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芈瑩兴乐宫请安 魏缭后院喝茶
避开黑衣,来到质子殿。我同阿忱从子嘉屋顶跳下,推门而入。只见床榻上躺着的赵嘉,身着寝衣。额山满是汗珠,嘴色发白。一侧颧骨有淤青,另一侧有擦伤,床榻旁还有鲜血。途经一人,并未看其面貌。我跑过去,坐在地上。“子嘉,子嘉。姑母来了,姑母来了。”
他微微张开了眼,勉强一笑。说道:“珑儿竟出宫看我。”
我查看他的伤势在何处,强行拿开他放在腹部的手。撩起衣物,只见他腹部已经包扎,但可见血液微微浸透白布。
“珑儿,伤的不重。何况已被包扎好。”
我面色一冷,问道:“何人因何事伤你?”他笑了笑说道:“珑儿别再追究,已经无碍。”
只听后面有人说道:“其他几国质子笑赵国倡人掌权,与嘉儿厮打了起来。”我回头见是何人,只见穿着月牙白袍,身侧消瘦的燕太子丹。见他身上完好无损,我冷冷道:“燕太子是子嘉舅舅,见子嘉被欺,为何不出手相救!”
他一愣,赵嘉拉我衣袂。解释道:“姑母别怪舅舅,子嘉被人所伤之后,舅舅才知晓的。还幸亏舅舅找来医师。”
我本就不在意太子丹,如此也就算了。我责怪赵嘉说道:“我还没说你呢,你用功读书练剑,为何要和别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既然动了手,又为何挨打。”说道最后,我竟然哭了。“呜呜。”
“是我的错,若非我当日让你去争王位,你兴许早已得到封地,衣食无忧,享百户。”
他反而是安慰我道:“珑儿这番话是错了。就算子嘉不谋赵王之位,倡后也不会放过子嘉。”
我无意碰到他的伤口,他疼的叫了一声。我有问道:“那些伤你的质子是哪国的?是哪国的?”
“珑儿现在是夫人,亦非嬴姓。听闻姑母上次失子,说明这暗处已有敌人伺机谋害你。珑儿此刻切不能插手子嘉此事。”
我冷静下来,又为子嘉盖上被子。说道:“你睡吧,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宫了。”他点了点头,待他睡去我站起身,回看太子丹。
走出寝室,燕太子对我说道:“原来你真是赵国珑公主。”
“你认识我?”
他一笑,脸上多了几分颜色。“我们二人曾有婚约,我也曾去邯郸求见。偶然在邯郸宫的明水旁见到公主。”
我问道:“现在我并非赵公主,希望燕太子能保守这个秘密。若是不能,咸阳多质子。若是突然少一人也不会如何。”
他受惊,楞楞说道:“丹不会向旁人吐露半字。”
“请问燕太子是哪几国的质子伤的子嘉?”
他问道:“公主……夫人可是要去寻仇?”我说道:“并非如此,燕太子不用紧张。只是子嘉受伤,我如何也要知晓是何人动手。”
“魏国质子与韩国质子。”
闻言,我便道谢离开。燕太子好像还有话要说,但我已经顾不得了。
我和阿忱走在质子殿,拦住一个守卫。得知了魏国质子的住处,再将此人打晕。走到魏国质子的住处,阿忱冲进去一剑刺向他腹腔。后又在韩国质子的府邸处置了韩国质子,这才匆匆逃窜。
回到琳琅殿,我拿起酒樽一饮而尽。
第二日,秦政来,我们二人共进晚膳。他说道:“昨夜有人冲入六国府邸,伤了魏韩两国的质子。”
“竟有如此歹人,敢在咸阳动手?质子伤势如何?”
秦政喝了一口茶说道:“质子伤势无碍,虽被穿腹,但歹人未伤中质子要害。剑法如此精妙,倒是像是出自卫忱之手。听说赵国质子当日受韩魏两国质子合力攻击。”
我一愣,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这是要责怪我吗?见他久久不语,连喝了三杯茶。我主动说道:“此事是我命阿忱做的。昨日听闻赵嘉受伤,出宫看望。看侄儿伤情严重,所以才一怒之下动的手。珑儿穿男装,韩魏公子也未见我们二人样貌。质子来秦便是自己国家的遗弃者,但珑儿未免韩魏两国追究,并未伤其要害。”
“赵嘉如此重要?”
我说道:“是,赵嘉是我重视的亲人中。唯一尚在的。在邯郸宫中,赵嘉与我同是丧父丧母。我们二人皆为倡后所不容。后来我策划谋反,他本不想。但因我所以才同意的。我累及了他。”
“寡人知道了。”
秦政这意思是不会追究,与他相处久了,我也对他越发了解。若是他知道实情,我故作不知他更会不满的。
此事后,我暗中观察着琳琅殿其他四个宫人。虽然这四人皆为我亲信,但是也有亲疏之分。我需要其中有一人为我出宫看赵嘉。阿忱不能言语且不能识字,这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我本属意夷光,她办事有条理且踏实。但是她样貌出色且有几分关外女子的风情,容易引起旁人注意。而栩蝶性子活泼些,办事不够稳妥。
我开始注意其余两个侍人,洛秋与孟春。
有一日,我从花苑回来。正见芈瑩拦下洛秋,我和阿忱见状躲在暗处。只听芈瑩身边的女俸说道:“洛秋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美人,正要回琳琅殿。”
芈瑩亲自问道:“这端的是什么?”
“回美人,为我家夫人备下的茶水。”
“给本美人倒一杯。”
只听洛秋回道:“美人若想喝琳琅殿的茶,下次可以来琳琅殿拜见我家夫人。夫人必定以茶相待。只是现在倒不得。”
“为何倒不得?你这个贱婢竟然违抗我的命令!”
“洛秋虽是贱婢,那也是琳琅殿的贱婢。非洛秋对美人无礼,只是这茶是夫人的茶。洛秋无资格进献美人”。
芈瑩也再未为难洛秋,悻怏怏地离开了。见她气愤离开的样子,我对阿忱大笑。这洛秋虽生得巧嘴,对我忠心。多了几分好印象。
第二日是阴天,我命人在前院放置案桌,在没有日头的时间在院里看书最好的。琳琅殿在我入宫前,提前绘上花纹。和就是那漆料有股子草木味。
洛秋为我奉茶,我放下书册喝了一口。随即说道:“洛秋,听说你家中有个弟弟。何岁?”洛秋低头回道:“回夫人,小弟年十三。”我又问:“可有跟随夫子读书。”
“回夫人,婢子小弟上过几年学,但是私学昂贵。父亲两年前病逝,家中无以支撑。小弟年幼,但也只有去做小工。”一向面色沉静的洛秋此刻回忆到家中境况显出悲色,虽然她极力隐忍。
我解下手上的玉镯递给洛秋,“这个玉镯值当不少钱,送你弟弟去上学吧。”
洛秋摆手说道:“夫人,使不得。婢子万万不敢接受。”
“你且拿去,跟在我身边认真服侍的人本宫向来是看在眼里的。你是本宫的人,家中有难。本宫自当帮你。小工有什么前途,若是悉心研究典法,以后入朝为官,大有可为。”
洛秋跪拜谢恩,“谢夫人大恩。”
五日后,我对洛秋说赵国质子嘉是我内侄。日后她必须每隔上几日听我吩咐去六国府邸联络赵嘉。也就是说我告知了洛秋我赵公主的身份。
洛秋听闻之后十分吃惊,她抬头与我对视问道:“夫人,大王是否知晓?”
我轻描淡写说道:“自然知晓,有什么能瞒得过大王。”
洛秋低头叩首说道:“婢子绝不会透露夫人的身份,婢子唯夫人之命是从。”
因为洛秋为我联络子嘉,我便不能让她在我身边随行。也是因为若有人对洛秋面容感到熟悉,识得我与子嘉之间有故,可就糟糕。
我请魏缭喝茶,我在寝殿的后院置案席。让夷光拿来最好的茶。魏缭说起,“看你气色好些,我为你把脉吧。”我从袖口伸出手去,直接让魏缭把脉。不时他说道:“日后受孕绝无问题。”
“如此我便放心了。”
魏缭饮茶一口问道我:“珑儿,你当真愿意在秦宫度过一生?”我笑了笑,说道:“我要陪着秦政。”他脸上显示出我从没有看到过的表情,那是厌恶。“你从未了解秦王,你知道他是怎样了人吗?”他将手中的茶杯打在桌上吓我一跳。
我冷冷说道:“我与秦王日夜相处,你难道比我跟了解么?”
他面色缓过来,说道:“你与赵王偃是一母兄妹,孝成后是赵王偃母亲。你们可有了解赵王?不如襄后。”
听他如此比喻,我心中是又酸又恼。警告他,“你休在我面前说起倡后。”他独自喝茶不说话。我自然也不同他说话。过了好半天,他才又主动问起我,“听闻你与王美人交好。丞相王绾狡诈多端与我一向不对付。”
我笑到他,“朝中与你不对付的可多了。而且我与王美人相交与王家无关。”
“只有王绾这样无才废物,才会送女子入宫。笼络大王。”
我嗤笑,其实心中明白为何王绾那样的人还会在丞相之位。我问他:“今年似乎没有动静,军中是否有难处?”
他如实告知我:“哪里会没有动静,只是不能惹人注目罢。”我吃下糕点,拿锦帕擦拭嘴角。随即问道:“下一步是在韩,还是在赵?”
魏缭右手握住左袖,左手食指沾了沾茶水写下一个字,“赵”。
字是用魏文写的。我看过后,意料之中,预料之外。我随即用锦帕将水渍给擦了。魏缭说道:“这是少数人的主张。”
“也是他的主张?”
他说:“是,辛丑说若是赵灭,只有齐楚两个强国,楚远不便救援。齐与秦是盟国,若施以利,必定不会与其他国联手抗秦。而韩国若灭,赵齐楚三强国必定联手抗秦。”
“但我认为赵国尚有强将,而韩国势已衰,危如累卵。灭韩只需小将,灭赵仍要大军。况且赵齐楚合纵之说尚且为可知?”
“我赵国二千里国土,千乘战马皆落入秦手,赵国子民为王室缴税两百年,我们不能护住他们安居。”
魏缭见我担忧,说道:“三百年之前,中原小国林立。几百年纷争掠夺,如今天下七国鼎力。小国如今在何处?在楚地,在齐地,在魏地,在赵地,在六国之中。珑儿,小国若发展汗涝,只能求助邻国。若大国发生之中遇汗涝,只需要司农得令调配他地之粮去灾区。天下一统利于民。”
我说道:“大秦一统天下之时,也是六国风俗消失之时。”魏缭反驳说道:“秦法虽严,但就在一时。一切都会发展,大势不可逆转。”
“我知道。”我是在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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