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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昨日晚间的雨绵绵落在今日的晨间,浓雾罩在远处山林,堪堪只能见到些许树梢。

        “咚,咚,咚,”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三声敲门声。

        楚南星从厨房里探出头支着耳朵,不确信的回头问坐在灶前递柴火的商陆,“刚刚是有人在敲后门吗?”

        商陆放下手里的柴火起身道,“我去看看,”说罢拾起挂在墙上的斗笠戴上往后门去。

        不大一会便回了,手里捧着一个砂锅,肩上还趴着一只湿淋淋的小猫。

        楚南星问,“谁啊?”

        商陆,“卖鱼的阿伯,”

        楚南星,“阿伯来干什么?我们不是还没开张吗?”

        商陆捧着砂锅进了屋,将砂锅放在灶台上,一面摘斗笠一面道,“阿伯送了砂锅鱼来,”

        楚南星看了眼灶台上的砂锅疑惑,“啊?今儿是什么日子?”说着上前掀了砂锅盖,豆腐混着些许的蘑菇煲出奶白色的鱼汤。他与卖鱼的阿伯关系并不熟络,除了买鱼的时候的交集,往常他更是看不到阿伯的身影。卖鱼阿伯性子孤僻,常年待在渔船上,鲜少有人交流,这送鱼汤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商陆抱着淋湿的小猫坐回灶火前,将淋湿的小猫放在膝头,往灶里添了一根柴火道,“不清楚,阿伯说是这是刚捕了来的薄鱼,送来给我们尝尝鲜,”

        楚南星走过来撸了一把小猫湿淋淋的头顶,“薄鱼?这鱼虽性凶,但炖出来的汤却是极鲜美,”

        薄鱼,生性极凶,貌丑长一目,有齿如米且锋利无比,群而居之,潜于各个流域以落水者而食,又名水鬼。

        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回灶台前,锅里正烧着热水,取来水桶将热水盛进去用木盖盖上,“既然有汤了,今天的早饭简单做个炒饭吧,青菜还是鸡蛋?”

        商陆将小猫用衣裳下摆盖住,将猫儿的毛发擦干,“我都行,你喜欢什么就用什么,”

        “那就用蛋,”

        说着转身从橱柜顶上拿下篮子,看着里面所剩不多的鸡蛋,“还剩七个鸡蛋了,再煎几个蛋吧,等雨停了去朱伯家买点,”一面说着一面将鸡蛋打进碗里,“我先把鸡蛋煎好,火不要太大了,不然等下我们只有吃糊鸡蛋了,”

        商陆往灶里递柴火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楚南星,随即将已经开始在冒烟的柴块取了一块出来。

        猫儿扒着商陆的手喵喵叫,楚南星打蛋的手一停,转身从橱柜里取了一个小碗,取出最后一颗鸡蛋打进小碗里,“今天下雨了,河边地滑,饿了吧,等下给你炖个鸡蛋羹吃,”这话是对商陆膝盖上的那只小猫说的。

        猫儿似乎是听明白了,跳下膝盖,走到楚南星脚边,站在脚背上伸直了身体用爪子勾住楚南星衣裳的下摆,细着嗓子喵喵直叫。

        锅里的油已经烧热了,再耽搁下怕是会直接烧锅了,楚南星抬了抬了脚,一面敷衍应着,“好,好,好,”一面将搅好的鸡蛋倒进锅里。

        商陆起身将小猫抱了回来,搔了搔猫儿的下巴,“这猫儿还能听懂人话,”

        楚南星正将煎好的鸡蛋从锅里盛出,“一方水土养一方灵杰,咱杏枝里好山好水,养出个能听人话的猫儿是很正常的事儿,”

        像是应和楚南星说的话,猫儿十分配合的叫了两声。

        商陆笑了笑,将猫儿放在矮凳上,“我把鱼汤端到大堂去,”

        楚南星已经做好炒饭了,正在给猫儿炖蛋羹,“记得洗手,”

        商陆点点头,走到厨房门口,伸出手借着屋檐滴下来的雨滴净了手。一手端着鱼汤一手端着炒饭往大堂走。

        “清韵姑娘呢?”

        猫儿将蛋羹都吃了一半了,都还未见到清韵的身影,商陆问着从厨房出来的楚南星道。

        楚南星也疑惑,以往清韵是最先起床的人,今天怎么这个点了都还未出房门,“你先吃,我去看看,”放下手里的腌菜,转身急急就往后院去。

        商陆放下筷子跟着楚南星走了几步,看着近在眼前的布帘,脚下一转,又坐了回去,将窗户支开盯着外间出神。猫儿吃完了蛋羹餍足的坐在凳子上梳理毛发,外间的雨势逐渐大了起来。

        “看来今天一天你都待在这里了,”商陆回头对着猫儿说着。

        猫儿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商陆,许是在想为什么它要一天都待在这儿。立着的耳朵动了动,随后发出一声软软的叫声,算是回应商陆之前说的那句话。

        等了好一会也没楚南星出来,商陆起身去厨房取了两个较大的碗,将炒饭与煎蛋盖上。

        “轰隆”突然炸起雷声,猫儿蹿的一下跳了上来,紧紧挨着商陆的腹部发抖。

        商陆一面顺着猫儿的毛一面安抚道,“不怕,不怕,”

        “轰隆隆,”一连炸了好个几响雷,猫儿害怕的直往商陆宽大的袖子里钻。

        雷声止后,雨势竟比之前还要大几分,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掩盖了世间一切声音。商陆起身将窗户掩上,面露忧色的看着桌上渐渐变凉的早饭。

        就在商陆以为楚南星不会回来吃饭时,却见他一脸疲色的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有水渍,不知是汗还是溅上的雨水。

        “快吃饭吧,等下真的凉透了,”商陆也不去问清韵为何不出来,将猫儿放在一旁,起身将碗掀开,取过一旁的饭碗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放在楚南星面前。

        楚南星盯着眼前冒尖的米饭久久不语,商陆知他是有话说,也不再开口,只默默的往嘴里扒着米饭。

        过了许久,一碗米饭都见底了,才听见楚南星唤了一句,“老商,”

        商陆立即停了碗筷,偏头看向楚南星。只见楚南星满脸的踌躇,想说却又在忌惮着什么。

        “商陆,”楚南星又唤了一声。

        商陆应道,“嗯,在,”

        楚南星,“你听过赤焰毒吗?”

        商陆毫无迟疑,“略有耳闻,毒发时全身如火烧,不致命但难捱,且发作没有时效,有时几年都不发作,有时却月月都发作,疼痛侵骨,故又名噬骨毒,”

        楚南星拾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嗯,这毒用在寻常人确实是这样,但用在妖身上却要难捱千万倍……”楚南星停顿了下,从怀里摸出一片鳞片摊在手心递给商陆看。

        不待商陆发问,主动解释道,“这是鲛人鳞。鲛人非自愿掉落的鳞片,其疼痛不亚于生剜肉扒皮。而此毒用在鲛人身上,可使得他们全身鳞片掉落且不再生长出来,毒发之时便要承受扒皮拆骨般的疼痛,长则七个时辰,短则三个时辰,”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猫儿蹿上楚南星腿上,寻了个位置安然睡下。

        商陆斟酌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据我所知,此毒无药可解,此毒用在鲛人身上,不仅会使得鳞片掉落,还是会堵塞其经脉,令其修为停驻,更甚者会令中毒者丧失心智,以血为食。血乃万物之根本,食血可缓解疼痛也可以延缓毒发,但终归不是长远之法,”

        楚南星赞同的点点头,商陆接着道,“说是毒不如说是咒,只赤焰一味自是没有多大功效,但若有引子,此毒便是致胜之宝,”又问,“清韵中毒有多久了?”

        楚南星叹了口气,“清韵是我们从一处洞穴潭中救出来的,所以这毒我也不知晓到底有多久了,”

        “全身鳞片可还在?”商陆又问。

        “腹鳞尚在,清韵是在今年化雪时初次毒发,我们按着她说的方子取了兽血浸泡,效果甚微,短短半年,算上今日已毒发三次了,时间虽一次比一次短,但却一次比一次痛苦,”说到这儿,楚南星停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今日她险些认不出我来,”

        商陆点头,“想来中毒已经久,此毒发作缓慢,初期更是毫无反应,它会在不知不觉中流进血脉中,一次毒发此毒便重一层,到最后毒杀心智,供下毒者操控去做杀人取命之事,”

        “这么狠毒!”楚南星只知此毒发作起来恐怖,却不曾想到会这般阴险,到底是谁如此卑鄙想出来这样狠辣的招式来。

        “中此毒者我之前也遇见过,他们身形高大,有拔山之力,且刀剑不入,是一柄趁手的兵器。”

        楚南星听到这番话不由想到此前在枕荷坞的那几只锦鸟,商陆所言,那几只锦鸟皆有。

        楚南星心一沉,“当真无解?”

        商陆沉吟片刻后,“天珑城有一人或许有法子,那人是个医师,毕竟医毒一家,这毒他应该是知晓一些的”

        楚南星思忖片刻,将腿上的猫儿抱起,“行,那就去天珑城走一趟,等清韵身上的毒解了,再回来开张,”将猫儿放在桌上,一面收拾碗筷一面道,”我带你去看看清韵,以她现在的状态怕是没办法跟咱们一起去天珑城,你去看一下,记下症状,到时候见了那位医师才有说辞。“

        楚南星带着商陆过了竹林,往前走百米,便见一小湖,清韵正坐在湖边,裙下的鱼尾浸泡在湖水里,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许是毒发已让她十分倦累了,见了商陆也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商陆就此止步没有在上前,楚南星上前几步蹲在清韵身边耳语几句后,只见清韵轻轻点了头,楚南星回头示意商陆上前,商陆这才抬步。

        “商大哥,”清韵待商陆走近虚弱的唤了一声。

        商陆颔首蹲下身,看向水里的鱼尾,上面本该有覆有漂亮的鳞片,潜在水里时流光溢彩,此时上面痂痕密布,有些地方甚至绽开皮肉,泊泊流出鲜红的血液来,商陆顿时心里五味杂陈,久久说不出话来。清韵只当他是嫌恶,不着痕迹的将裙摆往下扯了扯,遮住那些痂痕,女子以悦己者为容,这般样貌自是极丑的。

        许久商陆颇有些怜惜的拍了拍清韵的肩膀,肯定的告诉她,“不丑,”一句话让清韵鼻头一酸。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眼眶湿润,“会没事的,”

        楚南星在一旁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决定要去天珑城,自然是早去早回,几人决定当晚就出发。月朗不在,留清韵一人终归是不放心,楚南星思索一二,请了赵铁匠一家代为照顾,此行归程长或短都是未知,若在这之间清韵再次毒发,他们鞭长莫及。赵铁匠是当初接他们回杏枝里的人,前不久清韵毒发时用的兽血也是赵铁匠带着他们搜集的,这世间知道清韵秘密的除了他们怕是只有赵铁匠了。

        赵铁匠住在福明街尾落杏街头,楚南星抱着一坛果酱,商陆撑着纸伞,只是伞微微向楚南星那边偏移了些。

        杏枝里的街道皆是用大石板砌出的,落下的雨水缓缓的从石板之间的缝隙流向月杏河中。此时的雨虽未停,但也不似之前那般大了,绵绵密密斜斜的落下。湿了鞋面,也湿了衣裳的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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