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四十六章 宫中初葵
怀里的十八皇子这时才闹起来,我不由地一笑,刚才他又哭又笑地,不停地保护我,想是饿惨了,我笑着把小东西交给乳母,让他好好补补。自己则心不在焉地拿起桌上象牙镶银的筷子夹桌上的羹肴,却一口也没吃进去。其实,这席上除了太子,还缺了一个人,也确实该缺了那个人的……
可我,还像是不死心硬要找什么人似的,又回看席间,东首几桌皇子席,这会儿子已经热闹非凡了,连七皇子和十二皇子这样文秀安静的人儿,都坐在一处相互说着什么话。我的眼神绕过他们,无端地落在十三皇子身上,他身边坐着个清冷面生的皇子,和他冷暖立见……
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自己当初为何会救十三皇子,是否只因为他和那个人长了极相像的同一张脸的关系,我看着他回过那张俊颜,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温温的,如死水。突然,一只胳膊搂上他的肩膀,我心一颤……
却见到十皇子拿了一盏青花瓷酒壶,似要和他拼酒。明明离得那么远,我竟能在嘈杂中听到一句阴柔的低斥:“老十,有点正形,等下还要随父皇上午门颁赐群臣……”然后,我看到九皇子身边的白衣皇子淡淡一笑。
我赶紧低头皱眉,我怎么又去看他了?
又有什么清脆的笑声传入耳际,我回首,只见是灿若明珠的八皇妃穿着一身大红绣百鸟命妇吉服,大袖衫明珠翠玉,与席上众宫中命妇、皇子妃说笑,俨然有强压太子妃一头的态势。
我摇头自失一笑,怎么左右都躲不过一个“八”字呢?
开席到一半,中央的主桌上,身着明黄龙袍的清和帝立起,跟着,众皇子也立起,我晓得皇上和众皇子是要上午门颁赐外臣了。御花园中,众人又跪,清和帝向仁宪皇太后告退,皇太后慈祥道:“国事要紧,皇帝不用理会哀家。”
皇上和众皇子离席,御花园里就只剩下了女人。仁宪皇太后与先帝妃又用了会儿子饭,就乏了,伺候皇太后的老嬷嬷道:“老祖宗,这戏还没开呢。”
皇太后摆手:“来来回回还不是那几出,我今儿个也累了……”
我本也要跟着一道离席,却听身侧一桌的命妇道。
“瞧见那边儿那个文气的姑娘没?那就是悳妃娘娘为十四皇子千挑万选,选来的儿媳,如今赐给十三皇子当嫡王妃的尚书绾浚之女——
绾氏·采柔……”
我心底一叹,“那绾姑娘不止是个文气的姑娘,更是个孝顺的姑娘啊。”其实,我在甘沐寺里曾见过她一面,还阴差阳错地拾到了她的玉佩。此时,她坐在悳妃边上一席,一身青花瓷的旗袍,看上去清雅脱俗。想十三皇子那样洒脱俊逸的男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了。
“诶,那蕙妃娘娘边儿上的姑娘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瞧那模样儿,温婉柔静,也是一等一的好……”
我顺着话头看过去,那姑娘侧着身坐着,身着一袭淡黄色点绣白兰花的旗袍,极是淡雅,她回过容颜,竟是三小姐,怪不得我只觉着眼熟,她见我看向她,向我温静一笑,我也抿唇一笑。
正这会儿子,边儿上突然响起一声杯盏跌碎的声音:“哼,不过是太子的一个妾,得瑟个什么。凭她,也配和太子妃一桌?”
“哎呦,我道你是惹了谁了,原来是她。太子如今独宠那骚蹄子,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啊!听说,今儿个的病,也是行了太多的房事……”
“这骚蹄子也有两下手腕,连太子妃都要让她几分,太子之前的那些侍妾不是被她整死的整死,逼退得逼退,听说,连太子的那些个隐秘情人,也无端没了好些个……”
“嘘,后宫是什么地方,这种是非也敢议论,不怕下一个就是你吗?”
我看向太子妃那一席上那一身火红衣衫的妖娆女子,眉眼妩媚撩人,极薄的缎纱齐胸襦裙堪堪掩着娇躯,尽显前突后翘,这皇家命妇们自持身份,还真没人敢这么穿。我正转身离开,她突然站起,媚声道:“诸位娘娘,太子妃姐姐,臣妾担心太子爷的病,想为太子爷绣一幅彩绣祈福,可是臣妾手笨,一直绣不好,听说纳兰府的贞敬夫人是南方人,刺绣的功夫是旁人学都学不来的,臣妾想向贞敬夫人讨教几招,不知可否?”
我一惊,没想到这个太子的小妾竟会针对我!
我听边上有命妇掩嘴偷笑道:“哼,什么刺绣的功夫,伺候人的功夫还差不多。”
“这骚蹄子对骚蹄子,倒也是一场好戏。”
“我倒想见识见识这贞敬夫人是谁。”
我忽然心生一计,既然,这些命妇都不认得贞敬夫人,这太子的小妾也未必识得我,我冷笑,趁着命妇都看向她,从容往御花园外退,我不在,倒要看看她怎么下台!
就在我要出园子的时候,身后有人叫道:“呦,贞敬夫人,这是往哪儿去啊?”
我回身,见到八皇妃讥讽地看向我,而她身边,堇蓉郡主正使劲拉她的袖子,见了我,更是愧疚地低下头。
看来,我是逃不过去了,索性挑明了问道:“不知这位夫人,要我怎么教夫人?”
太子的小妾道:“来人,上绣架。”
绣架放在一个人都见得到的平台上,我冷笑,原来是早准备好了的。我一路走过去,来到绣布前,其实,刺绣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以前就给瞻岱绣过一个肚兜。如今要中秋应景,只在上头绣一株金桂和一轮圆月最好不过。我心思已定,随手就要捏起边上的针,却见一个嬤嬤模样的婆子拿着针直直靠近我。
我本能地想起我在内务府的石牢里,那些婆子对我施针刑的痛苦。在黑暗的囚室里,细针反射着清冷的光线,落到我的全身,让我痛不欲生!
此时,那嬤嬤拿着细针递向我,那针反射着月光,我一阵胆寒,不由地后退一步。
那嬤嬤冷着脸道:“夫人。”
我一震,才见她手里拿的不是针,而是放满各种针的针盒。
我稍稍松了口气,接过针盒,从其中捏起一根小针,可当我的指尖刚碰触到针身,就仿佛又有针蛰在身上,我只感到一阵刺痛,手一颤,那根针就跌落到地上。我发现我竟连针都拿不起。
太子小妾嚣张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贞敬夫人是不想替太子祈福?还是,想赌咒太子!”
“夫人——”
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
“小女的妹妹不善刺绣,刺坏了绣品,夫人也不好向太子爷交代,不如,让小女代绣,也算小女为太子爷祈福了,不知可否?”
我侧首看她,是三小姐。
她温柔地笑着,不卑不亢,中秋的月光洒在她淡黄色的唐式诃子衫上,泛出朦胧的光晕,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广寒宫里的仙子,风光霁月,不可亵渎。
三小姐的针线女红习得绾氏真传,一枝宫樱,落瓣纷纷,绣得凄离绝美,花下一人,落花独立,长长的黑发披垂,不知男女,而空中却又下起了濛濛细雨,让他朦胧的背影永远定格在花、雨之中。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三小姐为何宁愿死也不嫁,原来她心里早有了一个人,竟是弥月皇太子,而我更没想到,太子也是一个痴情的人。后来,我偶尔会想,若是三小姐能嫁给太子,也许就好了。就算纳兰朙珠和乞乙玊计水火不容,但依着纳兰容珏的圆滑变通,说不定反而能成为太子的助力。
可这终究没有可能,只不知道这一切是太子的不幸,三小姐的不幸,还是纳兰家的不幸!
宴席未散,我却不想再待,踩着花盆底子出去,独自走在黑夜的甬道里,远方的戏台上开了戏,依依呀呀地老远传过来。我全身无力地仰靠在一面暗红色的宫墙上,当日,那些阴损的婆子竟捏着细针对着肚脐扎下去,痛入腹内,今日又像是受了一遍针刑,稍一动,只觉得小腹如千万根针刺。
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扶着墙,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可腹部实在太痛了,每挪一步,就像是一遍针刑,刺激我的痛感,剥夺我的意识,就在我撑不住向后仰倒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人环住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地挣扎、无力地挣扎,他的手轻易地抚上我的腹部。我大惊,拼命地后退,但身体被他环紧,我退无可退。
他的手掌就覆在我的腹部上,我感到暖暖的温度传入体内,这感觉好熟悉。那股热力从他的掌心传入我的腹部,原来他是在给我输内力。我感到有什么湿湿重重流在裙底,我知道,是初葵了。群摆在挣扎间染上了血红,在凄冷的月光下有些刺眼。
“州儿,你……”但失血的我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模糊的眼就着清冷的月光,强撑着看他背光的脸,这一张脸真像啊,真像“……十三皇子啊……”我虚弱地呻.吟,仰头倒在他的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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