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回:总有吃不完的醋
隋御仰头洒笑,冲上首主位上的松术说:“族首既知道了我那么多事情,那最重要的一段不该忽略掉。”
松术不自然地瞅了眼隋御的双腿,关于这段经历,在松针没有为他重述时,他便耳熟能详。他只是没想到,那个陨落下去的北黎战神和他们族帐之间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也忽略了他能重新站立起来,有这位年轻夫人的不离不弃。
“侯卿尘和小郡主是两情相悦,他们恩爱得很。”隋御刻意强调“两情相悦”,末了,又加了句:“侯卿尘非常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这段时间以来,松术先后会见了松、郎雀以及侯卿尘,他们每一人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政治说客松术也见过不少了,但阜郡从来都被排挤在中枢之外。这一次,终于有人瞧得起阜郡,作为族首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东野的天下是不是凌氏坐拥,松术根本不在意。丹郡狄氏发动逼宫兵变,阜郡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是狄真上位后,松术才得到朝廷那边的正式通知。
松术无意探究事实的真相,他更在意郡中百姓能不能填饱肚子。饥饿和贫穷祖祖辈辈困扰着阜郡,松术再不愿意让阜郡的好儿郎们纷纷背井离乡,去外面寻求存活下去的空间。
所以松术势必要赌这一回!
大帐中逐渐热闹起来,松术的大夫人,还有他几个儿子,另有族中萨满和守尉等掌事官员渐次入账。其他人见到隋御都还挺正常,却是萨满和松术的大夫人异常讶然。
凤染不禁感叹,隋御和他父亲长得得有多相像?年岁稍微长一点的人,貌似都认得松烛。看来虎父无犬子不是假话,只有那种令人敬仰的勇士,才能养出隋御这样的儿子。
隋御和在座众人侃侃而谈,没有纸上谈兵,亦没有大放厥词,是真心实意为阜郡做打算。他像是替父亲魂归故里,父亲借着他的眼睛和思维,重新见到当年的老友们。
凤染不胜酒力,被族首夫人让了三杯,脑子就已晕晕乎乎。她暗暗挪到隋御耳边,低声道:“这酒劲儿有点大,我出去透透气。你不用担心,有侍女跟着呢。”
隋御呷了一口酒,腹叹,要是把宁梧带过来就好了。他蹙眉说:“别乱跑,快些回来。”
凤染弯眸笑笑,悄然退到大帐外。她绕着帐房走上半圈,身上舒缓不少。跟着她的两名侍女在旁道:“夫人,当心着凉,我们这里一到晚上还是很冷的。”
“你们的酒很烈。”凤染停下脚步,吁了口气,“是不是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很豪饮?”
两名侍女相视一笑,回道:“在我们这儿男女老少都特别能喝酒。”
“这话说的也太绝对了吧?”
凤染循声望去,只见自暗处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他穿一身皮毛一体的紫檀色骑射服,长发微卷,蓬松的披散下来,额前束着一条略细的发带,脚下踩着一双高腰羊皮黑靴。
他扶着腰侧弯刀走近些,说:“族中也有很多喝不了酒的人,比如我。”
身后的侍女刚要行礼叫人,却见这男子做了个“否”的表情。二人只得把嘴边话咽回去,乖乖地垂首在侧。
“因人而异的事,何故那么较真儿?我不过随口问问。”凤染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叙了礼。
“都说今儿族中有远客到,看来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又是谁呢?”
“我是没资格入帐的人。”男子故作羡慕状,往大帐方向瞟了两眼。
“没资格入账,还得轮值守夜。这位军爷辛苦了。”她说罢,已转身往大帐中走。
男子大迈一步,抬臂拦在凤染身前,笑道:“哎,这位姑娘不是出来透气的嘛,干什么这么着急回去?”
凤染凝身侧目,淡淡地说:“军爷是要阻我的路喽?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身后的侍女憋不住了,急急地劝道:“津少爷,您快别闹了,这位真是咱们贵客。”
津少爷?凤染再次打量眼前男子,立马猜测出这人应是松术小老婆所生的。难怪他说自己没资格入帐。
被拆穿身份,松津特别不悦。他的确对帐中之事很感兴趣。之前便一直保密,明明族中有动作,可在明面上却被压得没半点波澜。他觉得父亲和哥哥们定有事瞒着自己,所以才溜到帐外瞎转悠。
可惜大帐里的事情没探听出个所以然来,却意外撞见这么个漂亮姑娘。这姑娘不大像是东野人,多了几分温婉娇嫩的气质,一颦一笑都很有韵味。
“原是津少爷,妾身失礼了。”凤染又朝他拜了拜,“不过不管你是谁,你也不好挡我的路。”
“干什么这么严肃嘛?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也该让我知道你是谁?”松津调笑道。
凤染瞥了眼身后侍女,可奇怪的是,她们俩都没有表明凤染的身份。
“姑娘别瞧她们了,她们都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定是被叮嘱过,不许随便向外人透露贵客信息。”
“看来你也是外人了。”
“你……”
“既如此,我也不便表明我的身份,只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
松津兴奋不已,催促地说:“姑娘快说!”
“就是我如果再不回大帐里,只怕我夫……”
“只怕她夫君我就该出来砍人了!”
隋御绷着一张臭脸大步跨过来,和松津擦身而过时,还故意撞了人家一下。
松津疏于防范,被隋御使出的力量顶个趔趄。好在松针在旁扶了一把,窘笑道:“津少爷今晚当值?大帐里外很安全,您在这游荡什么呢?可是这位夫人迷了路?您正想护送她回去?”
松津失望地看向凤染,她已经成亲了?居然已有夫君?她哪里像是嫁了人的模样?
“这位就是贵客?”松津乜斜隋御一眼,不服气地道。
松针连连应是,隋御哂笑道:“我是不是贵客不重要,重要的是津少爷不要随便搭讪别人家的娘子。”
话落,隋御拉起凤染便往帐内走去。直到这夜散席回到驿馆,隋御还耷拉着脸,闷闷不乐。
凤染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床边只有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你说你跟小孩儿较劲儿什么?”
隋御将第二天要携带的行礼简单收拾好,方才坐回床沿边,道:“你说谁是小孩儿?”
“那个松津明明就是小孩儿,再说他还是族首的儿子,你非得搞得那么尴尬嘛。”
隋御将手掌摸在她的大腿上,见她亵裤上再没渗出血渍,终放下心来。可嘴巴却依旧硬气:“我问过了,松津今年十九,也算和你同龄。”
“小我一岁,你看就是小弟弟嘛。”
“凤染!”
隋御气结,在这一瞬间已脑补出一整套话本来。有一个超级风靡的话本里不就讲,那男主人就爱勾引别人家的媳妇儿。
“你凶我?”凤染娇声说,“本性暴露出来了?不想再装下去了?我懂,隋御,你累了。”
隋御怔了半晌,凤染到底在说什么呢?他何时有那些想法?他不断否认道:“我大了你那么多岁,我担心你嫌我老呀。那松津和你同龄,你要是喜欢上他怎么办?”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凤染蹭地一下坐起身子,“我就那么随随便便?”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隋御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辩白道,“我是说娘子这样倾城,架不住有混小子偷偷惦记,我防不胜防啊!”
凤染“切”了声,捏住隋御的一只耳朵,说:“我又不是日日深居内宅的妇人。以后照样会在外抛头露脸。按你这么想,干脆给我锁府上密室里好了。日日见不到外人,你才安心。”
隋御任由她拽着耳朵,依旧嘴硬道:“这个主意甚好,待密室竣工,我去打条五指粗的铁链子回来。到时候拴在染染脖颈上,关在密室里。任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侯爷小心被我偷偷灌下迷药,再遭反杀。指不定关在密室里的人是谁呢!”凤染从容不迫地道。
隋御顺势栽进她的颈窝上,用哀求的口吻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求娘子饶我一命吧!”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隋御和凤染随松针上路,往更加偏僻的山坳里驶进。
松术一众人都没有公开露面,但隋御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松术的监视范围内。萨满拄着权杖幽幽走到松术身旁,他们站在一处高峭的山峰上,望着底下隋御等一众人马。
“巫师真觉得他们可行?阜郡的土地上还能像锦县一样种出庄稼来?”
“我信。”萨满跟随隋御他们走远的方向又挪动几步,“试一试,或许还有转机。若故步自封,咱们就得一直困苦下去。”
“万一被狄氏知道,他们会放过咱们吗?”松术忧心忡忡地道。
萨满堆满褶皱的脸慢慢笑起来,说:“族首心里早就有了抉择,既然选择这条路就不必后悔。你的臣民不会出现叛徒,不是所有的族帐都像狄氏那样反骨。”
晌午,隋御一行人终于抵达山坳之中。凤染在马背上翘首望去,但见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地上已有土壤被翻犁过的痕迹。就在她畅享之际,只听一声巨响穿透大地。她和隋御坐下的壮马受到惊吓,脱缰一样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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