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周一早上，项南枝刚到公司，就被人事助理小孜叫走，说是章副总找她。
项南枝想，应该是要谈之前自己的离职申请。等她进办公室后，发现果不其然，人事经理胡胡岚芳也坐在里面。
章波见项南枝站在门口，便招手说：“小项啊，过来坐。”
项南枝坐在章波对面的沙发上，旁边是胡姐，她喊了一声章总、胡经理。
“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聊聊。”章波倒了杯茶，推倒项南枝面前，“我听老冯说，你要离职？”
老冯是项南枝直属上司，叫冯建昇，项南枝上个星期将离职申请邮件一同发送给冯建昇和人事胡瑜，但她没有发给章波。
项南枝笑着点点头。
“是什么原因呢？”章波问。
项南枝直接说：“有点累了，想休息段时间。”
章波点点头，说：“你之前那个项目，我也知道，确实比较费精力，老冯也一直跟我说项目执行不错，你也辛苦了。现在后一阶段还没开始，要不先休息一段时间，调整调整状态？”
项南枝摇头，还是想走。
章波见状，看了眼胡岚芳。
胡岚芳会意，对项南枝说：“南枝啊，如果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公司说说，咱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项南枝说：“生活没什么困难，就是觉得压力太大了，想换个环境。”
“想换个环境休息段时间也行，章总可以跟冯总打个招呼，给你保留岗位，等调整好自己再回来。”胡岚芳往项南枝旁边挪了挪，“公司觉得你工作不错，也确实是想留你，要不你在考虑考虑。”
项目前期压力实在太大，市场、协调、项目进度项南枝都要抓，为此医院都去了好几次。现在项南枝之所以提离职，就是想换个环境出去走走，放松一下，等后面也想换个轻松一点的工作。
可这个项目是公司重点关注项目，项目前期一直是项南枝跟进，没人比她更了解项目的内部情况。现在卡在一二阶段的过渡期，如果突然换人，后面出现问题，也确实不容易处理。
章波顿了顿，忽然问：“小项之前是沾州人？”
项南枝没明白章波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老实说：“郦川人，在沾州上过学。”
章波喝了口茶，“那对沾州熟悉吧？”
“还行。”
“你看这样行不行，”章波放下茶杯，“公司在沾州有个综合事业部，现在缺个人，是个闲岗，你先调去那边，也算换个环境休息休息。”
胡岚芳一听章波这意思，就知道他是想先稳住人。反正这个项目第二阶段还没开始，权当是给项南枝时间调整。
“南枝，你看章总真是为你考虑周全。”胡岚芳说，“反正沾州也近，过去也就个把小时的事情，正好你对那边又熟悉，省的我在从这边找人过去了，你看怎么样？”
沾州……
项南枝对沾州是熟悉，但确实没什么太好的印象，不过，除了一个。
她说：“我考虑考虑吧。”
项南枝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去沾州。因为属于集团内部调动，而且前期项目已经结束，后一阶段又尚未启动，所以项南枝交接很快，并准备月底就去沾州。
“姐，你确定要调去沾州？”妹妹项南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恩，已经在车上了。”
“那我姐夫怎么办？”
项南枝坐在位置上笑了一声，然后说：“那你替我好好照顾吧。”
“我不要，我才不当冤大头……”
项南桠说还没说完，项南枝就听见那边有人吼：“死树杈，你还没完了是吧。”
项南桠“嘁”了一声，没搭理，继续问项南枝：“那你跟妈说了没？”
“昨天说了，她知道。”
“哦，那你要去多久啊？”项南桠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舒服，“姐，你说你好好的非要去那干什么？”
项南枝没说自己之前提离职的事情，只说是内部正常调动。
“那……他还在沾州吗？”项南桠想了想，欲言又止地问：“姐，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列车已经开了，速度在慢慢起来，项南枝看窗外的景色匆匆闪过，眼神开始失焦。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那件事依旧像一块新疤一样烙在项南枝心上，项南枝忘不掉。当年走得决绝，没有任何余地。
项南枝一直记得，那一巴掌，扇掉了她所有的念想。
“再说吧。”
沾州那边安排去接项南枝的人，叫钟睿，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儿，后面也是项南枝的助理，作为项南枝和公司联络的中间人。
沾州综合事业部有个项目，是跟学校合作，属于职业教育体系规划，每年要对临近毕业的学生安排一套职业体系规划课程，除此之外还要定期向企业输送人才。
项南枝报到第一天就被安排过去，算是项目在学校的驻点人员。
这确实是个闲职，工作内容与公司内部项目全然无关，除了在学校上课，就是针对毕业生做企业定向考核，说白了就是企业在学校面试招录，统称校招。
项南枝低头一看学校资料，沾州大学。
钟睿送项南枝去学校，接待他们的，是学校招生就业处的主任。
项南枝伸出手，向对方做自我介绍：“薛老师，你好，我是嘉丰集团的项南枝。”
薛老师握住项南枝的手，说：“薛定河，负责招生就业。”
薛定河给项南枝安排了专门的办公室，在综合楼五楼506。项南枝看着办公室里面有两个办公位，便问：“还有一位老师也在这里吗？”
薛定河看着项南枝对面的办公桌，便说：“跟学校合作的，除了你们嘉丰，还有一家企业，不过那边不派驻点老师过来专门授课，只在学生实习期前过来招聘。”
项南枝点点头，问了句：“是哪家企业？”
“品晟。”薛定河从柜子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项南枝，“前两天他们有负责人过来，说有个项目要找实习生，问学校大四的课程时候时候结束。”
项南枝翻看手里的资料，有一些是公司内部的职业教育专项课程，还要一些是学校方便的任课安排。
“大四实习什么开始？”项南枝问。
“现在大部分课程都结束，实习招生已经开始了，品晟负责人今天还过来了，现在就在大礼堂面试。”
项南枝过来的时候，也收到事业部的校招规划，不过因为她刚来，所以本次校招工作就不用她参加。
每年十一月左右，就会有一波企业先到学校招实习生，等到次年五月，就会有第二批企业前来招正式员工。
薛定河说：“项老师，要不我先带你去大礼堂看看，嘉丰也有人在那边面试。”
项南枝跟着薛定河到大礼堂，里面嘈杂一片，成群的大四学生在各大企业展台面前穿梭，挂起来的企业信息悬吊在半空，一条条，就像串联起来的彩旗。
项南枝一眼看见嘉丰的面试展台，正准备过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品晟的展台也在旁边。
项南枝脚步一顿，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薛定河手指嘉丰的方向，说：“在那边。”
正巧薛定河话音刚落，品晟正在面试的负责人忽然抬头，并往薛定河和项南枝的方向看过来。
是陈习扬。
项南枝的人事调动和交接，是在两周内解决的，与离职程序相比，这次调动在时间安排上是比较快的，很多公司内部的人都不知道，更不用提外部人员。
至于陈习扬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项南枝想，可能纯粹就是巧合。
薛定河将项南枝带到大礼堂后，便有事先走了。
项南枝跟嘉丰的同事聊了两句后，也准备离开，刚出礼堂门口，便听见后面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陈习扬。
陈习扬走到项南枝旁边，问她：“你怎么在这？”
“我调过来了。”
“转职教部门了？”
项南枝笑着点点头，说：“算是吧。”
相比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淡漠，第二次见面，熟络很多。
“调过来住哪儿，还是住亲戚家？”陈习扬问。
项南枝摇头，说：“公司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学校附近。”
礼堂门口的学生来来往往，这儿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走走？”陈习扬问。
大礼堂门外不远，就是学校操场，项南枝跟陈习扬两人，慢慢往操场的方向走过去。
“怎么没走，不是提了离职？”
“可能公司觉得我还有债没还清，不放我走吧。”
陈习扬嘴角弯了弯，只说：“我听公司领导说，那个项目前期合作完成得不错，大家年中奖金都领了不少。”
项南枝瞥陈习扬一眼，很随意地说了句：“合作不错，那怎么把负责人给换了？”
“因为负责人换成是我，所以就提离职了？”
原本就是闲聊，项南枝也没想到陈习扬会把话题引到这，不过提离职这事确实跟陈习扬没有关系，在那晚之前，她就已经发邮件申请了。
项南枝不知道怎么回，只是笑了笑。
那天陈习扬听项南枝说离职，当时确实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走了之后又后悔，万一她又一声不吭走了，找不到人怎么办？
现在知道项南枝调到沾州，心情莫名轻松很多。
陈习扬没在继续离职的话题，问了些日常的就没什么话可问了，于是俩人便绕着操场一直走。
久别多年的两个人，猛地一见面走在一起，忽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习扬本来想说点什么，后来看着两个人斜在操场的影子，又觉得这样好像也挺好。
这一幕，这么多年，他从未敢想。
走到操场门口，项南枝看天要暗了，便说：“好了，我先走了。”
陈习扬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不用，走一会儿就到了。”
陈习扬见项南枝拒绝，便也没坚持，点头说了句小心，就停下脚步，看着项南枝自己走。等她快到操场大门时，他忽然叫住她。
落日的余晖打下来，正好照在项南枝回头的侧脸上。
陈习扬看着她脸上的光影，问道：“当年为什么走？”
十月底的沾州，已经开始冷了。斜阳夹带着晚秋的风，从项南枝脸上掠过，浇灭了一些脸上的温热。
项南枝没想到陈习扬会突然问这个，身体定在原地没动，笑容也开始逐渐消失。
陈习扬看着项南枝回头，这一幕似曾相识。
多年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回眸，就从此勾连着他的心。于是，项南枝走到哪儿，陈习扬就跟到哪儿，他一直站在她身后，从未离开。
项南枝站在原地，身体没有完全转过来，余晖从上到下慢慢下移，项南枝感受自己半边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冷却。
随后，她忽而反问道：“你问的是哪次？”
两次都不告而别，为什么？
陈习扬站在不远处看着项南枝，但却没有问出口。
时间在飞速地闪逝，又在飞速地倒回，所有关于项南枝的执念又重新回到最开始起点。
那个不似酷暑滚烫，却依旧燥热的晚夏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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