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回:博弈才刚刚开始
梅若风当着侯卿尘和一众家将的面杀了那两个番子,以这种方式获得了隋御的“信任”。
莫看他是宦官出身,出手倒是干脆利落。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作案刃器并不是挎在自己腰间的那把长刀,而是藏在贴里服下的一把东野弯刀。
侯卿尘很快意识到,梅若风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梅公公需要我等做什么尽管吩咐。”侯卿尘欠身拱手,心照不宣地说。
梅若风拿出一方白帕子拭干净弯刀上的血渍,谦和地笑道:“那就有劳兄弟们今儿晚上把这两具尸首搬运到两国交界附近。”
“梅公公的意思是……”
“你们去支会康将军一声,要他去发现尸体吧。待我召集齐侯府外的厂卫们,再赶过去听个结果便是。”
“梅公公可真会说笑,我们侯爷与康大将军并不熟稔。”侯卿尘面不改色心不跳,语气平和的没有丝毫起伏。
梅若风稍稍愣怔一下,立马又笑了起来,点首说:“瞧我这脑子,真真儿是记糊涂了。不过也不妨事,丢到边军军士能发现的地方上即可。”
侯卿尘拱手应声,却见梅若风兀地朝他走来,双眼放出警觉地目光,说:“这位兄台好生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才‘隋有旺’,锦县人士,是这二年才跟在侯爷身边的。小人与公公是首次相见。”
梅若风霁颜一笑,用略略发尖的嗓子说:“建晟侯真是好本事,竟能让兄台这等人才甘做家奴。”
侯卿尘不答话,只讪讪地陪笑。
梅若风也未穷追不舍,但他已经完成了许有德交给他的任务。隋御在卧薪尝胆,侯府里藏龙卧虎,连那凤三儿都已脱胎换骨,绝不可能站在曹氏一族那边。
梅若风和侯卿尘交代好诸事,又折回霸下洲里同隋御辞行。
“还需侯爷再隐忍一段时间,待小人回京,一定会向许公公道明侯爷现下的处境。拖欠侯爷这么长时间的封赏,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搪塞过去,理应还给侯爷一个公道。”
“那就多谢梅公公美言了。”
“额……侯爷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小人捎给许公公?”
隋御负手叹息,凤眸微凝,说:“别教他老人家替我担忧了,我无话带给他。我这等不祥之人,谁沾染上谁倒霉。”
梅若风欲言又止,最终作了罢。他来的异常突然,走的也很速度。
隋御心下百转,立马让易好容的范星舒和臧定思赶上去尾随他。
避在袍泽楼里的康镇终于走出来见隋御,事情的详况他已看清楚了。
“把事情推给东野确实是最佳选择,之后这场戏要怎么唱,你该明白。”
康镇仰天长啸,一拳打在霸下洲的红木圆柱上,恨恨地道:“想我康镇堂堂一员武将,竟有一日玩儿起了文臣那帮尔虞我诈的心思。狼来了喊多了,就不怕有一日狼真的会来?”
“锦县有你,就不会硝烟四起。”隋御勾唇一笑,玩味地说。
“侯爷您真是抬举我。”
“不能让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寒了心。关于东野那边的事,我替你去处置明白。”
康镇惊恐地看向隋御,当初东野人诬陷他偷了贡品、建晟侯府又和东野小郡主在大兴山上大打出手、还有这回桑梓米铺和东野人之间做起营生……
他之前对隋御的种种猜忌和怀疑都是正确的,隋御就是和东野朝堂有染。这时候他明明应该很愤怒,应该和隋御反目成仇才是,可他却找不到任何怪罪隋御的理由。
凤染在这个缄默的空档中,为康镇递上来一盏热茶。她粲齿倩笑,说:“康将军不必错愕,侯爷要是真想投诚,现在早就过东野那边去了。何故还不遗余力地帮助康将军呢?”
康镇端着凤染送上来的茶盏,一双日日拿着刀枪的大手居然在微微发抖。
“侯爷当初的教训还不够深么?将军,现在的边军姓康,你想让他易主吗?”
康镇语塞,根本说不出话来。
凤染望向隋御,嫣然一笑,道:“嗐,这两日忙糊涂了,居然忘了跟侯爷汇报。常澎来信儿,说东野那边还想继续从咱们手里买粮食。我大致算了算,盈利还算可观。多的帮不上康将军,但月月往驻地上送些瓜果菜蔬,酒肉衣服尚能做到。”
“全凭娘子做主。”隋御不假思索地道。
凤染向隋御福了福,又对康镇说:“我家侯爷明明处处为康将军着想,偏偏嘴上是个不会说的。他惜才,看到康将军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以前雒都愧对他,现在雒都开始愧对你。他不想看到你对北黎失望,帮你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哎……”康镇发出一声沉沉的哀叹。
凤染:“侯府的命运早就和边军的命运缠在一起。锦县上一旦出事,我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咱们必须联手,要自身坚不可摧才行。”
康镇终于起身,向隋御和凤染郑重一拜。
隋御:“你在明处,就按规矩办事。打发走校事厂的番子,雒都那边很快就能批下来军饷。甭管多少,好歹可让你喘口气。暗处的事交给我们,我若真投靠东野,凭你知道的侯府底细,还有你手里的人马,很容易将我这一府人全部干掉。”
康镇含泪离去,心里五味交陈。隋御是令人钦佩的,更是真心实意帮他守护边军的。正是雒都朝廷的种种不作为,才给了建晟侯府这样的机会。
仙使亦可杀人诛心,恶鬼亦可心慈悲悯。孰正孰邪,孰黑孰白呢?
“哪日大集?”凤染按着案边,缓缓地坐回圈椅上。
水生未去拿黄历,脱口而出:“回夫人,是在后天。”
凤染舒了口气,说:“差东野的最后几百石稻谷都预备好没有?”
“金生早从邱家那边拉回稻谷,夫人大可放心。”
“待和东野的交易暂告一段落,让常澎和丁易得空儿回来一趟。”
隋御走到凤染身侧,一手撑在扶手上,倾身盯着她,道:“别担心,这个坎儿会挺过去的。”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来不及了。”凤染举目,勉强笑道。
“既然剑玺帝有意保我,就代表我对他们有用处。这场争斗无论我怎么躲,到底被裹挟进去。我的羽翼不丰满,剑玺帝怎么拿出来使用?他在清王府那里栽过一次跟头,这一次不会再那么鲁莽。”
隋御神情凛然,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那你去吧。”凤染探指划过他的下颚,微笑道。
隋御回手抓紧她的臂腕,低吟说:“我去哪里?是去见松针吗?”
凤染“嗯”了声,蹙着眉说:“校事厂这件事栽赃给东野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你得从中斡旋,平衡边军和东野之间的关系。嫌隙要是太多,以后更无法相容。再则曹太后哪里会那么好骗?她辅佐几代帝王,是最狠厉、最智慧的主儿。”
隋御把凤染的头揽进自己怀里,宽长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脑。似有千言万语,在这时候却只字说不出口。
当夜,侯卿尘按梅若风的指示,让郭林等众家将把那两具尸体抛到两国交界处。康镇那边也按计划,在夜巡路途中“无意”发现这两具尸体。紧接着,梅若风和余下那四名番子突然现身,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
郭林等家将夜半时分就已归来,范星舒和臧定思却是在翌日傍晚才回到府邸。
原来番子们对边军给出的结果存有疑虑,但他们又找不到他二人的死和建晟侯府有什么关系。毕竟二人身上的致命伤皆是东野弯刀所为,发现尸体的地点又在两国交界处。
康镇一口咬定是东野那边的流寇所为,还信誓旦旦地要为厂卫们报仇雪恨,最后还“傻乎乎”地追问他们,为何会突然造访到锦县地界上来。
番子们本来是秘密行动,这下子却变成了公开的,众人明白,再没有查下去的必要。这时候又是梅若风站出来,给他们指了条明路。要他们直接去知县衙门,从父母官口中探查一些日常情况。
众人对苗刃齐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个谨慎胆小之人。于是众人打着“钦差”的名义找到苗刃齐。
可怜苗刃齐被吓唬了一场又一场,满脑袋里装的都是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件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咋啥事都能追问到我的头上?咋啥事都跟那个隋御有关,又双叒叕是那个建晟侯!
苗刃齐开始是一问三不知,被梅若风等厂卫好一顿威逼利诱,只好开始“胡言乱语”,横竖也不敢随便把隋御供出去。
这些厂卫到时候拍拍屁股一走了知,他和整个家族还得在锦县上生存下去。他和李树元都已好久没通过信,更不消说告诉李树元关于隋御的现状。最开始他自己就认定隋御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个快要将死的人。到了今日这个地步,更没法子改口了。
范星舒如此这般地交代清楚,吹着龙须刘海笑说:“梅若风这个人心机是深的,办事呢也是滴水不漏。想他和番子们共同回雒都后,定有自圆其说的法子。”
“没、没错。这回调查康镇是主,调查侯爷是辅……蒙混过去是靠了梅若风。”臧定思结结巴巴地道。
“不是靠的梅若风,我们靠得是剑玺帝。伴君如伴虎,侯府的底细被他洞晓,咱们以后走的每一步都会如履薄冰。”隋御提醒道,眼神却非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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