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廖复是被廖夫人揪着耳朵拽走的,护着耳朵边走边告饶,哪儿还有来时鼻孔朝天的嚣张劲。
连萼紧张的身体放松,便被这情形逗笑。
江晚照一早就收拾好自己,正坐在椅子上等其他人,就听见陶鉴问张叔:“张伯父,这种花居士如此大才,以前怎未听说过?”
当然是因为以前这个世界没她。
“先生无意于名声,只是当时见我们穷困,便好心帮我们一把。”
“如此说来,这种花居士不仅才华横溢,还很是心善,张伯父与他如今可还有书信往来?”
对没错,她就是这么善良有才华的美少女本美。
“先生帮我们良多,我们又怎好随意打扰,不过偶尔寄信,以表谢意罢了。”
“那伯父下次通信时,可否提两笔晚辈?晚辈仰慕先生大才,想要与之交往。”
仰慕可以,交往就不用了。
张叔眼角抽了抽:“可以,只是先生大概不会同意。”
“无妨,总要试试才知道。晚辈先谢过伯父。伯父今日新戏大获成功,不去鸿寿楼庆贺一番吗?”
“当然要去,”张叔笑得爽朗,“你们要一起来吗?”
“当然!不如今日就由我来请大家吃一顿,作为晚辈的贺礼?”
“哪用你一个晚辈请客,你们只管来就是了,不过我们可舍不得开雅间,到时候你们可要和我们一起坐大厅了。”
“蹭饭的哪里能挑三拣四,当然是客随主便。”
正说着,王文嘉忽然走过来,一见这里这么多人愣了一下,尤其是见到花痕几人,神情肉眼可见的拘谨几分。
陶鉴十分自然道:“那晚辈三人便先去订餐。”
王文嘉什么都没有问,进来之后十分自然地道:“我来与张兄买下今天这本《比干剖心》,不知张兄觉得一百两可行?”
江晚照眼睛唰的亮了,卢叔差点蹦起来。
多少?
张叔也愣了一下,这个价格着实有些令他意外,上次《惊雷记》也是扯了半天皮才扯到五十两,《比干剖心》虽质量要好,但已是唱过的,上限在这里,哪里会卖上这等价钱。
不过张叔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对王文嘉的有意交好淡定自若,脸上一点多余表情都没有,只道:“这个价格自然可以,王老板实在是厚道人。”
当场说定钱货两讫,王文嘉拿到戏稿,正要告辞时,张叔道:“有一事想请王老板帮忙,不知王老板可方便?”
王文嘉当即笑道:“张兄何必客气,有老弟能帮上忙的,老弟自然会帮。”
“王老板也知道我这戏班子人实在太少,撑不起大场面的戏,王老板路子广,若有合适的戏子可否告诉张某一声?”
“这点小事老弟定然帮忙。”王文嘉拱手,见再无他事便告辞离开。
张叔见再无外人过来,走到江晚照跟前,将刚到手的银钱递给她:“娃儿,拿着吧。”
江晚照立即跳起来,蹦出三步外:“张叔你这是做什么?”
张叔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顿时哭笑不得:“这两部戏都是你写的,这银钱自然归你。上次迫于生计拿了《惊雷记》的钱租宅子,已经很是对不起你,这段时间挣来的打赏够我们吃用,今天这钱当然得给你。”
“张叔,你说的好像我没住宅子没吃用,不是咱戏班子人似的。”江晚照做出生气的样子,“况且若不是你们,我也来不了南阜,只怕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
张叔一时手足无措:“叔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张小鱼误以为江晚照真的生气了,忙跑过来拉着江晚照的手:“江姐姐,你别生气。”
语调软软的,江晚照装不下去了,捏捏她的脸,无奈道:“张叔,这样好不好,以后戏班子人多了,我肯定是不会再上台的,以后我就专职写戏本,算是技术入股,每月咱们戏班子收入我拿一成,若以后本子还能卖出去,那卖出去的钱我拿三成,这样可好?”
“哪能拿那么少,”张叔皱眉,“平时打赏你拿三成,这本子本就是你的,哪能只让你拿三成,当然该全部归你。”
见江晚照还要说,张叔妥协般道:“那九成总可以了吧,这是底线,不能再少了。”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江晚照只得同意,一转头看见连萼欲言又止的样子。
“连姐姐,怎么了?”
连萼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戏本是小江你写的,为何却对那几位公子说是种花居士之作?”
“因为种花居士这位高人就是我啊,”江晚照笑嘻嘻道,“除了咱们戏班子的人,外人都不知道种花居士的真实身份。”
说完她凑过去,语气幽幽道:“做人还是低调为好,若是让他们知道才高八斗的种花居士居然是这么个没背景没实力的弱女子,我会被抓起来关小黑屋一天写一部,写不出来不给饭吃!”会累死人的。
连萼被吓到了,连连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甚至还想发誓,被江晚照连忙拦住。
真不知道连萼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养成了这么一副惊弓之鸟的性子。
也不知陶鉴是怎么安排的,等他们到时,菜刚刚好上桌,香气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江晚照等人刚刚入座,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讨论《比干剖心》。
江晚照冲其他人一挑眉,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论的内容。
那一桌都是些读书人,书生气质十分明显。
只听见一人道:“这纣王实在昏庸,可怜比干一心为国,却落得如此下场。”
“君王昏庸至此,就应该让他退位,择贤能者上位才是。”
“兄台此言差矣,纣王为天子,臣下当一心忠君,怎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这有何大逆不道?君王无道,本就该由贤能者取而代之,如此方能令百姓安居乐业,社稷长治久安。”
“君为天子,身负天命,哪能如此儿戏?君王无罪,若犯错则是臣子未能尽劝谏之责,是臣子罪。”
“兄台这话当真可笑,暴君残虐,哪儿会听臣子谏言?非要直臣以命告罪吗?”
“这是自然,刚正之臣以命相劝,此为臣之典范,当青史留名。”
“狗屁!”另一桌探出个脑袋,也是读书人,性子急躁许多,张口就口吐芬芳,“朝廷命官不将性命留着去造福百姓,为个昏君寻死觅活还想青史留名?我呸!”
“这位兄台如此口出恶言,当真有辱斯文!”
“呵,斯文能当饭吃?”又有一个脑袋冒出来,“你这么推崇血谏,此次陛下视北狄祸事如无物,执意打压魏国公,怎不见你一头撞死在皇城墙根?”
那人面红耳赤,只道:“强词夺理,这本就不是一码事!”
他同桌一人见势不好,急忙解围:“比干之祸除君王昏庸外,那妖后更是罪魁祸首,若非她要比干死,纣王也不会剖比干心。”
“对,那妖后当真可恶,竟以美色魅惑纣王,断送殷商江山,心肠可真是黑透了。”
口吐芬芳那位兄台翻了个极明显的白眼:“她不过提出要用心入药,是纣王自己无情昏聩,非要逼死比干,怎么就全成了白狐之罪?”
“若不是妖后蛊惑,纣王怎会如此行事?”
“权力在纣王手中,白狐不过几句话就能让纣王做此事,足见纣王昏聩,就算没有白狐,来日纣王也会因他事诛杀比干。”
“但事实是纣王因妖后逼死比干!奸杀忠臣,这妖后当真可恶!”
“且不说她本就是奉命下凡亡殷商,就说她为白狐,并非人类,人间忠臣与她何干?”
“不管她是不是人,到了凡间自该入乡随俗。她既做了纣王王后,自然应该尽王后职责,不应插手前朝事。况且亡国之法那么多,她却非要计杀忠臣,此非恶人否?”
两桌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争吵声将大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甚至楼上雅间也有人走出来看热闹。
两拨人凑在一起争得面红耳赤,鸿寿楼内顿时如菜市场般沸反盈天。有个书生恰好被挤到江晚照一桌,见到江晚照眼睛一亮,大概是觉得女子对白狐会更共情些,急急问道:“这位姑娘你觉得比干之死、殷商亡国是否罪在白狐?”
江晚照冷不丁被问,一瞬间仿佛现代被老师点名提问:“当然不在白狐。白狐历劫的前提是纣王无道,殷商气数已尽,无论有没有白狐,殷商都是要亡的。而比干为殷商忠臣,日日劝谏纣王,与纣王纵情享乐的作风背道而驰。纣王本就心生不满,不然也不会稍一犹豫就同意剖心。长久以往不满越积越多,没有白狐,纣王自己也会斩杀比干。他俩的矛盾不可调和,势必要以一方死亡为结果。白狐只在其中起到推动作用,而不是决定作用。”
书生越听眼睛越亮,高声喊道:“听到没,这位姑娘说得极为有理,此罪不在白狐。”
“那姑娘认为妖后此举就是理所当然?”
“当然不是。诸君可记得白狐入凡间是来历劫的——哪有如此容易之劫,既是劫,便说明有失败的可能。白狐想位列仙班,首先便要褪去兽性,但她所做亡国之举,完全是兽性使然,只以结果为重,不择手段——虽然戏里没有唱出来,但白狐想必历劫失败了。”
此言一出,她旁边的书生先翻了脸:“胡说八道!你不过一看客,如何又知事态发展?”
说完他看也不看江晚照一眼,又揪着一人的领口大声争辩起来。
她不知事态发展?!江晚照无语,这就是作者做自己文章的阅读理解被打零分的感觉吗?这小伙还是九尾狐的真爱粉啊,连她历劫失败都不信。
她摇摇头,转过去夹一筷子茭白,无意中抬头,见花痕匆匆移开视线。
身后争吵声一直未停,也不知鸿寿楼东家怎还不来制止。
忽听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江晚照下意识转头,就见不知何时已经混战开来,你一拳我一脚,各个鼻青脸肿。
不知谁的发冠被打飞,从江晚照脸旁划过一道弧度,精准地砸进鱼羹里,溅起一簇簇白色浪花。
江晚照夹菜的筷子微微颤抖。
大宁朝的读书人,武德都如此充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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