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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死路


李慕乾提着食盒进来,见到了一幅出乎他意料的和谐画面。

        “师叔请用茶。”

        “贤侄媳妇客气了。”

        钱望舒竟然在为师叔奉茶,端的还是一个恭敬。

        怎么在宫里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还一口一个师叔叫得如此亲近。

        李慕乾从容不迫地将食盒里的斋饭一一摆到茶几上,暗地里却忍不住腹诽。

        “哟,一灯来了,快替师叔好好招待招待。”惠济摇着扇子在后方用嘴指挥李慕乾,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钱望舒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李慕乾低眉顺眼地服侍自己,心灾乐祸他也有今天。

        “当心烫。”

        李慕乾将筷子递给钱望舒,收了个尾,准备拎着食盒离开。

        “多谢啊。”

        钱望舒只是随口跟他道了声谢,便坐直了身子准备管自己吃饭,并不在意李慕乾的去留。

        这可是急坏了一边的惠济。

        “坏了!”

        惠济叫了一声,用蒲扇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做出一脸懊恼的样子。

        这动静终是叫住了李慕乾离开的脚步,也引来了钱望舒的注意。

        “师叔可有什么事么?”李慕乾问。

        老和尚苦恼地拍了拍手,又摇了摇头为难道:“后院的鸭子还没喂呢,这可都是老衲的宝贝啊。”

        “我替师叔喂便好。”李慕乾以为他又同从前一样要交代自己去替他喂鸭子,淡淡应了一声便又启步准备离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怎么好让官家替老衲喂鸭子哟!”

        惠济见他这个宝贝师侄会错了意,忙从榻上跳起来跑过去拦住了他,又将他强硬地按到了钱望舒对面,好声好气道:“来来来,你且在这里好好招待师叔的贵客,我去去就来。”

        没等李慕乾反应过来,惠济便已经摇着他的蒲扇,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自己的禅房。

        “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钱望舒自顾自挑着面,笑着揶揄了他一声。

        李慕乾气定神闲地理好自己的衣摆,坐直身子手里念珠转起,又侧眸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东西不要浪费。”

        哟,和尚出息了,还敢教育她。

        钱望舒轻哼了一声,又狠狠挑起一筷面塞进了嘴里,以示挑衅。

        天爷啊,天爷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面呢!

        面条爽滑可口筋道又弹牙,面汤鲜香醇厚,鲜得钱望舒手都软了。

        此刻她的魂灵已经生出了一双翅膀,飞到半空中在一丛松软的云朵里打滚了。

        “怎么了?”

        李慕乾见她反应如此夸张,以为这面出了什么问题。

        钱望舒有些欲哭无泪,她摇着头呷了一口,眨了眨眼中的闪闪泪花,郑重问向李慕乾:“这世上竟有这么好吃的面,你能不能带我引荐引荐这做面之人啊?”

        “你想认识?”李慕乾看着钱望舒一脸激动的模样,略带疑惑地问了一句。

        “自然自然,能将这丝毫不带荤腥的素面做的这么落胃,这可是奇才啊,”钱望舒立刻点头如捣蒜,手轻轻拍着案面,脑中生意经转得飞快,“我得认识认识,说不定他会愿意去我乐丰楼来同我家的厨子切磋切磋呢?”

        “他不会去的。”李慕乾替那位小师傅干脆地拒绝了。

        当说客可是钱望舒的强项,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人不能被钱望舒说服。

        “欸,那可不一定,钱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一切都可以按照那位小师傅的要求来。”钱望舒摆了摆手,觉得这和尚还是不懂人情世故。

        “这面是我做的。”李慕乾说。

        “那没事了。”

        钱望舒瞬间住了嘴,从桌上捡了个素包子就往嘴里塞,以此来掩饰自己被戏弄的尴尬。

        李慕乾眼角浮现了一丝笑意,不过瞬息便隐没了下去,他抬眸淡淡又问了她一句:“圣人不想再试试了么?”

        “食不言寝不语啊,”钱望舒被他激得要抓狂,随手拿了个包子去堵他的嘴。

        一套手法结束得眼疾手快,钱某人立刻托着头将自己盖了个严实,又背对着李慕乾开始嚼包子自闭。

        李慕乾后知后觉地拿下了嘴里的包子,往自闭的小皇后那里看了一眼,乖乖将那个包子吃了个干净。

        禅房里安静地奇怪,半天都没人说话。

        她是生气了么?

        李慕乾在心里自省着,又往钱望舒那边看了一眼。

        还是那副背对着自己的姿势。

        师叔的那盘糟鹅掌倒是少了些。

        李慕乾用手探了探自己为钱望舒打的那一竹管热豆浆,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小时候为了让师叔不出去喝酒吃肉,便学着如何将这斋饭做好吃,到如今做的东西也不过将将能入口罢了。”

        “呸,有这么夸自己的么?”钱望舒回头啐了他一口,又迅速转回了身继续保持自闭的姿势。

        “听说今日的豆浆里磨了些芝麻,若是冷了倒也可惜。”李慕乾故意将竹管上的盖子打了开来。

        芝麻豆浆的醇香便随着从竹管里飘摇升起的白雾钻到了钱望舒的鼻子里,一点一点勾着她的馋魂。

        他娘的,跟谁过不去,都不好跟好吃的过不去。

        “浪费可耻。”钱望舒转回身,一手已经握上了那管豆浆,却也不着急喝,义正严辞地看着李慕乾,又道:“身怀绝技却不愿传授交流,此乃小肚鸡肠也。”

        “圣人教训的是,”李慕乾应得诚恳,“来日定将食谱写成,双手奉上。”

        哟,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和尚竟然愿意服软了。

        钱望舒喝着豆浆,脑筋转得飞快,准备抓紧时间蹬鼻子上脸。

        “我吃完就去乐丰楼了,行吗?”钱望舒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要如何去?”李慕乾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面问道。

        “阿珍在外头等我呢,官家便不必操心了。”钱望舒摆了摆手,一不小心说出了真话。

        李慕乾才知道方才在直尺堂边,她们眉来眼去竟是在商量这些事情,他只是短暂疑惑了一下女儿家的奇怪交情,便不再挂怀。

        “早些回来,不要耽误了回宫行程便好。”官家淡淡点头应了一声,低头开始自顾自品尝师叔的茶。

        钱望舒得了圣上的自由出行允许,筷头便动得快了些,三下五除二便将案上的吃食消灭了个干净。

        可不舍得她的阿珍在外头苦等她。

        “我吃完了,先走一步。”钱望舒将碗筷一应都迅速收拾好,笑着同李慕乾抱了个拳,便急急离开了禅房。

        李慕乾静静望着门口钱望舒关门落下的声响,缓缓咽下了口中惠济师叔从不示人的宝贝龙井。

        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开始咀嚼方才在门口听到的那句话。

        -

        乐丰楼顶层之上,有两佳人临湖光对饮。

        “你这是怎么了,一路上都不说话。”孙少珍觉得钱望舒从云林寺出来就挺奇怪的。

        钱望舒一面幽幽转着手里的茶杯,一面托着头望着不远处浩渺的湖光山色出神,并没有听到孙少珍说的话。

        “钱望舒,你若再是这副一声不吭的死相,我便回去教书了。”孙少珍立刻倾身过去在她面前狠狠打了一个响指。

        “哎哟,你要吓死我啊!”钱望舒被她吓得一激灵,差点把手里的茶泼出去。

        说罢,钱望舒又开始盯着自己面前的糕点出神。

        孙少珍抱着臂审视了她一会儿,断定道:“钱望舒,你有心事。”

        钱望舒抬头也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毫无征兆地将头埋在了桌面上,两手死死攥着拳也抵在桌面上,一言不发。

        孙少珍的这句话,抽掉了勉强维持在钱望舒情绪天平上的那根平衡杆。

        轰的一声,那方才她在惠济禅房里,为了糊弄人而临时伪装上的,所谓能够一笑泯恩仇的气度,瞬间便崩塌了。

        可笑哇。

        怎么可能会无所谓呢?

        怎么可能会不生气呢?

        怎么可能会豁达到随意放手自己的人生呢?

        “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孙少珍见到钱望舒这副少有的反常样子便急了起来。

        钱望舒抬起头,用手盖着脸又静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阿珍,我被耍了。”

        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弄得孙少珍更加一头雾水,她起身走到钱望舒身边想先安慰她稳定情绪,她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舒舒,你要说了我才能帮你啊。”

        “阿珍,你帮不了我的。”钱望舒立刻转身环住了她的腰,凑在她怀里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地哭道:“惠济老和尚说,我和李慕乾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谁也跑不了,因缘际会什么的,明明最他娘的讨厌了呀。”

        她讨厌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

        她讨厌这种无论如何反抗都会走向既定结果的感觉。

        她讨厌这种自己前一刻还在自以为骗过一切人却到头来一切都在他人计算之中的感觉。

        原来她才是那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功成身退,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里。

        原来早就不可能了。

        孙少珍的心此刻也隐隐作痛,可她却无能为力,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摆在钱望舒面前的,是一条死路。

        她只得紧紧抱着她,同她一起分担这份痛苦。

        是啊,她们家这只从小在山野里疯惯了的小狐狸,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被关进笼子里呢?

        “阿珍,我不想一辈子做皇后,宫里一点儿也不好。”她卸下了她所有的伪装,躲在孙少珍的怀里呜咽,“他们动不动就要同我下跪,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每个月还要跟李慕乾一起睡觉,我都不能出宫来见你,我不喜欢这样。”

        钱望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同孙少珍诉苦,真真是把这一个月独自咽下的辛酸苦楚都说了出来。

        在宫里的时候她其实还不觉得自己惨,可每当见到孙少珍,见到自己从前的生活,她就明白了她其实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

        “我明白,阿舒,我都明白。”孙少珍俯下身来为她拭泪,“那我带你走好吗,去哪里都好,你不做皇后,我也不做孙家的女儿了,好吗?”

        她还是那句话,只要钱望舒想,她随时可以抛下一切,同她一起离开。

        听到了孙少珍又重复了她当初的承诺,钱望舒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她扑闪着一双含泪的烟瞳,静静地望着孙少珍,撇了撇嘴喑哑道:“阿珍,我好想这样,可是我不能。”

        她已经答应老爹了,为他做好这个皇后,以此来报答他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我知道,你已经答应你爹了。”孙少珍用拇指擦掉了她眼角的泪,平静地说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我们舒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对吗?”

        “阿珍,只有你懂我。”钱望舒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却又被孙少珍的这句话给惹哭,“我只是想把老爹交代我的事情做好,没想把自己搭进去。”

        “说的你好像已经搭进去了似的,”孙少珍笑着揶揄了她一声,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害怕你会喜欢上李慕乾么?”

        钱望舒瞬间被她的话逗笑了,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个黑心和尚。

        她松开孙少珍,自己摸了把脸归复情绪,转身去桌上重新倒了杯茶水解渴。

        孙少珍知道她已经发泄完了堵在心上的小脾气,便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怕这娘们又是好是坏,在钱望舒喝茶的间隙里又试探了一句:“你不回答我方才的问题,是答不出来么?”

        钱望舒闻言,十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阿珍,情爱于我乃身外之物,我还是多赚些银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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