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节
珮县的县令总兵都应约来了,也带来了这半年的账簿、军营地图和备战预案。
鄢岁棠二话没说,账簿丢给岑既明,自己挥毫蘸墨,三两下就在地图和预案上圈出了七八个关隘送粮时可能发生堵塞的缺漏。
总兵挨训的脑袋便如小鸡啄米,只差对着她那高贵的金鱼袋磕几个响头。
不多时,隔壁也传来了岑既明训话县令的声音。
从莲城来了两位大官,一路要向南去,职责是替陛下纠查地方军政。
这样的传言很快在坊间传遍,有人在驿站门口翘首看一眼大官的模样,但都未能如愿,只看见官员们乘兴而来、铩羽而归的耷拉眉眼。
虽然没看到大官,但至少看够了好戏。
两天后,鄢岁棠和岑既明坐上马车,挥挥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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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珮县过去岭南,昼夜兼程的策马赶路,大约十天左右;换成马车,就得往十五天浮动;再加上这些粉饰太平的耽搁,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抵达岭南。
该说不好吗?其实她也没有很想见到梅玙。
那说好吗?鄢岁棠又知道自己心中始终是悬着那块巨石的。
但无论她怎么忧虑,他们和岭南的距离终究是日复一日地接近了。
到第二十天的时候,策马车夫的南方口音已经重到她根本听不懂,幸得岑既明见多识广,还能和南方人沟通无阻。
“再有至多三天,就能到岭南官府。”休憩时分,岑既明撩开车窗给她指点地图,“我已经派人提前去官府支会一声,州官回信说会设宴接风,也邀请了废太子。”
“他是想让废太子来替他赚人情分吗?”鄢岁棠冷笑一声,“倒亏。”
岑既明同样面无慈悲:“谁能想到你不是来查案,是来犯案。”
鄢岁棠这些日子都和他混熟了,这等揶揄落她耳朵里不痛不痒,闻言只是笑笑:“你个共犯,装什么义正词严。”
“什么共犯?”岑既明问,“不是战友吗?”
“是、是,好战友,到时候就靠你这副脸蛋去把那帮大爷迷得七荤八素,然后我直接一剑,唰——”
岑既明屈指弹她脑门:“这么直接,陛下也捞不了你。”
面对这样亲昵的举动,鄢岁棠自然是仰头避过。
那天之后,岑既明就没有再说过这么暧昧的话,但当时的尴尬情绪还未完全消失,鄢岁棠甚至都无法解释,心中微妙的愧疚是对岑既明,还是对岑素流或秉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在长恨关的时候怎么完全没觉得自己这么受欢迎?
为什么跟她千拉万扯的总是岑家人?
岂止是愧对岑素流和秉欢,鄢岁棠觉得自己更该给岑家祖宗磕个响头。
对不起!只能怪你们家的男人口味太单一了!
岑既明看出她的回避,倒也不甚计较,只是静静地收回手,道:“但我会捞你的。”
“……”鄢岁棠急忙找补,“是啊!毕竟我们是战友!想必我爹我妹还有你小叔和秉欢他们也会捞我吧,毕竟我人缘这么好,说不定废太子都要从棺材里爬起来救我……”
岑既明微笑着看她。
鄢岁棠被他温情脉脉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话音也随之渐弱。
“我从驿站带了荔枝,你说过想吃这个。”岑既明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串荔枝塞她手里,“过了下个驿站,我要先去岭南城内探路,有线人说半个月前有过疑似静王的动静。”
鄢岁棠愣愣地看他:“半个月前的事,现在早该走了吧?”
“应该是假线索,静王已经失去了崔奉行,没理由再来岭南惹人注目。”岑既明道,“但我的任务就是排查真假线索,才能方便你和陛下更快地看清真相。”
鄢岁棠喉头一噎,半晌发不出声音。
的确,比起这样类似斥候的工作,她一向都更擅长端坐上位俯瞰大局。
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才是她一直以来学习的技能,如果没有像岑既明这样的斥候带回准确情报,连她也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也正因为此,她总习惯于依靠别人的情报,甚至是听从别人的决定,所以才更容易被蒙蔽而不自知。
“我也要去。”鄢岁棠掀开车帘,一本正经道,“作为上峰,我必须监督你的每一项工作。”
岑既明的眼睛弯了弯:“如果我是秉欢,你会怎么说?”
鄢岁棠:“……”
鄢岁棠不自觉地偏过头,清了清嗓:“我不放心你,一起去吧。”
-
在鄢岁棠的眼里,荔枝是最漂亮的水果之一。
尤其是荔枝果肉落在漂亮的人的手里唇边,再清冷的高岭之花也会染上红尘的俗色。
更好看了。
看着岑既明吃荔枝的模样,鄢岁棠前所未有地笃定自己的观点。
只不过好看归好看,无论是辈分还是感情,她都不可能对岑既明更近一步。
换言之,她根本无法理解岑既明的感情是发乎何处,若非对方是岑既明这样认真的性格,她只会觉得是个不负责任的玩笑。
岑既明慢条斯理地吐掉荔枝核,余光扫向一脸沉思的她:“你想吃核?”
鄢岁棠:“……”岑既明在气她这件事上向来不遗余力,“我是在想,你动作还挺娴熟,而且你好像能说岭南话?”
“嗯。”岑既明淡淡道,“我待过很多地方。”
“你们岑家人怎么总是到处溜达,好像不把大永走遍就不是岑家人一样。”鄢岁棠回忆片刻,不觉笑笑,“明明是世家,却总带着一股忧国忧民的浪人气质,就连太傅也是如此。”
岑既明吃完了最后一颗荔枝,一边风度翩翩地整理残局,一边道:“我们就是浪人。说是野狗也行。”
鄢岁棠便又想起“犬”的来历。
但不知道这是否是岑家的禁忌,毕竟她从未听说过岑家除了世家和将军的身份,还需要担负这样沉重的责任。
“在想‘犬’吗?”岑既明看出她的想法,半点不避讳,“野狗不能野了,自然就会成为‘犬’。”
鄢岁棠问:“那秉欢是太野吗?”
岑既明却只是轻笑:“他只是没办法当女帝的‘犬’。”
言下之意,他是别人的“犬”。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不适合再深入了,鄢岁棠也自觉低头,试图换一个话题:“今晚到了驿站你就行动?”
“嗯,我的线人在夜里更方便露面。”
“你有多少线人?”
“比起线人,我更认可称呼他们中的大部分为江湖朋友。”
鄢岁棠有些理解了,或许就像秉欢总能知道她的踪迹,岑素流也能足不出户听说许多大事一样,岑家人应该自有一套交友的法则。
岑既明想了想,粗略估出一个数:“整个大永,算上朋友介绍给我的,约有一百来个可以直接联系。”
鄢岁棠:“……”
如果哪天岑既明自己组建了一支军队起义,或许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秉欢也有这么多吗?”
岑既明斜她一眼:“这是各自的秘密。”
鄢岁棠后知后觉,她大概也已经问到了岑既明的秘密,这些事,或许连他们自己的家人也不会互相透露。
但未等她道歉,岑既明已经坦诚道:“秉欢的更多,域外也有不少朋友。”
鄢岁棠有些理解他们为什么需要当皇室的“犬”了。
这样庞大的人际网络,如果不能为帝王所用,的确会是惹人忌惮的存在。
“不用再说了。”鄢岁棠讪讪道,“我都没什么等价的秘密和你交换。”
岑既明闻言发笑,表情看上去难得乖巧:“可以赊账。”
“……你还真想讹我一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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