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选秀之日
“是下官失职，耽误两日才将清单送过来，还请娘娘恕罪。”
江如照从案桌上那份一模一样的往年清单上移开目光，捏了下拳头。
“是哀家太心急，又对中原文字一知半解，便想多腾出一段时日准备这事，不怪江大人，礼部侍郎那边，还请江大人替哀家道声祝贺。”
目光从标注着酬码的各式年货上一一掠过，没有蕃汗文字的帮辅，她读起来没有那样容易。
见江氏兄妹迟迟未离开，金月容抬眸问了句：“二位大人可还有要事？”
江如瑟拉了下兄长的衣袖，示意他一起离开。
“娘娘”，江如照却冲她摇摇头，俊朗的眉头拧在一处，咬咬牙终是道出心中所想，“丞相行事雷厉风行，心思亦是难测，还请娘娘多加小心。”
他未将话说满，听者却明白他的意思。
江如瑟也是有些吃惊，哥哥一向不沾惹这些朝堂纷争，哪怕是她，对沈酬言纵有诸多怨言，也只敢在背后咒骂几句，现如今哥哥竟在太后这里说沈酬言的不是……
当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多谢江大人的衷告，哀家……哀家会小心。”
江如照这话让金月容回忆起幼时，那时候江如照陷于蛇窟，也是说让她躲远些，小心那些毒蛇。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明知沈酬言是吐信的毒蛇，她却还是得壮着胆子容他盘绕纠缠。
她不过是从虎口逃生，而后又躲进一处虎口罢了。
江如照离开后，江如瑟又多留了一会，说是国丧期过后恰逢开春，尚服局会给后宫诸位娘娘量做新衣裳，央她选了花色。
选妃的日子请了司天台来瞧，最后选了年关之前，二十五那日。
选的地方也令金月容满意，未央宫旁有一处专门用来宴请使臣的宫殿，后来麟德殿修好，这处便改名为撷芳殿，用作择选后妃。
只是因国丧期刚过，宫殿布置得并不华贵，上到皇上，下到奴才，人人皆不许穿红戴绿，衣衫颜色皆极为浅淡。
金月容其实非常喜欢鲜亮的衣裳，结果来大胤这么久，她总共就大婚那日穿了一回，还不是穿给自己夫君看的。
前些日子国丧期满，她本想穿件浅紫的半臂襦裙，却被妙蘅拦下，又换了身墨色襦裙。
“您是太后，是后宫的表率。”妙蘅这样劝她。
于是她只得乖乖放弃了穿鲜亮衣裳的念头。
哪怕今日选妃，她也只敢着浅灰短襦，外头又披了件兔毛披风，花色极为素净。
“娘娘，沈大人叫人送了家人子名单过来。”
正被流波侍弄着脸蛋，妙蘅从门外掀帘进来，向金月容递上了一份名单。
这字迹她近日熟悉得很。
“沈大人倒也忙碌，新帝年幼，哪怕是选妃这事，也得劳他亲自经手。”流波不懂朝局利害关系，只心直口快笑着道出自己的见解。
在场的其他两人却清楚得很，沈酬言这么做，不过是怕大权旁落，想把主导权牢牢握在手里罢了。
金月容垂眸瞧着手中的名单，和那份年货清单一样，许多中原文字底下都用蕃汗字符标注，她一眼扫去，道不清缘由，只觉脸颊微烫，瞧了几眼便放在一旁。
“长公主今日可进宫了？”
前往撷芳殿的路上，金月容想起那日沈酬言答应她的话，问了妙蘅一句。
妙蘅小心扶将着她，点了点头：“今早便进宫了，皇上还特地设一小宴接待，此刻二位应当都在撷芳殿中。”
“长公主既然去了撷芳殿，那沈酬言是不是就不去了？”金月容忽想起什么，问道。
光秃的枝桠沾了晨露，妙蘅抬手将其小心拂开，而后才道：“娘娘为什么这么问？”
金月容想到之前沈酬言对她的规劝，不知该如何作答。
“长公主和丞相大人自幼相识，若是……若是没有当年那桩旧事，这二人许能成一段佳话。”妙蘅斟酌着用词，低语了句。
可惜未等金月容细问，撷芳殿的石阶便映入眼帘，大太监唐横正等在那里，她只得先随唐横进了殿。
如妙蘅所言，长公主早早便坐在小皇帝左前侧，与小皇帝笑着推杯换盏，小皇帝的神情也是金月容许久未见到过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拜见母后。”
“拜见太后娘娘。”
二人见到金月容皆起身行礼，真假虚实之间，倒真有种其乐融融一家人的氛围。
“母后请上座。”
正要坐下，一道墨衣身影却占据了她所有视线。
素来一身张扬红衣的沈酬言，今日竟破天荒地穿了件墨色圆领袍，莲花花纹以银线浅浅勾勒，并不惹眼。
“老师。”小皇帝低眉顺眼，神色如常。
“嗯。”
沈酬言只懒懒应了声，随即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凤眸微抬，恰对上令他魂萦梦绕的深邃眉眼。
金月容瞧得出，他今日兴致不高。
原本以为择选后妃之事有趣得很，至少在蕃汗是这样，环肥燕瘦各色女子会使尽浑身解数获得汗王的青睐。
金月容以为大胤女子也是如此，可今日一看，并非所有女子都是如此，其中不乏哭丧着脸，紧张怯懦的。
小皇帝也甚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论台前女子才艺相貌如何，他皆会对沈酬言说一句：“老师选的人果真甚合朕心。”
今日一共来了十八人，有十人分别被封了才人和御女，最为出挑的被封了婕妤。
“皇上，还剩最后一位，谢将军家的二小姐。”唐横提醒了句。
前面十七人中不乏将领之女，不是以刺绣便是以琴棋书画为才艺，这位却有些不同。
“舞剑？”
唐横听了亦不知如何是好，长公主倒笑着应了，小皇帝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剑光凛冽，流光溢彩，堂下众人皆忍不住拍手叫好。
笑意盈盈推杯换盏间，银光自眼前飞舞，雷驰电掣间，剑尖竟直指高处。
“护驾，快护驾！”
唐横反应过来卯足了劲大呼，众人皆被他尖锐的嗓音吸引，与此同时，那一身劲装的女子突然掉转矛头，剑锋一转，直指侧位的年轻女子。
“太后娘……娘。”
唐横话未说完，便觉一阵狠厉的冷风骤然拂面，平日里被他视为阎罗的那位此刻正站在他目光正对之处，生生捏住了那柄泛着刺目寒光的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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