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凤南来(一)
在我打趣完师父的名字之后,我问师父:“是不是这次师姐的死,和这个万龙诀有关系?”
师父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山主座下那几个弟子里最觊觎挽清那丫头的,就是你三师姐清姝。你三师姐是狮岭汪家的女儿,从小便争强好胜。虽说天资平平,但奈何家境好啊。”师父感慨着说道。
“家境好?”我不解。据我所知,狮岭那边与我们这一脉在修真体系上有些区别,但更为详细的内容,我也不太清楚。
“废话,你知道你三师姐靠的是什么吗?靠得就是各种丹药!”师父满脸不忿地说道。
“可我听说,丹药之辈是末流啊!”我反驳师父。
师父咧起嘴,作出一个极为嫌弃的表情,一边啧啧啧地发出怪声,一边摇着脑袋:“尽信书,不如无书。我告诉你,我要在练气期的时候就有那家底,好家伙,我早就一路灌上化神期了!”
“说起来某人连元婴都凝结不出,竟是丹药的缘故?”我不服气。
“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那是一般的丹药吗?我不和你争,你日后便懂了,正因为如此,你三师姐一直不喜欢天资聪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师姐。可以说,是嫉妒吧。”
我能理解这样的感觉。残疾的人嫉妒健全的人,无才之人也会嫉妒有才之人。
“再说说你四师姐,其实你四师姐也是一个天才。你也知道在修真界有各类的人,不是说你打打杀杀厉害,就是无敌的。你四师姐素蝉自小便有着极强的情感,按理说修真之人超然物外,一切淡然,可她不是,她的情感就如同颜色各异的墨彩,而她掌管的‘百草园’便是她的画笔。”
“像这一类的天才,虽然可能硬碰硬的不厉害,但其潜力也是不可限量,只可惜小丫头现在尚未结丹,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师父解释道。
我点头表示认同。
“那么就说到你五师兄,东阁这孩子其实不属于‘道’这一脉,他那满嘴大道理的儒生做派我也不喜欢,这小子是个挺现实的人呢。”
“至于你六师兄严存,我不太熟悉,打过几次交道总感觉他神神秘秘的,所以不好评价。”师父用手托着下巴,细细回忆着。
“那二师兄呢?”我听了这么久,却没听到师父提起过二师兄,很是疑惑。
“原本,他应该是你大师兄的。”师父叹了口气,缓缓说来。
“按说以白起的资质与实力,其实早就该继承万龙诀,与挽清搞个双修啥的。”我用一个鄙视的眼神看向师父,师父尴尬地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惜了,这家伙有一半的黎族血统。”
“一半?”我对黎族这个词并不感到陌生,陌生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只有一半这个血统的。
传说中,黎族人身形巨大,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自称大地的化身。但由于其某一代首领过于残暴,最后于逐鹿城附近被先祖斩杀,尸身被分割成七七四十九块,永世埋葬于大地。其后人则迁移至莽荒之地,再也未曾踏入尘世。
相传,黎族人血脉强大,不论与何族通婚,生下的孩子都是黎族血统。所以,从未有一半血统的记载。而且我看白起师兄与我们没有什么差别,实在很难想象他竟有黎族血统。
“虽然匪夷所思,但天道无常,谁也说不准什么是变数,白起就是这么个怪胎。说白了就是爹不疼,娘不爱,更为悲怆的是,世人却连百家饭都不曾赏他吃过一口。”师父猛地喝了一口酒,有些惆怅地说道。
我仿佛看到一只幼小的野狼,把自己的藏在冰原那漆黑的洞里,只留下一双如宝石般璀璨且凶狠的眼。
“其实以山主的天资,只需要修改一些万龙诀的内容,白起应该也是可以修炼的,但她始终不允。加上白起也不属于纯种的黎族人,那黎族的秘术也不能使用。所以,自打他进山门以来,受尽白眼,从无一人对他青眼相加。我虽然喜欢这孩子,但以我的地位与修为,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我知道,所谓秘术,多数都是以血缘建立起来了联系,一来保证秘术不会外传,二来也能对氏族关系加以巩固。但这也不是全部,也有的秘术是靠着师门传承下来的,算是一种积淀。
“不过好在这孩子能自己闯出一条路来,也算是一场造化了。”师父不无感慨地说道。
“好了,言归正传。青鱼,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什么是凤凰?”师父忽然脸色变得极为正经,我记忆中师父还从未如此正经过。
我恭恭敬敬地给师父满上一杯酒,站直了身子答道:“所谓凤凰,亦作‘凤皇’,是世间传颂的神鸟,百鸟之王。曾有云‘凤凰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算是正统的凤凰。”
“随着年岁过去,有的学派把朱雀也归于凤凰一脉,其实朱雀源自星宿之说,并不是凤凰。再后来更有人把‘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样的概念给引了起来,不过这种浴火重生的神鸟应该是发自四海之外的一种不死鸟,只不过有人把它称作火凤凰,这就导致人们混淆了。”我答。
“说的不错,真不愧是我徒弟。”师父说到这里想要摸摸我的脑袋,被我发现灵敏地躲开,他觉得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接着说:“这就是典型的‘拿来主义’,不过有时候这种拿来主义也不一定是坏事。你比如说在鼓励一个受挫之人的时候,这种七分真三分假的混淆概念说不定能帮助人走出困境。当然,一件事既然有利,那必然有弊端。”
“我也曾见过一个莽荒部落,以朱雀作为图腾。适逢其族长大病,族中巫主便择出一女,唤作‘凤女’,便以此女之血为药引,企图生死人肉白骨。”师父说道。
“神奇的是那名本来虚弱无度的族长在食用了巫主的药后,竟然一天天强壮了起来,自此这名巫主颇得族长信任,地位稳固。”
我必须承认,对于这些荒诞的杂闻异事,我不如师父知道的多。
师父抿了一口酒,望着天空似乎在想着什么,进而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声音说:
“事实却是,族长所谓的病重,只不过是巫主下毒所害,而那名所谓的凤女,也不过是他用以打击反对势力的一种手段。其实哪有这些神妙之事,不过是下毒解毒、杀你救你的攻心伎俩罢了。”师父极为郑重地说。
“我明白了,师父。”我对着师父深深鞠了一躬。
两壶酒很快便被师父喝光,师父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对我说道:“我得出去潇洒去了,花楼里的姑娘还在等着我呢。”
“我怎么办?”我问。
“你既然敢在山主面前接这个事儿,我就相信你就能解决,毕竟你可是我的爱徒啊!只是有一点,可别让我这一脉断了传承就好。”师父又恢复了往日那样,十分赖皮的说道。
“师父……”我话都没说完,就发现师父已不见了踪影。
“这个混蛋。”我在心里怒骂。
……
……
二师兄居住的地方位于群峰山脉的中央位置,四周龙脉起伏,反倒让这座山峰显得不怎么起眼,加上二师兄那略显简陋的住所,竟有一种大隐隐于市之感。
“请坐。”二师兄见到我后,示意我在一旁的石凳坐下。
拜谢二师兄后,我观察起了二师兄的样貌。其实白起师兄长得算是清秀,乌黑的长发挽成利落的发髻,一席素净的白衣,浑身也没有佩戴什么饰品,只要一柄略显古朴的长剑挂在腰间。
“不知可否冒昧请教师兄一个问题?”我觉得二师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黎族的特征,不过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种伪装的秘术。
“请问。”二师兄的声音依旧那样平淡,就如同秋日里轻轻刮过的风。
“师兄昨日是什么时辰见到师姐的呢?”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差不多申时。”白起师兄说。
没想到师兄竟然这么爽快,我不禁想说不定二师兄意外的很好说话,于是我壮起了胆子,继续追问:
“我想知道师兄到底和大师姐商讨何事?”
白起师兄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漆黑的双眸望着我。就好似一个无尽的深渊,若是我往前踏出一步,那深渊便会把我拽着往更深处跌落,不可回头。
我感觉浑身有些颤抖,分不清是恐惧师兄将要说出的事实本身,还是将要靠近那个事实而产生的悸动。只不过,若是因为恐惧,为何我感觉自己控制不住流露出来的兴奋,就像是贪婪的人看到了一座金山似的,如此饥渴。
过了许久,他终于是下定决心般说道:“这件事,得从万龙诀与朝凤决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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