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赤黎先锋

江寒的一万本部士卒，一分为二，一半挖掘河堤，阻涨水势，另一半则占领大明山顶，安营扎寨，修固工事。经过一天一夜的赶工，基本按照要求完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宇王和蛮族大军交战。

大明山距离泬水畔的南镇兵马大营有四十里距离，江寒立在山顶向南眺望，隐隐只能看见连片的营帐。已近正午，山风吹来，热浪滚滚扑面。整个半山腰的树木，已被砍伐出一片宽约十丈左右的空地，从山脚向上看去，如同一只被拦腰薅去一圈皮毛的山羊似的。

此战的关键在于引敌入山林，再施以火攻，若不隔开树林，不等蛮族军队溃败，山上的南霈军队将第一时间受到大火炙烤。

本就分出大半兵力，从海上绕后奇袭越州城，又再度抽调一万兵马，宇王此刻手中能动用的只有两万人。两万对十万，在没有任何地形和兵种的优势下，这将只能是一场贴身肉搏的战斗。

轩辕烨命令部队四更集合，五更造饭，晓起渡河，日出之时，一万七千兵马已在泬水西岸的河滩平原前列阵完毕。至于剩下的部分人马，依旧留在了河东营地，那是他唯一的骑兵，虽然此处地形并不足够开阔，但三千铁骑规模的冲杀还是绰绰有余。

“上将军，敌兵先锋距离我军已不足十里！”

轩辕烨的将台搭在整个军阵的正中央，离地约有三尺之高，除了他的主案之外，两侧还设有一众席位。南镇军队，以十人为基本作战单位，设什长；百人为一伯，设伯长，又称百夫长；千人为一校，设校尉。而人数到达三千之后，便可称卫，其长官从品级上便可称为将军。

能在将台上有席位的，自然是各卫将军，除了蒋芝等三名中护军之外，还有三位裨将。

轩辕烨穿着犀牛皮甲，左肩铠上立着苍隼，他的目光炽热，脸上似有按捺不住的激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剑眉一挑，问道：“多少人？”

那是一名年轻的什长，思考了一会，回答：“大约是在两万左右，从旗帜上看，似乎画的是头牛。”

“何种颜色？”

“赤色！”

蒋芝惊异的吸了一口气，道：“是赤黎部落。”

对于赤黎部落，轩辕烨一点也不陌生，其前身据说是蚩尤一族的嫡系。蚩尤之部，自称九黎，顾名思义，乃是九个大部落联合形成。

在梧州时，他曾和与之近亲的白黎部落交过手，虽然战胜全歼了对方，但己方亦是伤亡惨重。据他所知，赤黎的战斗力更为强悍，是蛮王手下最骁勇的部队。

轩辕烨给自己斟上一樽酒，慢条斯理的看着蒋芝，说：“两万蛮兵，诸位谁愿出战，先挫其锋芒？”

三名中护军面面相觑，听他的意思，似乎只想派出一卫兵力迎战。三千攻两万，若是平时全副武装，登战车，负重甲，倒也不是不能一战。但眼下的情况，穿着皮甲和敌方精锐交战，并且人数劣势，这不是有去无回？

下座的一名青年裨将率先起身，向轩辕烨抱拳：“董阳愿率本部出击，趁其未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中护军里一位年纪最大的，叫田舜，约莫五十出头的模样：“董将军莫要贪功心切，赤黎部落不是一般蛮族，实力不可小觑。”

董阳虎目圆睁，冷笑一声，在场的三位中护军，一直都是南镇戍使的心腹，之前宇王攻梧州，他们攻郁州，现在是双方第一次合并作战。“当初白黎首领的头颅正是董某砍下的，田护军若是胆怯，只管观战便是！”

轩辕烨知道这等危险的差事，是不可能指望上那三位中护军的，而且他从一开始也没想过要依靠他们。董阳所部，都是先登敢死之士，平时作战就不穿任何防具，都是一群如同虎狼般的士卒。

大战在即，南镇军队需要一场胜利提振士气，否则接下来一再佯败，根本难以支撑到后续火烧蛮人的时候。

“此酒，为董将军壮行！”轩辕烨起身，端着自己案上的酒樽，走到董阳面前，亲手递给他，“只要敌军一乱，你部便且战且退，务必将他们引入我军阵中。”

董阳接过酒樽，仰头灌下，大手一抹嘴边酒渍，笑道：“上将军宽心，若是有机会，末将会把赤黎首领的头颅一并带回！”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三位中护军一脸的担忧，万一一去不回，军心必定动摇。

巳时刚过一刻，南镇军阵的左侧，涌出三列白衣持刀之士。每个人的身上，都不曾装备任何一片护甲，除了手里拿的，腰上还别着三柄战刀。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神冷漠，踏着整齐的步伐，在军阵之前排着十行。

随着中军将台上的战鼓擂起，董阳一人当先，向前冲锋。

而蛮人先锋部队才刚刚翻过一个缓坡，出现在河滩的平原之前，两者相距约有四里。

赤黎部落的首领，正骑在一头涂满红色颜料的牛背之上，他的头发和胡须黑白斑驳，两者相互交杂在一起，编织成一根根细小的辫子。头上带着两根硕大的牛角，脸颊上涂抹着各色怪异图案，身上没穿任何护甲，但却挂满了金制的铃铛。

看到三千个白衣先登死士，正朝自己冲锋而来，他的眼睛瞪得发圆。

操着一口浓重的蛮语，将手里的一杆铜质长矛举起，随即，身侧的部落士兵，一个个兴奋的怪叫着顺着矮坡冲下。他们的喊叫声层次不齐，像是笑，又像是哭，兵器更是五花八门，有拿斧的，有拿矛的，更有扛着狼牙棒的。

这一批冲下的，约有四五千人，夹杂在中间的，是个骑着老虎的壮汉。看样子，他是这批部落战士的指挥官。

董阳在双方还隔有三百步左右的时候，便发现了他，朝身边最近的一队士卒使了眼色，众人都明白其意图。

终于，第一批先登死士和赤黎战士交上手了。

能被选拔进先登卫的，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头脑反应，都是远超一般士卒。作为卫长，董阳更是武技超群。一排蛮人用铜矛刺向他的时候，他竟是左手握住了其中一支矛尖，而后借力将人拉拽过来，同时右手持刀抹断了那人脖子。抬脚再是一记狠踹，尸体挡在身前，为他抗下了那排铜矛的突刺。

不仅是董阳，几乎每个先登卫的士兵身手都是异常敏捷，那些拿着长兵器的蛮人，根本很难伤害到他们。不过，遇到其中一些持着狼牙棒的蛮人，先登死士就讨不到任何便宜。大家都是短兵器，从力道上来说，战刀远远不及。一小会功夫，第一排先登卫已经倒下了大半，好在后续死士又旋踵而至。

对于战死的先登卫，赤黎部落战士往往会选择第一时间砍下他们的脑袋，别在腰上，而那些挥舞着狼牙棒的，则会直接将人的头颅给敲得稀碎。这些蛮人是在报复，毕竟之前南霈军队也没少屠戮过他们的战士。

董阳在将刀捅进第十一个蛮人的体内之后，暂时停下的拼杀，因为他的英勇和身手，已经深深震撼住了敌人。回头看了身后，发现两方士卒已经完全战成了一团。

最开始跟在他身边的两什死士，此刻已剩下不到十人。两名什长早已在冲杀中，被剁成了肉泥。

“将军，不能再往前了，兄弟们跟不上！”

剩下的死士，将董阳围在中间，摆出月牙似的阵型。

是的，作为第一批冲入敌阵的死士，他们几乎已经深入到敌阵腹部。而先登卫的大部分士卒，还在自己的身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董阳相邻的先登卫已经死伤殆尽，蛮族士兵逐渐聚集，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赤黎部落的战士虽然武技上不如先登卫精湛，但他们也不是笨蛋，看得出来董阳是个狠茬子，所以先合力围剿其他死士，最后才着手对付他。

董阳抬起右臂，将额上的血迹抹去一些，这些敌人喷出的鲜血一旦流进眼睛里，将会极大的影响视线。

“看见了吗？那个骑着老虎的，只要我们杀了他，咱们这一卫兄弟，就都能活下去！”

董阳喘着粗气，眼神却依然凌厉。

一个死士将手里缺了口的战刀插进地上一名蛮人的心口，继而又从腰间拔出一把，从上衣撕下一块布条，将右手和刀柄紧紧绑住。“当将军的不怕，我这无名小卒有何可惧的！”

“哈哈哈，痛快！”董阳与说话的死士，背靠着背，“你叫什么名字？若是此役过后你我还能活着，必将妹子许给你。”

死士也是一阵大笑：“那就等活下来再说，我还等着做将军的妹夫！”

杀声震天，董阳一个箭步就是跳跃而起，刀刃划破空气，竟有呼啸之势。距离最近的一个蛮人，手持大斧，根本不退让，抡开双臂，朝他就是一招斜劈。

两方先锋部队白刃战斗，还在继续，从远处看来，犹如棋盘上的黑白二子，互相缠绕绞杀。嘶喊、碰撞、哀嚎、呼叫……

此时，南镇中军里的战鼓之声，突然变得急促。

所有先登死士的心头都是骤然一紧，这是在告诉他们准备往回撤退了。

董阳回头看向南霈军阵里的大旗，顾不上被震麻的双臂，对身边的死士喊道：“快随我拿下那骑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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