在繁华的平川城里,居然还会存在这么一座荒凉的宅院,实在让人意外。

虽然沈放出生于显赫的门第,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呆在楫州的,所以关于京城的一些事物,也是不甚清楚。

缩回脑袋,想了想又说:“这里应该是崇化坊,离着延章门挺近。”

也许是因为宅子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拥有太多房产,早已忘却了这里。

轩辕偲觉得一阵可惜,从其规制来看,只要花上些精力收拾,必然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同时暗自记下方位,准备之后让人调查问询。

如今的京兆府尹名叫陆策,五十多岁,寒门出身,其性格圆滑世故,多年以来游走在京城权贵之间,得心应手。

昨夜太子亲临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府衙内未曾外出过一步。作为太子妃的父亲,将来只要轩辕炘登基继位,他就是妥妥的国丈,故而只要是太子吩咐的事,从来都是不折不扣尽力完成。

对于羁押在狱的冬和堂一干人,陆策早已从太子那知晓都是守天阁中人员,只是目前东宫对他们的态度,倒是让陆策疑虑不断。既不审问,也不放人,一日三餐好吃好喝,还单独关押。

茶水喝了已经是第四炉,光是小解就不下十趟。太子临走前,曾让他在府衙坐镇,安心等待。眼看半天过去,一切都风平浪静,陆策这心里不免着急。

“启禀大人,刚刚有个人菜农送来一筐野菜。”

听衙役这么一说,陆策没来由的心神不定,提高了声调问道:“野菜?人呢?都给我带上来!”

平白无故,怎么会有个菜农到京兆府送菜,一般来说这些衣食住行上的事,都是有专人负责清楚的。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过了一会,两个衙役将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大婶带到了堂前。

从外貌上看,这个中年妇人老实巴交,鞋子和裤腿上都沾满了泥巴,看人的眼神也是充满惊恐畏惧。陆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谁让你来送东西的?”

妇人跪拜在地,头也不敢抬,小声回答:“回禀老爷,是一个年轻的汉子,说是一位姓陆的大人需要野菜。”

整个京兆府衙上下,能姓陆的并且可称为大人的,只能是府尹陆策。

可作为当事人,陆策并不记得自己有命人买过野菜,当下觉得事情不对,几步上前,走到塞满野菜的竹筐前。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问道:“有没有说别的?”

妇人抬头,结结巴巴说道:“他……他……说是让大人仔细将野菜洗干净。”

陆策瞬间明白,也懒得指使衙役,自己就把竹筐整个抱起翻倒在地。随着野菜洒了一地,似有什么重物连同着落在地上,定眼一看,居然是一只左手。

整整齐齐,切口锋利,从手腕开始,大拇指上还带着一个翠绿色的扳指。

陆策的心脏剧烈跳动,好像都快要跳出了嗓子口,这个扳指实在眼熟,因为他唯一的儿子就有这样一个。

两名衙役也是面色惨白,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往京兆府衙门送这种东西,赤裸裸的挑衅。当即就是拔出腰间的刀,左右开弓,紧紧架在妇人的脖子上。

脑海里轰鸣不断,停了两息之后,陆策才狠狠一脚揣在了农妇的心窝上:“那人还说了什么!”

妇人一时眼泪鼻涕交错横流,哭喊着:“大人饶命啊,小的什么也不清楚,那汉子只说野菜吃完可以去南郊外的清平道观采摘。”

这一阵喧闹,也是引来了后堂的少尹。

范密像是刚刚被吵醒一样,睡眼惺忪,问道:“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陆策见范密过来了,挥手让府衙将农妇带下去看管起来,然后指着地上的一堆野菜,还有那一只断手,慢慢解释:“太子殿下说有人会来京兆府衙对人犯不利,你瞧,果真来了!”

“那这手……”范密还有些懵懵的。

陆策面带忧色,说道:“可能是犬子已经落在那人手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范密要是再不明白,他这个京兆府少尹也算是白干了。很快,他就理清了思路,望着那截断手吐出四字:“调虎离山!”

目前,关于冬和堂人员的真实身份,整个京兆府只有陆策一人知晓。相比于自己儿子的性命,他更担心自己能不能完成好太子的交代。

陆策点头表示赞同:“人手是否都安排妥当了?”

“下官亲自挑选了巡防营中的精锐,足足五百人,只要不法之徒敢闯进来必然有去无回!”范密正起神色。

陆策松下一口气,转而说道:“好,那你坐镇亲自指挥,我去清平道观一趟。”

“大人!这摆明了是陷阱,贸然赶去,恐有闪失啊!”

陆策当然知道这是幕后之人的阴谋,但他只有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搭救。况且,其人目标是关押再府衙内的守天阁人员,这么做也并非是针对他。

“太子殿下精心设局就是要等对方出手,此时我若不就势而为,反而让人警觉。”陆策慢慢分析,“我只带一百衙役,犬子虽然不才,毕竟也是我唯一的骨血。”

范密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只能点头应下,但还是又忍不住劝说了一句:“要不先去东宫禀告一下太子?”

陆策想了想,断然摇头:“来不及,此时若是加派人手,前功尽弃,犬子性命恐也难保!”

正说话间,又有一名衙役自府门一路飞奔而来,气喘吁吁道:“禀告二位大人,永王公子前来查探,是否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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