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世
兰翘避在佛坛之后,朝梁妧善意一笑,招了招手。
梁妧便朝那边走过去,知夏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自从知道王爷放了兰翘出府后,这丫头的敌意也消了大半,这会儿见她鬼鬼祟祟,又提起一份小心。
兰翘向梁妧行了一礼,“刚在外面见着车马,想是夫人在此,我便特来拜见。”
梁妧略感意外,她跟她其实只说过一次话,“你怎会在这里?”
兰翘扬唇一笑,本是清冷的风姿,立时显出几分动人的明媚肆意。
她的美不同于世家女子,清傲时毫不做作,这般张扬的笑,就似荒野间独自盛放的蔷薇,历经风雨,更显明睐。
“我是来找唐玖的,她逃到揽胜山来了。”
梁妧哦了一声,唐玖的事,她这段时间也听到不少。
唐玖在冯家占住正妻之位,面对婆母的刻意刁难,却不会如寻常世家女子般逆来顺受。
日日闹出些匪夷所思的笑话,下人间传开来,很快就透出右相府的高墙,致使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冯青疏早恨得她牙痒痒,每提休妻,却都被唐玖挺着腰骂回来。
“想休我?行,休书给我立马就走,到时孩子生下来,我就让他在最肮脏下贱的地儿长大,没脸的是你们冯家,你自己想清楚。”
肚里揣着他的崽儿,果然是无往不利,冯青疏当初看上的就是她够下|贱,如今总算自食恶果,只得恨恨忍耐,待孩子生下再收拾她。
紧接着就是雷火案的公审,得知岳丈下狱,冯青疏起先还紧张打探了几日消息,毕竟唐百溪是兵部红人,在太子面前比他说得上话,不到万不得己,他也不是真想竹篮打水两头空。
在唐百溪的判罚下来后,冯青疏便再没了迟疑,为免受拖累,让余婆子备了红花,打算落了孩子再一纸休书,彻底一了百了。
余婆子端了汤药进屋时才发现,唐玖已经跑了。
梁妧倒没看出兰翘的性子这般刚烈,有仇必报,唐百溪死不足惜,连她女儿也不放过。
不过各人自有处世准则,再说唐玖在她眼里,也算罪有应得,好奇问她:
“你怎知她跑到这里来了?”
“冯家出动大批人手抓逃妻,我是跟着这个线索过来的。”
兰翘仔细看看梁妧,没在她脸上看出任何异样,却还是解释一句。
“我爹的手稿在唐百溪手上,抄家却寻不见,唐家有个小妾说起,唐百溪不少东西都在他女儿手上,我就来了。”
梁妧便点点头,“你一个人……没有帮手么?要不跟王爷说一声?”
“不用。”
兰翘连忙摆手,笑容带点害羞的扭捏,“有人帮我。”
梁妧心头一动,却没出声询问。
兰翘朝外看一眼,加快语速,“其实我来,是想跟夫人说几句话,又怕被王爷知道。”
梁妧心下虽奇,却仍是柔声道:“什么话?你说就是。”
兰翘便拉了一下她的手,梁妧下意识想躲,却又生生忍着没动:
“夫人,我和王爷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真的。”
梁妧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早有情郎,第一日就跟王爷道明的。他……也从未对我有过别的心思。”
兰翘神情郑重,“王爷每次来挽香楼,都是约了时康哥见面,借我打掩护罢了,王爷心性清冷贵重,也从不与楼里的姑娘接触。”
“夫人,王爷他是个好人,兰翘只盼你们白头偕老、一世好合……”
她说到这儿,忽地侧耳倾听,随后猫低身子往佛像后面钻,梁妧这才看见,那边开了扇低低的小门。
兰翘朝她挥挥手,压着嗓音道:“夫人,我先走了,这事别告诉王爷。”
说完身形几闪,已从那处溜了出去。
“她身上功夫不错……”
知夏刚说一句,梁妧回过身,便见萧钰立在殿中,目光冷冷落向这边,微蹙着眉,却未过来。
今日跟着来的是韩落和另外三名王府护卫,胡三兄弟身形过于招眼,再说王爷今日也不用坐软舆。
梁妧看向殿外,四人都在,这才笑着走过来。
“让爷等久了吧。”
萧钰面上习惯的冷意敛去,朝那边挑了挑眉,“看什么呢?”
“哦,刚才后面有只猫,长得怪好看的,我就……追过去看了两眼。”
梁妧守着兰翘的叮嘱,没跟他说实话,主动拉住他的手:
“咱们走吧。”
下车之时,这位还放了两句厥词,道神佛享用香火,却无心世人疾苦。
他不信佛,却愿陪她来此,他待她的好点点滴滴,在她心中悄然垒沙成塔。
再添方才兰翘的那番话,此时行在他身边,莫名就生出几分雀跃,指了指前方高阁。
“王爷,咱们上去好不好?”
萧钰下意识摁住胸前的平安锁,看她顾盼生姿的笑颜,“好。”
又补了句:“祈愿阁高七层,你若爬不动,爷可不背你。”
梁妧哈哈一笑,“我肯定能上去,就怕王爷走不动,到时我扶你啊。”
萧钰手上用了点劲儿,她指头一蜷,被他整个包在掌间,悄悄吐了吐舌,水汪汪的黑葡萄灵动清澈,朝他甜美一笑。
丁香微露,绛唇饱满水光盈泽,萧钰盯着看了两眼,若非身在佛寺,定要尝尝滋味。
他虽不信佛,却怀了敬而远之。
祈愿阁下,梁妧手搭凉棚隔着日光,仰看最顶的平安殿,也有些犯嘀咕:
“我上回来还专门供了平安锁,本想去看看的,这会儿瞧着……是有点儿高。”
外界都说皇觉寺祈愿灵验,尤其是平安殿,供奉一枚平安锁,诚心祝祷,心愿必达。
她那时便动用了自己最珍贵的收藏,跟她身上这块暖玉同出一地,刻了一枚小锁,以证心诚,供在祈愿阁顶层。
萧钰知她是怕自己上不去,本想借此躲过,转念又想,她迟早要知道,到时反不好圆,便道:
“不怕,真走不动时,你说两句好听的,爷是怜香惜玉的人,抱你上去都不成问题,何止是背。”
梁妧抿抿唇,踏上石阶,偏过头偷偷笑了。
她早就发现了,这人有时言语轻佻,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要不是兰翘说了他出入挽香楼的真相,她这会儿也还当他是个沉迷声色犬马的纨绔王爷。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他真是个命都不要、也要逛青楼的色鬼,又怎会始终守着承诺,不肯真欺负她。
再想到如今赐了婚,既使没孩子,将来的去留,怕也不是一张放妻书就能决定的,那、他是不是就该……跟她动真格的了?
鼻端嗅到佛寺特有的檀香,她忙念了两声佛,掐断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便听身边始终安静的人忽然开口:
“咱们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五月初四。”
梁妧倒觉意外,“还需再办一次么?宫里定的?”
“不是。”
萧钰低头看她,俊脸带着淡笑,“之前委屈了你,总要给你补一个。”
“不、不……其实也不用的。”
梁妧小声说,那天夜里她晕着,到底有没有跟他拜过堂,就此成了桩悬案。
这会儿才知,大概是没有。
拾阶而上,不知不觉已到五层,两人停步略作休憩。
“要的。”
萧钰这时才答,迎着落日远眺,京城隐约在望,“廿五陛下寿诞,宫里开了家宴,咱们那日去谢恩。”
梁妧应声,见他眉宇间比平日的冷意似有加重,回头让念秋从暖壶倒了些水,在唇边试了试温,递给他喝了。
轻声道:“王爷,这里风大,要不咱们下去吧。”
“不冷。”
萧钰握着她的手在面上贴了贴,温玉镇住寒毒,他此刻并不畏寒,吻了吻她的指尖。
“陪我在这里站一站。”
说是让她陪,他却一言不发,梁妧觉出他不大对劲,安静倚着他,一同眺向京城的方向。
萧钰此时,心头升起淡淡波澜。
前世的三月廿五,宫中为贺父皇五十五岁寿诞,张办得十分隆重,也就是那天,太子炮轰皇城、宫变陡起。
那之后,父皇重伤被囚寝宫,整个四月,太子血洗朝堂、肃杀一切反对他的朝臣,老二是最先死的。
母妃被逼自缢宫中,陆家满门被屠,他则困在王府,寒毒早就让他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接一个惨死。
太子得位不正,只有杀死所有兄弟,才能安心坐稳皇位,连刚会走路的老七,也死在他的刀下。
到了五月初,边关生乱,太子兵权到手,终于可以腾出空来,收拾他这个最没用的五弟。
萧钰眸光空洞,静静注视脚下这片山林。
就在五月初四那天,他服下强心散,拼了最后一口气逃出城,被太子的人追到这揽胜山中,在这里遇上她——被冯家追捕的逃妇。
他在猎猎风中,低头凝视身边安然无恙的人,她的眸清澈,透着滟潋柔情,而非心如死灰的绝望。
梁妧见他看来,伸手揽住他的腰,回了他一个柔柔的笑。
萧钰难掩心头滂湃,将怀中人用力抱紧,深深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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