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月三又叫鬼下山
他哼着小曲架着镖车往南走,行了大半日后,镖车停在了一个村子外的一处山腰上。
正逢多雨时节,鸟鸣山幽,山间生机盎然,泉水叮咚。树木枝叶繁茂,林木交错,云雾缭绕,更添几分仙气。
村子外,河流旁,热闹非凡。
宗霁跳下镖车,定睛一看,原来村里的人汇聚在小镇外,是在祭祀。
河流旁不远处有一座庙宇,庙宇外,人群涌动,大多数人忙活着祭祀的事宜,少数人则用水冲洗着身上,好似要将身上的污秽除去。
宗霁拧着眉头,三百年不曾在人世游荡的他,对这些东西的记忆也消散了不少,实在是想不起为何在今日祭祀。
他叹了口气,并未打算在此多做停留。不料转身就看见镖车上坐着赏善冥官,他仍戴着斗笠。
宗霁吓一跳,他竟丝毫没有感觉到赏善冥官的靠近,这让他很是怀疑眼前人到底是谁。
据他了解,赏善冥官在冥界只是孽镜台的值守冥官,身上毫无法力,而今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可不就是骇人。
难道,赏善冥官深藏不露?
宗霁戒备道:“你是谁?”
赏善冥官取下斗笠,斗笠扇动两下,他莞尔一笑:“霁月道长记性真差,怎么不记得贫道了,昨日你我还在烟秋村见过得。”
宗霁仔细打量一番:“你到底是谁?”
赏善冥官不悦了:“霁月道长当真不记得了?”
宗霁道:“清风道长还有装冥官的兴致?”
赏善冥官怔住:“霁月道长眼力不错,你怎么猜出来的?”
宗霁冷眼相待:“一口一个霁月道长,只有你能叫得这么阴阳怪气了,清风道长。”
这清风道长,他叫得也十分阴阳怪气。
宗霁其实并未第一眼看出是死白鸡,只是因为死白鸡开口那句霁月道长,他与赏善冥官会面时,可从未告知过有霁月道长这个名号。
不止如此,以死白鸡的修为,他若不想暴露,整个人界包括龙族,几乎无人能识破。
他心里又万分疑惑,那昨日的赏善冥官是否也是死白鸡装出来的?
清风道长不装了,他化去幻形的法术,流光溢动,应戌白净的脸露了出来:“我还以为我这幻形术能瞒天过海,没想到在霁月道长面前全然是班门弄斧,霁月道长可别笑话我。”
幻形术,宗霁生前为蛟龙时也会,只是如今他的龙魂破碎,想要短时间内辨识这种术法,还是有点费力,待龙魂聚集后,他也能换着模样玩。
闻言,宗霁一股子火:“装道士还装起劲了是吗?”
应戌道:“霁月道长不也在装道士吗?难道你装得我就装不得了?还是你觉得,我装得不如你好?又或者,我的修为不如你?那确实不如你,霁月道长除邪祟的本事可比我强多了。”
应戌自问自答,惹得宗霁竟不知如何回复,只觉得,死白鸡不止阴阳怪气,还心智不全。
宗霁冷声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应戌道:“霁月道长想多了,贫道并未跟着你,贫道是跟着我的宝贝金子来的。”
宗霁愣了片刻:“你这金子给了运镖的人,已经不算是你的了,这是我在山里捡的。”
应戌道:“那也不该是你的。”
宗霁欲言又止,腰上的金子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半晌后,他回道:“这金子算我借你的,办完雍都的事,我让苍世敖还你。”
应戌脸色微变:“不借。”他跳下镖车,走向宗霁,“我的东西,从不借人。”
他这一动作弄得宗霁不知所措,生怕又动起手。
宗霁退后两步:“好说好说,不借不借,这就还你,有话好说。”
惹不起,躲得起,他取下腰上的囊袋,打算还给应戌。
应戌顿足,嫌恶道:“脏了,我不要了。”
宗霁还好心好意双手奉上,结果他还不要了,脑子究竟在想什么?
他思忖片刻,收回金子,道:“那还是算你借给我的。”
话音方落,宗霁便感觉到了,死白鸡脸色不太好看,好像,有些生气?
须臾之间,死白鸡的金苍就捏在了手中,宗霁都没看出他是怎么拔出的金苍,只见那金色藤条在死白鸡身侧左右晃动两下,随即袭向了宗霁。
宗霁躲闪不及,金苍将他捆得动弹不得,他厉声道:“你又想干什么?我说了,这金子我会还给你的,你绑我做什么?”
应戌黑着脸:“带你去看好东西。”
宗霁怔住,死白鸡这是要把他绑去什么地方,他还有雍都的任务,怎能跟他去别的地方。
应戌又道:“关于雍都的。”
宗霁停下挣扎,他软了声气:“既然要带我去看东西,那你捆我作甚?”
应戌道:“捆着你,能省去不少麻烦。”
下一刻,宗霁面色剧变,只因死白鸡竟将他揽入了怀中,他本想怒骂一声,死白鸡不知动了什么手脚,也开不了口了。
应戌抱着宗霁在山间跳跃,这速度,令宗霁也感叹莫及,方向是去雍都的,又好像不太对,这是在绕路。
即便抱着一个人,应戌也丝毫不费劲,甚至还能打趣怀中的人。他垂下眼眸看着怀中嗔怒模样的宗霁,笑道:“堵住霁月道长这张嘴,麻烦省得更多了。”
宗霁动弹不得,浑身僵硬,只能任由应戌抱着,本来没什么别扭的,直到应戌那手爪子在他腿上捏了一把,他当即面目狰狞瞪着应戌,应戌却从容道:“霁月道长这么凶作甚?难不成我欺辱了你?还是我这怀里不够舒适?若是霁月道长不喜欢这个姿势,也可说出来商议商议,下次我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宗霁咬紧牙关,暗道:“你把我嘴堵住做什么?”
应戌好似猜到了他会这么想:“霁月道长肯定是又想骂人了,你想骂便骂吧,我也没用手捂住你的嘴。”
宗霁:“……”
应戌哈哈大笑两声:“快到了,别绷着个脸了,让别人瞧了去,还以为是受了欺负。”
宗霁:“……”
没法子,死白鸡脸皮实在是太厚了。
应戌在先前宗霁留意过的村外停了下来,绕了一大圈,竟绕到了村子另一边的山顶上,这个村子四面环山,那条河流夹在了村子中央,由北往南流,此时,河流中放着许多的花灯。
应戌只是将宗霁放在地上,并未松开金苍与他的嘴。应戌理了理衣袍,道:“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宗霁摇头,应戌挑眉:“三月三。霁月道长可听过?”
宗霁怔住,三月三,他怎会没听过。难怪这村子里的人今日也在祭祀。三月三,乃是上巳节。每到这一天,人们纷纷来到水边举行祭礼,祈求福祉降临,洗濯去垢,消除不祥。
不过,这个日子,也被叫做鬼节。
三月三,在民间有“三月三鬼下山”之说。每逢三月初三,阴阳之间的界限更加宽松,鬼魂四散人间。在这天晚上,人的魂经受不了安乐国的诱惑,纷纷前去冥界安乐国游玩,有的去安乐国街头巷尾观灯看戏,有的也去酒楼茶肆喝酒听曲,还有的去望从未见过面的列祖列宗,等等等等。
待到安乐国国门关闭时,大多数的游魂心满意足地回到各自的躯体,少数游魂却乐而忘返,因此被留在了冥界。这时,世间的人会叫来道士招阴,能招回一些不贪玩的游魂,一些玩性大的在七天身体腐烂后,便从此远离人间了。
因此这一天也就成了人间不安的日子。
宗霁点头,应戌又道:“安乐国国门大开,阴阳两界的厉鬼四窜,你有没有想过苍世敖会趁机放点什么棘手的东西进安乐国?”
宗霁满是不解,虽说苍世敖他也不太看好,可苍世敖毕竟也是冥界的冥帝,怎会拿冥界的安危开玩笑?
再者,冥界的厉鬼与世间的厉鬼并不相同,他们在冥界炼化,吃喝拉撒都被冥界所掌控,就算厉鬼趁着安乐国国门大开闯了进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死白鸡敢这么猜测,肯定是发觉了什么。
宗霁没法开口,应戌沉声道:“苍世敖缩在冥界已几百年不见天日,他素来老谋深算,不会做无用之事,你上位勾魂将短短也不过三月,他贸然派你前去雍都必不简单。”
宗霁当然知道苍世敖不简单,只是这话从死白鸡嘴里说出来,反倒令他惊讶不已。
须臾,应戌轻轻叹了口气:“你的肉身是他所筑,诸多事也身不由己。不过他若想毁掉你,我定替你踏平冥界。”
闻言,宗霁震惊良久,我与你的关系好似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宗霁与应戌相视,应戌眸光微闪,不像是在看玩笑,若不是因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定要臭骂一声,跑得远远的。现如今,他只想安安分分做冥界的勾魂将,不想与龙族有过多来往。
应戌笑了出来:“霁月道长不会是对我感激涕零了吧?”
宗霁:“……”
“若是感动了,霁月道长倒不如先以身相许吧,你这模样我当真欢喜得很,可要考虑考虑?”应戌伸手摸了摸宗霁的脸,宗霁震怒不已,却躲不掉,骂不得,只能瞪着他。
应戌在冒着火星子的双瞳中,又摸向了宗霁的耳垂,顺着耳垂,摸向黑玉铃铛,黑玉铃铛发出响声,他也低低笑了一声:“听闻冥界的忘川河中会产出黑玉,你这东西是由黑玉打造而来的?我倒是觉得很一般。”
宗霁被他摸得浑身不顺畅,若不是挣脱不开金苍,他定要一脚将他踹出去。
应戌全然不理会怒火冲天的宗霁,他的目光寸步不离宗霁的脸,嘴里还悠哉道:“我要带霁月道长看的东西还不到时辰,得等天色暗下去才能看见,辛苦你与我在这里候着了。”
宗霁暗道:“既然现在不到时辰,在哪里等不一样,非要把人绑到这边来等?”
应戌挑眉:“霁月道长是不是觉得我多此一举了?”
宗霁怒视着他,暗道:“难道不是吗?”
“并未,”应戌将手臂搭在宗霁的肩膀上,他指着村头的庙宇,嘴却贴近宗霁的耳朵,低声道,“这个方向看过去,比在那边清楚一点。”
那声音好似呼出的气音,低沉沙哑,仿佛冬日里的大雪莎莎滑落。不过,这声音再如何动听,宗霁也被死白鸡逼得怒火中烧。
因为他的脸颊,传来一丝轻微的触感,仿若羽毛轻落,若是重了些,又怕惊到怀中人。
发红的眼珠子霎时震怒不已,额间的青筋凸凸暴起,显然是气坏了。若他没猜错,死白鸡的嘴唇碰到了他的脸颊,分明是故意的。
然而,应戌却假作无事发生,他又道:“先前看你好似没打算在此处多停留,便只得强行将你留在此处,好在日头已偏向山头,估摸着还有一个半时辰。”
仍旧是贴在宗霁耳旁放出的话,他浑然没将宗霁不好看的脸色放在眼里。
话罢,应戌退出几步,笑意盈盈看着宗霁:“这个村子四面环山,用来藏东西最合适不过了,霁月道长认为呢?”
虽在笑,可那双眼眸中寒芒尽露,令人不寒而栗。
“我倒是好奇这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霁月道长追的那批邪祟。”
不知为何,宗霁鬼差神使地觉得,死白鸡所有的猜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变成了万分的肯定。
他不禁也被应戌的话语引走了思绪,若那十来只红面狞鬼真的在此处,那么它们为何选择在今日停顿,在此处停顿,莫不是因为今日是三月三,安乐国国门会大开,它们想进冥界?
不对,它们进冥界必被缉拿,这种飞蛾扑火之事,不像是它们的作风。莫非是因为今日人界的鬼魂会离体,它们想趁机吞噬鬼魂?
究竟是为何,宗霁想得出神。
应戌轻笑道:“霁月道长就别挖空脑子想了,等天色暗下去一切便都知晓了。”
宗霁回过神,冷静看着死白鸡,只见死白鸡又抽出金苍,将其头尾绑在了两棵树干上,这样一来,他便有了坐处。应戌稳稳当当坐在了金苍上,不一会儿,他还躺了上去。
宗霁:“……”
金苍之上,金色的灵流围绕在应戌身侧,在这深山野林之间,仿若逍遥仙。
他斜睨着宗霁:“霁月道长累不累?要不要过来坐会?”
宗霁立刻摇头。
应戌缓缓闭眸,余下宗霁一人站在野林子中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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