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赋之能
沈撷拢了拢衣袖，袖摆里的水粘稠又浑，使得衣衫紧紧吸附在身体上，裹得他有几分难受。
乌发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跳在地面，他蓦地低头，弯着腰止不住地咳嗽，以左手指尖压在胸口，指骨微微泛白。
沈撷的身子微微颤动，用掌心掩住唇，像是要把内心的不安通通都倒出来。
小公子浑身湿透，像只勾人心魂的水鬼，漂亮的不可思议。
风寒簌簌地吹，他浑身发冷，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他咳完，走着走着，忽觉眼前投下一片黑影。
沈撷停下脚步，抬头，看到熟悉的男人穿着身黑金袍，接过苏公公的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楚行隽目不转睛。
小公子发髻散乱，面色苍白，纱裙贴在身上，露出过于纤细的腰身，似可盈盈一握。他看起来惊魂未定，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但哪怕如此，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礼部侍郎因何而死，都知道了吗？”楚行隽慢条斯理地问。
“礼部侍郎色胆包天，企图勾引圣上的妃子，却在追逐中不慎掉入莲花池，死有余辜。”
苏公公面无表情，但语气抑扬顿挫，一句话定下了中年男人的罪，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听完这几人的话，沈撷只感觉心冷。
礼部侍郎好歹会点武功，只是掉进河里，就算不会游水，也不可能死得如此之快，可对方没过多久就已经溺亡。
唯一可能的是，莲花池被楚行隽动了手脚，或者莲花池下早早便有人埋伏。
——楚行隽今天让他穿女装就是为了除政敌。
若不是他那断子绝孙脚真的踢到了对方身上，恐怕他会被中年男人扣在桌面上任其摆布，伤痕累累。
哭没有用。
妥协更没用。
今天楚行隽能拿他做诱饵除敌，明天就能把他当花肥！
沈撷不想帮楚行隽，可他的想法有什么用？他只是个人质罢了，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力保护好自己。
沈撷静静想了一会，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九月的天已经渐凉了又落了水，他的身体吃不消了。
等好受了一些，他绕过楚行隽往旁边走，想要离开案发现场，岂料脑袋发晕，直接往地面栽了下去。
腰一重，沈撷被人扶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被人捏住双颊，撬开唇瓣，熟悉的炽烫气息没入唇齿，刺激着沈撷浑浑噩噩的神经。
他立即清醒过来，趁楚行隽放松警惕，狠狠咬了对方一口。
“禽兽！畜牲！”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沈撷嘴里的腥气开始弥漫，但都不是他的。
尽管如此，他浑身发抖，双眼湿漉漉的，如雾色浸了水。
他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他哭什么，他应该让楚狗哭！
“你也就这点本事……”只会利用他！
沈撷微仰着头，抓紧衣服，想到楚行隽三番两次利用他、利用美色去铲除敌人，忽地产生了一种悲哀。
替那些女子悲哀，也替自己悲哀。
有一瞬间，他似乎理解温有萃了。
是她们愿意沦落风尘陪笑卖身吗？
是她们不愿意在家里躺着坐着嗑瓜子被人伺候吗？
是她们无可奈何，挣脱不开身上的枷锁，也反抗不了这个世道啊。
沈撷闭了闭眼，继而睁开双眼，恶狠狠地踩了楚行隽一脚，像是还不解气，猛地抬手，想右边开弓给楚行隽来次毕生难忘的耳光，手腕却被男人抓住。
“跟我回去。”楚行隽不由分说将他打横抱起，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沈撷回去后几乎是立即就发了高烧，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比上次在地牢里要严重得多。
太医院战战兢兢，生怕会被皇帝怪罪。
而守在沈撷床边的楚行隽负手而立，哑着声音问：“天赋之能开启了吗？”
“这……还要等沈公子醒来才能知道。”旁边的苏公公道：“不过，奴婢还是想说一句，沈公子体弱，若是过度使用天赋之能，只怕是活不到而立之年。”
楚行隽沉默了一会。
沈撷依旧昏迷不醒，楚行隽走到窗边，手指扣在窗柩上，声音平稳而冷，“务必要让沈家人知道，沈撷如今成了沈妃。”
苏公公低头应声，退了下去。
天色昏暗，日光凄凄。
沈撷睁开双眼，下意识看了眼周围。
入目处黑云压房，连光都被压的暗下几许。
头一抬，沈撷看到天际仿佛触手可及，伸手便能撕扯下来，令他有种淰淰轻阴天弄晓的恍惚。
四周狂风卷着枯叶飞舞，似在怒号咆哮，无边昏色里，唯有沈府上空盘旋着五光十色的云，那云像是漩涡，往同一个方向环绕，沈府被这种绚烂的光包裹其中，衬得宛如天上宫阙，显得异常辉煌威严。
这里是……哪里？
这样的沈府让沈撷莫名感觉陌生。
就好像从未见过一样。
沈撷下意识上前，他一动，身影骤然来到沈府之内，只听婴儿啼哭声响起，沈府有人喜道：“生了生了！”
“快把小公子抱过来。”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只听见断断续续的谈话。
“天命之子……天赋之能……”
“生来体弱……七窍玲珑……”
是谁在说话？
沈撷蓦地睁开双眼。
目光触到床帘，他的思绪终于回笼。
窗外有偷懒的宫女们同身边人一起叽叽喳喳：“《飞来轶事》里的天赋之能听起来好厉害啊，要是我们这也有就好了。”
“别想啦，都是瞎扯的，大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另一名宫女敲了敲同伴的脑袋，轻声道：“就算是有，或许也会被当做妖怪来看吧。”
沈撷手一动，发现自己已经换成了正常的中衣。
他的心里总觉得这个梦并不简单，便胡乱披了衣袍起身来到窗边，急急出声问：“你们说的《飞来轶事》从哪家书坊买的，可否给我带一份？”
两名宫女偷懒被发现，笑容迅速收敛，齐齐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无碍，你们回答我问题便可。”
“奴婢这里有一份，不知娘娘需不需要。”宫女掏出一本被翻过的书籍，低头呈上去。
沈撷差点被这称呼雷的外焦里嫩。
他显而易见变得浮躁起来，眉梢一低，问：“你说什么？娘娘？”
这时候，关于之前的记忆才慢悠悠浮出水面。
苏公公确实说过妃子的事。
但他没想到楚狗居然来真的？！
沈撷这几天被逼得快成了人形炸/药，一点就着。
宫女被沈撷这一惊一乍吓得不轻，以头抢地，瑟瑟发抖。
沈撷握了握拳头，在窗户内接过书籍，“去忙自己的事吧。”
两名宫女如释重负，低着头走了。
等宫女离开，沈撷把书籍放在桌面上，怒火未消，他猛地一锤桌子，想要发泄情绪。
然后……
他比桌子伤的还重。
沈撷龇牙咧嘴了几息，灌了几口水，总算是冷静下来。
他看了会这本《飞来轶事》。
这个话本子与他看过的其他套路相似，只不过里面的主人公多了个特殊的能力——天赋之能。
也正是这个东西让沈撷很在意。
他的梦里似乎听见了有人提这四个字？
沈撷理理思绪。
不出意外，梦里是他降生的场景，被议论的也是他自己。
这事也太古怪了点。
话本子照进现实？
他的梦，怎么跟话本子里描写的有些类似？
他之前分明没有看过这本书。
沈撷的脑洞越开越大，开始想，他不会是一本书里的人物吧？
其实这个世界，都是话本子构成的，他一直在按照剧情走。
沈撷越想越乱，最后又喝了几口水冷静冷静。
他再次翻了翻手里的话本子。
写的是一名世家公子开启天赋之能后，男女为之神魂颠倒的故事。
哪怕与他毫不相干，沈撷也莫名感觉熟悉。
无它，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跟他的性格有点相似。
话本子里说，天赋之能是上天赐予的能力，此能力超出常人，基本一个国家里最多只会出现一个，而只要出现了，此人必是名明君。
沈撷坐在座椅上，并不觉得自己适合当皇帝。
他承认楚狗不适合，但他也未必合适。
天赋之能有很多种，如果他真的有，会是哪种？
沈撷有些好奇。
他看过不少关于神仙的话本子，知道这天赋之能跟神仙们的术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他真的有天赋之能，哪里需要对楚行隽委曲求全，他直接干翻楚狗，再让可靠的人当皇帝。
沈撷看了眼自己干干净净的手心。
实在不像是觉醒了天赋之能的样子。
他做贼心虚般，将话本子压在床底，然后整个人躺在床上。
怎么样才能激发天赋之能呢？
为何《飞来轶事》里会有天赋之能一说？真的只是巧合吗？
沈撷不认为万事皆巧合，但这种事太玄幻，他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这书是谁写的，又有什么目的。
但可以锁定哪些人有嫌疑。
要么是楚行隽谢摘星顾桑玉楚归意等人故意作怪，要么就是……沈家人刻意给他传达的消息。
如果是后者，这消息十分重要，甚至关系到他能不能逃出皇宫，能不能给沈家提供帮助。
沈撷拍了拍脸，听到有脚步声，他立马翻身坐起来。
沈撷定睛一看，发现来者是伺候他洗漱的宫女。
看到不是楚行隽，沈撷下意识松了口气。
匆匆洗漱完，他吃了几口糕点，再次感受到了很浓重的无能为力。
脱离沈家，他还有什么？
以前被人羡慕的都成了枷锁，禁锢在他身上，让人不得喘息。
沈撷走到窗边，已经看不到那两名宫女的身影了。
他想去找温有萃，又按耐住想法。
说不定楚行隽早就知道把温有萃赎给他会被背叛，可楚行隽并没有采取行动。
是不屑，还是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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