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撞击
就在报警器发出最尖锐叫声的第三秒钟，阿达突然感到自己的战斗机经历了一次巨大的缓冲，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待她细想，她的战斗机与眼前的黑狼星战斗机两机同时做出极速转向动作，剧烈掉头，向地面俯冲！在头晕目眩之余，她看见那黑狼星的战斗机向追随而来的炮弹发出一股强激光，随即那炮弹便在近空低烈度爆炸成了烟尘，袅袅消散在夜空之中，没有一片有威胁的弹片砸向战斗机。
在距离地面还有最后两公里时，阿达的战斗机再一次抖动起来，好像跌落在一个巨大的海绵垫子上，超高速的两架战斗机被缓冲下来……即使那缓冲的长度远远不够，但是已经降低到了飞行员肉身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阿达感到是黑狼星的战斗机先跌落在地面上，随后她的战斗机才跌下来。猛烈的撞击再一次令她周身的伤口全部崩裂，又新添了不少撕裂的肌肉和骨折的肋骨。在着地的最后一秒，她拼尽全力打开气囊，想要保持清醒的意识爬出去，手刃掉对面那架战斗机的敌人。
跌落，撞击，头部被撞，昏迷……
她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一股热流将她包围起来，温热，舒服，像是泡在浴缸中，洗一个舒服的澡……她简直想就这样躺下去，伸展四肢，多舒服啊……
不，不！她仅剩不多的意识在疯狂地思考！这不是浴缸，快醒醒，看看这液体是什么！醒来，醒来！
她狂喘一口气，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四肢和身体，明白了，那不是温暖的洗澡水，那是自己的血。血从伤口渗出来了，可是怎么有那么多？看来这撞击于她而言，是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了。胸口剧痛，啊，肋骨也断了。她伸手摸了摸，有四五根是断的。
这已经是太走运的事情了。她还活着，没死！她控制住每一口呼吸，然后一个运气，想办法爬了起来。她把袖珍□□紧紧握在手中，从舱门爬了出去。敌人可能还没死，她要给他一个痛快。去他妈的，让黑狼星人尝尝量子弹的痛快。
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发现那架敌机躺在不远处，舱门变形严重，里面正在冒烟，看不清情况。看来，这架飞机很快就要爆炸。
好，死得好！痛快！阿达一瘸一拐地打算离远一点，欣赏第一架被自己搞死的敌机。
然而就在这时，从轩窗那边却突然飞扑过来一张脸，绝望地拍着窗户，哭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战斗机的密封性是无与伦比的，阿达在外面只能听见一点点声音，但也已经足够了。是在喊救命，没错。她准备离得再远一点，免得被爆炸的碎片炸伤。
但是待她看清那张脸，却呆在原地，走不动了。
那是一张十几岁少年的脸，刚刚长大成人，脸蛋刚刚从童年时期鼓鼓囊囊的桃子一样的气球脸瘦下来，显露出骨骼的形状。皮肤白得发青，头发是棕色的，眼睛也是棕色的，但是颜色更深一点。他额头上不停地冒出的血，被他的手不停地擦了又抹，窗户被弄得越来越模糊……但他仍旧没有停止拍打窗户，还在不停地哭喊：拉我出来！求你了！
阿达抬头看看，那飞机上的烟越冒越多，爆炸是很快的事情了。
她的手脚有些僵，不确定是否应该上去把他拉扯出来。她在激烈地盘算：她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炸个七零八落，但是如果救了他，也许可以把他扣做俘虏！逼他说出很多秘密情报！可是，可是！黑狼星的武器远远高于地球人的武器，如果他转手给自己一枪，那就一切白搭了！……
她看着他那张孩子般的鼓脸，终于下定决心，把他揪出来！
“你别动，我来救他！”
就在她走过去的时候，一只大手拉住她的胳膊！
她转头一看，是无为！
“你怎么来了！”她惊问。
“等会再说，你站着别动！”无为着急地说。
他快速走过去，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吸盘，启动碎裂仪，啪的一声，舱门碎开！他冲进去，将那少年背了出来！
“跑，跑远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手搂住阿达的腰，瞬间把她提了起来，一口气跑了几百米。刚停下来歇口气，只听见身后一身巨大的轰鸣，那架黑狼星的战斗机炸成了银色的碎片。
三个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无为将那少年身上的信号发射器稍做调整，随后放在他的背包里。这才开始找绷带，准备给两人包扎伤口。
那少年血流得吓死人，头顶的头皮仿佛被撞开，血不停地从额头上流下来，整个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全部都是献血。他们的血液偏橙色，好像是过于浓烈的橘子汁。
阿达举起枪：“你们俩都别动！”
无为只顾给少年包扎伤口，压根不看她。
“放下你那管枪吧。现在不是你复仇的时候。”他淡淡地说。
那少年任他给自己包扎，嘴里只能发出很微弱的声音：“无为大哥……谢谢你……”
阿达惊讶到了极点：“为什么？你们认识？”
“他是黑狼星首领古拉格的最小的儿子，叫架，就是一架飞机两架飞机那个架，那是他们黑狼星的发音，到我们这就是这么叫他。几年前，他来这边参加过我姐姐生日的宴会。别伤害他，让他回去吧。这里面的关系很复杂，别冲动。回去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阿达一时愣住，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们早就来地球上参加过宴会？吃过喝过地球上的东西？”
无为一声叹息：“如果不是渴将军一味冲动地好客，叫上从前漂泊星际的几个相熟的流浪星球的统领来吃饭，可能就不会勾起黑狼星人过分的欲望了……”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架。
架无言以对，但是转过头对阿达说：“这位姐姐，刚才还是我放出电磁网，紧紧吸住你的飞机，带你做了一个旋转加俯冲，救了你一命。要不然，只要我躲开，你就肯定会被我们的炮弹炸死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阿达不解。
“我的飞机能连上最强大的信号网络，我收到了无为大哥的信号，让我不要狙击你。你还反倒要拿着枪指着我。为了救你，我的飞机被你的飞机带着向下跌，这不就摔成这样了嘛。”
阿达看向无为。
他给架的包扎已经差不多好了。“我被事情耽误，看到信息后给你回复，你没有反应，我就知道糟糕了。我给附近的黑狼星战机都发送了相同指令，请求他们不要狙击你。不然，你根本活不过起飞后的二十秒。”
阿达的枪口已经垂下。她没想到，刚才那一个瞬间，背后竟然有那么多事情。她得想一想……
无为走上来，皱这眉头说：“士兵阿达，你看看你身上已经流了多少血了吧。”
阿达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全部被血染红了。口角处的腥甜味，她这会才感知到，是那么浓。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无为摇着头，说：“刚才的撞击，你一定受了内伤，可能肺部已经严重受损，要不然不至于吐出这么血来。走吧，赶紧跟我回去，你需要赶紧治疗，今晚也许得动个大手术！”
没等她反应，无为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向自己的那架火星最高速的战斗机。
阿达无力地指着架，说：“就这么放他走？该死的黑狼星人！”
无为不动神色地冷冷地说：“但是你刚才不是还决定去救他吗？”
“我们应该把他带回陆军总部！”阿达还想尽力说服他。
“发动战争的人不是他，宣布今天突袭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一个……热血的少年罢了……让黑狼星人把他接走吧！解决战争，靠俘虏一个少年是不够的，即使他是黑狼星统领的儿子，也不行。”
无为驾驶着战斗机，迅速升至高空，飞向火星人最高统帅和权贵们所栖身的地方。片刻过后，阿达才感觉到自己浑身瘫软，呼吸艰难。献血一口一口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感到越来越冷。无为一手控制仪表盘，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而她的身体却越来越软，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说话的声音轻极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又突然开着飞机过来了？”
无为说：“因为你一腔热血，要以死殉难。”
阿达突然感到心中暖了一下。他好像是懂得她的。
“你就这么把我带回去，该怎么跟其他人交代？”
“渴将军的女儿和古拉格的儿子兵戎相见，两败俱伤，是年轻人冲动莽撞不懂事，我把你带回去，是应该的，属于国事，不是什么平常的小事。其他人无权多嘴。”
“可是我是地球护卫小组的成员，这一点已经是明确的事实了。”
“我认为你对自己的身份属性的重要级排序出现了严重问题。你最重要的身份，远远超越了其他身份属性的身份，就是，你是渴将军的女儿。请你牢记这一点。”
“我……”阿达想要强烈反对这一点，但是张了嘴，却发现这谈话的氛围不适合针锋相对。无为很显然是在与她制造一种可以暂时应付过去的口供，而并非真的要和她斗嘴。
“还有，除了我之外，请不要随随便便就把你是地球护卫小组成员的话挂在嘴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马上就要到地下宫殿，你把嘴巴闭牢点。”
阿达只好不再说话，当然，那也是因为她越来越感到虚弱。她看不见无为看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担忧，也没空去想为什么他抓着她的手要那么用力。
飞机飞到东海之上，收起机翼，以三十度左右的锐角刺入海面。
尽管无为已经尽全力保证飞机的平稳，但海面的冲击力还是令机舱内颠簸了一下。
无为努力单手拖住阿达的脖子，但她已经虚弱至极，那平常完全可以忍受的颠簸就可以轻易夺走她的神志。
在彻底昏迷之前，阿达想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原来地下宫殿藏在海底。我怎么没想到。”
随后，她的意识便沉入黑色的庞大的虚无中去，再也感受不到□□的痛苦了。
“阿达！阿达！……ada！ada！你醒醒！”无为在她的身边使劲喊她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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