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似梦幻泡影（一）
李墨白通过一个月的潜心思考，并且经过对指玄篇、流星追月不断的修行后，他慢慢记起了这两种功夫的一部分口诀。李墨白详细整理，挑选确定无疑的、又是最基础的，传给小秋。
指玄篇似乎只是一个增强内力的法门，讲的是如何引天地气机入体，再以气化精、以精化神，将天地巨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体内。但是，指玄篇似乎只管注入，却没有使用的法门。
流星追月似乎是一种加速的法门，虽然也有一些来自天象星斗的神奇步法，但似乎也是为了更快地加速。流星追月似乎只在追求极限的速度。李墨白在摸到窍门之后，发现这种轻功全力施展的时候，动静极大，当双腿蹬地、一跃而起的时候，砰然一声巨响，地上尘土飞扬，炸出一个大坑，身体如流星拔地而起，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一划而过。继而落地的时候，又是砰然巨响，地上尘土飞扬，又踩出一个大坑······
李墨白慢慢记起“七星逐月”和“九星连珠”。前者是脚踏七星方位的曲线加速，通过七次蹬踏的加速，将曲线速度加到极致。“九星连珠”是直线加速，通过九次连续蹬踏发力，将直线速度加到极致。步法并不复杂，难就难在如何将全身的气机在脚下瞬间爆开，以获得足够的推动力。这些需要本身有深厚的内力，以及对加速技巧掌握。
降龙诀是一本对力的使用技巧的秘籍。这本秘籍正是李墨白这时候最需要的。李墨白有强大的内力，但无论是进攻和防御，都不会使用。目前只掌握奔跑时使用内力的技巧，那是流星追月中的技巧。
降龙诀博大精深，它更像是一部包含进攻、防御、步法的总纲，没有一招一式，但是可以化出千招万式。
进攻方面，降龙诀中是各种身体部位的发力技巧，诸如拳、掌、指、肘、腿、膝，直到头、肩、臀、腰等等。讲究如何在最短的时间、最短的行程，向不同方位爆发出最大的力量。
防御方面，有佛家金刚不坏之身的功夫：将气机布满全身，形成护体真气，并辅助各种炼体、抗击打的练习，以达到金刚不坏；还有道家的吸收转化的功夫：对方的击打，本身是一种能量的传递，如何将这种能量及时的转嫁出去，即所谓的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移花接木的功夫，更厉害的则是泥牛入海，是将对方的击打的能量直接化为己有。
步法方面，这里有对阴阳五行、八卦、六十四卦、无极先天道图、以及天象星斗的详细研究，以演化各种神秘莫测的步法。
这部秘籍博大精深，难怪那个神秘的黑衣女郎说，若是这本秘籍流入江湖，会掀起腥风血雨了。
李墨白通过潜心研究，并通过死在神秘女郎手中的吴老二展示的功夫，创出一套拳法。
进攻上，只用拳头。将九九八十一拳，以直拳、左摆拳、右摆拳、上勾拳的组合，对着对方的脑袋，以最快的速度打完。每一拳都要求以最短的行程，爆发出十成的力量；
防御上，选择佛家的护体真气，将气机布满全身；
步法上，采用变化无方的迷踪步，同时融入了流星追月的加速技巧，特别是融入七星逐月的曲线加速技巧。
这套拳打起来，以真气护体，脚踩以流星追月加速的迷踪步，再以最快的速度对着对方的脑袋轰出九九八十一拳。
这套拳法，速度越快，威力越大，当然对发力技巧要求也极高。起初李墨白打完这套拳，要十几个呼吸。一个月以后，他缩短到五个呼吸。
这套拳打起来极其热闹，脚下流星追月发出“砰砰”的蹬地声；手上的拳风也发出“砰砰”地气机爆炸声。整个像点燃了一串鞭炮。所以李墨白把这套拳叫做“一串炮仗”。
无论是练习流星追月，还是练习一串炮仗，动静都很大，所以李墨白的练武地点，选在了过了屋后的木桥、再穿过田野的那片青山里。他在那里找打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而且他选择夜里过去，所以不会遇到人。在那里他可以尽情地练习。
······
这一天，是白衣剑客住进来的第三个夜里，月上中天，李墨白照例悄悄地起来，从后院翻墙而出，向后山走去。除了刮风下雨，他每天夜里都会去那个山谷练功。他时常想起那个神秘的黑衣女郎说的话：“要好好练功啊……”，她临走前的回眸一瞥，也让李墨白想念至今。有很多次，李墨白去那个后山的山口徘徊，但是最终都没有进山。一来，这后山是禁地，里面机关重重，道路复杂，李墨白没有把握能在山里找到她；二来，他不知道他进山会不会给她带来新的麻烦，毕竟之前，她因为他已经被“重重责罚”了。不过，他心中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就是黑衣女郎能出山来，在山口与他见上一面。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呐！”李墨白默默地想。
李墨白没等到她。
今夜，在他穿过竹林的时候，看见木桥上有两个人，高高瘦瘦的，借着月光，李慕白赫然发现，这两个是住在前院的那两个双胞胎中年男子。这两个人这么晚了在桥上干什么？难道是赏月？
李墨白隐隐听到他们在桥上的对话。
“看清楚了，那小孩打的拳一定是出于降龙诀。要不要出手？”
“不能动手，陆九歌在里面，那娘们要插手，咱哥俩兜不住。”
“那怎么办，报告宗主吧？”
“只能这样了，走！”
两个人过了桥，向田野方向走去，看样子竟然也是要进山。
李墨白听到“小孩”、“降龙诀”心中一惊。降龙诀原本来历神秘，在后山的时候，神秘女郎杀掉的八个高手，应该也是冲着降龙诀去的。而这两个人也是冲着降龙诀来的。可能是小秋练拳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所以才住到院子里来的。听他们的语气，若不是陆九歌恰巧住在这里，他们就要“动手”了。看来自己和小秋都有危险了！
李墨白远远地跟了上去。那两人身体高瘦，走路的身法步调一致，一飘一荡、一起一落，像一双飘动的筷子。两人步法很慢，但步子很大，很快地消失在田野中，进到了山里。
李墨白的轻功很高明，远远地跟着，两个人并没有察觉。两个人一路上山，走的路跟李墨白练功的山谷的方向不同。他们一直往山里走，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个半山上的平台。月光下，平台上影影绰绰站着好几个人影。两个人迅速靠近，拜伏下去。
李墨白想听他们的对话，俯身快进几步，在一丛灌木中潜伏下来。
远远地，李墨白听到他们的对话。
“看清楚了？”
“启禀宗主，确定无疑，就是降龙诀。不过这些天陆九歌、陆昆仑也在院子里，我们兄弟没有动手。”
“你们做得对。不必招惹上方山。有青龙门吴家兄弟的消息吗？”
“属下惭愧，暂时还没有。”
“这么久没有消息，想必吴家那八个笨蛋肯定进后山了，这时应该已经被干掉了吧。”
“宗主英明！那我们兄弟接下来做什么？”
接下来的声音变轻了，李墨白听不真切，不由又向前靠近了几步。就在这时，李墨白感到腰部一麻，整个人软了下来。接着被人抓住腰带，像布袋一样提前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里。
李墨白刚刚被人提走，不一会儿，在李墨白潜伏的地方的四周，出现六七个身影。
“咦？人呢？”
“……”
···········
李墨白全身劲力全失，但意识还在，只觉得自己腾云驾雾一般在树林间、树杪上飞行。那人提着一百多斤的李墨白，像提着一袋空气，丝毫不吃力。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人才在一处站定，把李墨白扔在地上。
李慕白身体刚一着地，身上的酸麻感消失，李墨白挺身而起，定睛一看，见那人一身潇洒黄衫，头扎马尾，手持折扇，一张俏脸似笑非笑，正是陆九歌。
“你天天在这里练功？”陆九歌笑道。
李墨白一愣，查看四周，才知道这里正是自己每天夜里练功的山谷。
“你跟踪我？”
“跟踪你的何止我一个？那对筷子兄弟跟踪你好几天了，我不过是黄雀在后而已。”陆九歌笑道。
看来是那对筷子兄弟早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陆九歌只是在跟踪那对筷子兄弟而已。这么说来，今天是一个设好的局，是一个陷井？
李墨白惊疑不定，沉吟不语。
陆九歌道：“今天就是一个诱捕你的陷阱。那些人可能是不想惊动上方山，所以想引诱你到这深山里抓你。你呆头呆脑的，还不谢谢本姑娘？”
李墨白心中感激，今天若不是她相救，想必自己已经被擒住了。李慕白诚恳致谢，抱拳施了个大礼。陆九歌侧身而立，大大咧咧地受他一礼。
接着，陆九歌走近李墨白，走得很近，隆起的胸部就像要顶住李墨白的胸膛似的。李墨白个子很高，她的个子也不矮，只矮了他小半个头。她就以这种快要贴近的、带有强烈挑衅意味的距离绕了李墨白一周，眼睛把李墨白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然后她退了几步，说：“长得确实还行……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来来来，把你的本事都往本姑娘身上使出来。”
“什么？”李墨白有些窘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有一套像炮仗一样的拳法吗？”说到“炮仗”，她仿佛觉得很好笑，打开扇子掩住嘴，格格娇笑不止，直笑得弯下了腰去。她笑了半天，才直起腰，说：“来，就将你的那串炮仗往我身上使。”
李墨白脾气再好，也有些羞恼，这摆明了看不起人啊。李墨白站着不动。
“哟，生气啦，是我不好。我好好说话。嗯，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武功，看看……呃……看看你能不能保护那对母子。那对母子估计要被你害惨了。”陆九歌的口气并不诚恳，想看看他的功夫是真，至于能不能保护秋娘母子，这仿佛只是她刚刚找到的、激李墨白出手的理由。
不过这句话给李墨白的震动很大，简直就像天上响起了一声炸雷。山间那批神秘人要是对秋娘母子不利，他又当如何？那对筷子兄弟只是两个探子，跟踪自己几天，自己都没有发觉，其本事可想而知；那其他人呢？是不是更厉害？自己哪有本事保护那对母子周全？
李墨白看着陆九歌。那批人之所以没有动手，全仰仗陆九歌住在院子里，要是她不在，自己和秋娘，还有小秋，怕是早被抓起来了。看来要抱住眼前这尊大佛，才能解秋娘母子的危局呢。此时陆九歌站在几步之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确实有些讨厌，这娘们不是想讨打吗？那就打她一顿吧。传说里她的本事那么大，就算打中了，想来也打不死！
李墨白握紧了拳头。
陆九歌笑道：“想好啦？好！在开始之前，我把话说在前头，你一定要倾尽全力哦，要是被我发现你留了半分力，本姑娘就还手，一定打你个半死！”
李墨白啼笑皆非。
李墨白抱拳施了一个大礼，然后说：“那就得罪了。”脚下砰然炸响，身如电闪瞬间接近陆九歌，手上轰隆隆的拳头对着陆九歌美丽的头颅就是九九八十一拳！李白墨驱动流星追月中的七星逐月的曲线加速，身法越来越越快，手上的拳头也是越来越快。砰砰的声音连成一串，将就点燃的一串鞭炮。
但是李墨白的拳头始终与陆九歌的头颅差之毫厘，那颗美丽的头颅就在自己眼前，但就是打不中！她还气定神闲地出言指点：
“出拳注意方位！不仅要速度、力量，也要掌握方位！”
“注意脚下，步法要锁住我，截断我的退路！”
“不要想，凭本能！”
“看着我的眼睛！”
五个呼吸，一串炮仗打完，除了闻到陆九歌一身体香，连人家的头发丝都没摸着。李墨白有些丧气。
“再来！”
“嗯？”或许是恼羞成怒，李墨白火冒三丈，发了狠了，对着陆九歌的可恶的漂亮脑袋又是一顿猛锤。
“再来！”
又一串炮仗。
“再来！”
又一串炮仗。
……
足足打了一十八串炮仗。最后一组的最后一拳，李墨白心中激愤，胸中似乎有万丈怒火，忍不住纵声长啸。长啸声中，陆九歌身形一滞，拳头就要击中她的头颅。在电光火石之间，陆九歌用折扇在李慕白手臂上一按。李墨白手臂一沉，陆九歌飘出去一丈。
连点十八串炮仗，终于让陆九歌还了一招。
陆九歌亭亭玉立在一丈之外，终于没喊“再来”。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内力还不错……那鬼丫头看上他什么呢？居然把降龙诀给他看？”
她上前几步，看着李慕白的眼睛，说：“你的步法里面是不是融合一种轻功，叫流星追月？”
李慕白点点头。
“火云儿跟你什么关系？”
“不认识。”李慕白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上一次是那个白衣剑客在后山上说的。
“哼，还不承认！奇怪，那个鬼丫头，还有那个火丫头，究竟看上你什么了，在你身上下这么大的本钱？”她再次走近李慕白，高高隆起的胸部像要抵住李墨白似的。她又绕着李墨白走了一圈，自言自语说：“我要好好看看，不要看走眼了，好好的宝贝不能让那两个丫头捡了便宜！”这一次她神态妩媚，带着明显的挑逗意味。
李墨白咽了口唾沫，心中怦怦乱跳，心中却想：“她说的鬼丫头，是后山那个神秘女郎吗？火云儿又是谁？”
后来，陆九歌抛留下一席话后转身离去：
“李墨白，武道一途，不是你对着一些山石树木可以练出来的。山石树木何其无争，却要无端受你每日拳脚交加？”。
“我十五岁下山，横行天下十万里，从这里向西走了八年，再从这里向东又走五年，合计十三年，大战过千，小战过万，杀过恶霸，平过山匪，斩过暴君，做过女王，剑道始得大成！李墨白，你我都得上天眷顾，我生在上方山，你也应该是屡有奇遇，你身上的内功心法不在我的之下，还有两门奇功伴身，但你如果认为这样就能成为真正的高手，你就错了！”
“眼下那对母子受你牵连，除了你，没人会护着他们。什么律法，什么上方山，到时只不过派几个人过来验尸收尸罢了，若你还是每天对着山石树木练拳，到时候不过是多一具尸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中，那对母子有我护着，天下没几个人敢来动他们，一个月后，我将离开那个院子。到时候，要么你能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斗，要么，你大可以跑去后山求那个鬼丫头来护着你。不过要真是那样，你不过是空有一身好皮囊、却一辈子需要女人护着的可怜虫而已！”
说完，她竟然凌空而起，踏空而去，在空中的每一步，都踏着一朵凭空而生的白莲花。
那是传说中的“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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