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节
鸣县地处荒僻，耕地稀少，唯一的优势便是地形奇峻，还是贯通东西的必经之道。
当地的青壮年若非外出务工，大多都会选择落草为寇，而鸣县的匪窝更是纠集了一些越狱逃窜的犯人，对上这样的亡命之徒，官府更是不敢冒进。
鄢岁棠作为文官，不便打听兵力，但只从刘县令的只言片语就能听出当地军政绝对谈不上乐观。
长恨关的连年战事是在梅妩登基前后才稍有好转，北狄迄今与大永的关系也只能说是略有忌惮，距离要求他们称臣纳贡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况且天高皇帝远，梅妩再怎么勤政，也不可能在两三年里就让西南翻天覆地。
刘县令在对答之间还算流畅从容，就地方官员而言，已经算是不错的任职，足看出梅妩对西南地方的官吏任命已经下过功夫，但也仅限于此了。
鄢岁棠端详着地图，信手叩桌：“那个军师，可还知道其他有关的信息？”
“小官无能，鸣县的事实在知之甚少。”刘县令叹息一声，“您若是着急，小官这便传人去请鸣县的张县令过来？”
“不用。若真是你们地方草莽，那我可能头疼；但他多半就是我猜想的那位……”鄢岁棠勾唇微笑，“都是熟人，打打杀杀的多伤感情。我这趟游巡，他一定比谁都关注，刘大人，辛苦你找一个和我身材相似、年岁相仿的姑娘，要可靠的，傍晚时候从东边乘坐驿馆的马车过来。”
刘县令迟疑片刻：“那位军师会相信吗？”
“可能不会。”
鄢岁棠弯着眼眸打量他，半晌，贴近了道：“你亲自带人去接这趟车驾，然后你们就在城门处聊上几句。就说，‘废太子死了’。”
话音未落，刘县令顿时吓得跌坐在地。
他的额上汗如雨下，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鄢岁棠看一眼就知道，这人多半也是梅玙一手提拔的官员：“只是做戏，您紧张什么？”
“只、只是做戏……”刘县令哆哆嗦嗦爬起来，“是、是，小官失态、小官失态。”
“无论过往，你我现在都是陛下的臣子。今上圣明，任人唯贤，刘大人不必忐忑，做好分内之事即可。”鄢岁棠拍拍他的肩膀，“再说了，连你都会吓一大跳，那位军师只会更加错愕，这是好事，明白吗？”
刘县令岂敢违背这位一身杀气的顶头上峰，急忙诺诺称是。
“这个拿去。”鄢岁棠从金鱼袋中掏出鱼符，又将金鱼袋递了过去，“别的都不打紧，傍晚时候，他也不会亲自来看，只要糊弄了那些报信的就够了。”
刘县令双手接过鱼袋，继续磕头示忠：“小官一定办妥！”
“好好办事。”鄢岁棠微笑着向他敬了一杯茶，“这可不仅仅是鸣县的治安。能把这事儿办妥，本官不会忘记代刘大人表功，彼时这西南弹丸之地，也不可能是您这尾金鳞的一生困池。”
刘县令身体微僵，又听鄢岁棠继续说：“废太子的结果，不会影响任何人的将来，明白吗？”
“……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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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城派出的两位按察史历经岭南，已然往西南来了。
据说出发前还是前皇储亲自送行，三人相谈甚欢，依依惜别，这几天路途颠簸，约在傍晚时候就能进入容城地界，落榻虞县。
听说此事的人们都不禁感叹：
年轻人就是比老官好，看这马不停蹄的，真有精神。
这世间最快的是风，次之则是顺风而行的人言。
正如鄢岁棠所料，人的话语向来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传进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尤其是她希望那个人听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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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县地处群山怀抱之中，虽然常年挨饿，但确实风景独好。
从安静清闲的角度来看，这里甚至比精心维护的静王行宫还要适合养病。
更何况这里没有那帮坏心情的兄弟姐妹，也没有世家之间的勾心斗角。
很多时候，梅珥都觉得自己形同放逐，又如英年乞骸骨。
——至少在梅玙和梅珏找到他之前，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永生求索的安宁。
“耳朵先生！您听说了吗！女帝最亲近的那个鄢将军已经游巡到咱们西南了，嚯，不少人都跑去看了，正在赌她长得有多标致呢！”
耳朵先生躺卧榻上，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闻言也无动作，他只管低头喝药，并舒服地喟叹一声：“蜜饯呢？”
手下们急忙把蜜饯双手献上，耳朵先生挑了一枚含在嘴里：“几时到？”
“据说是天黑之前，约莫得黄昏了。”
“这么早。”耳朵先生放下药碗，安安稳稳躺好，顺便带上薄被，“别烦我。”
手下们：“……”
这位耳朵先生是从北边来的，天降神兵似的，刚到鸣县就帮他们吓跑了官府县令。
从县府搬出粮食后，他们立刻把先生奉若神明，先生指东绝不往西，先生说要睡觉，他们就能整座山一起噤声安静。
问到名姓来历时，先生轻飘飘答：“没耳朵。”
大家面面相觑，想称呼“没先生”，又怕冲撞了皇室，也不吉利，只得纷纷叫他“耳朵先生”。
耳朵先生也好伺候，一来二去，很快接受了这个新名称。
“可是先生，这次来的可是鄢将军，他们都说那是举世无双的美人，您真不去瞧瞧新鲜？”
耳朵先生：“……”
耳朵先生闭目养神：“是挺美，但无双还差些。”
“诶——您见过鄢将军？怎么认识的？您莫非真是从莲城来的高门子弟？天哪，那鄢将军真和传闻里说的一样是尊煞神，一言不合就要砍人吗？”
耳朵先生被他们吵得睡不安稳，只得翻一个身，懒懒道：“嗯，是啊。可凶了她。”
“那、那我们还是别去看了，万一……”
“那不成。”耳朵先生打断他们的私语，他难得揉了揉睡眼，从榻上坐起，虽然衣衫松垮，眸中却无端渗出些难得一见的笑意，“不是说她从东边过来，还有前皇储亲自送行吗？”
“您是说？”
“代我去看看热闹吧。”
梅珥端正了坐姿，再次拈起一颗蜜饯，却只停在唇边：“……她一定很想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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