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我的心隐隐作痛。
“不过，我还是不爱吃苦瓜，一口都不碰，我问过父亲、哥哥，为什么你们和母亲一样喜欢吃苦瓜？他俩说，母亲操持家务，很辛劳，苦瓜是母亲的心血，从播种到料理，全部都是她的心意，嘴巴尝不出来的好，没关系，咽到肚子里，心尝得出来。我才知道，原来全家只有母亲一个人喜欢吃苦瓜。”
说到后面，皇后淡然了许多，她似乎压制住所有的情绪，可我从她无波无澜的声音里，听出了比放声痛哭更加揪心的东西。
“父亲和哥哥死后，母亲再也不管那块地，也不做苦瓜了。我请了人来种，我学着做苦瓜，在母亲面前一边吃，一边说喜欢。母亲来抱我，她也许是哭了，我不敢抬头看，也不敢摸她的脸，我怕见她哭。”
烛火摇晃，我和皇后相拥的影子，映照在冰冷的墙壁上。
我抱着她，她也许无声落泪了，我就像当年的她一样，不敢低头，不敢摸她的脸，我见不得她哭。
我曾想过，干脆将贤妃下药一事说出来，我与她一同商量今后的对策，可见她这样情难自已，我很不忍心。
贤妃第一次下药，皇上也许不知，那么第二次呢？皇上知不知道？他是否调查过自己一夜临幸两个妃子的真相。他知道了，会处罚贤妃吗？
我对假设的答案，不抱任何希望。
不能告诉皇后，她现在只是认为皇上不喜欢她，疏远她，弱化她。如果她知道了贤妃的所作所为，而皇上却始终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她的心境便会比此刻更加凄惨孤独。
她的夫君，皇宫里她唯一的亲人，任她被人践踏，甚至是置她于死地。
我不能告诉皇后。
“丝录。”她很少唤我的名，今天唤了很多次。
“从今以后，我拿你当妹妹，我当你的姐姐。”
“你不能骗我，要真心待我，不许像皇上那样，对我好须得是真的对我好，不是为了别人，我也会对你好的，尽我全力对你好。”
我答应她，心如刀绞。
今夜的所有一切，我曾偷偷肖想过，她的怀抱，她的真情。
这一切，源于一个的谎言，我一开始就骗了她。
在此以后，皇后对我很不一样，不给我一点活干，整日就让我陪伴在她身边。用膳的时候，遣退所有宫人，拉我坐到她身边，还把自己的筷子给我用。
最恐怖的是，皇后还让我陪她一起洗澡，和她同榻而眠。
人的心理着实难说。
我碰过她，与她坦诚相对时，总有一些不自在，脑子总会想歪。
我也不是想做些什么，而是以前的记忆老是翻滚到眼前，如锅中煮沸的水，不停地咕噜咕噜，冒出水泡泡。
她越是贴近我，越是来碰我，锅灶里就跟塞了油柴一样，火越发燃得旺，直至把最后一滴水都蒸干。
就像现在，她又把手贴到我额上，随后揉揉我的脸，问：“是不是水太烫了，你脸好红。”
我拿指尖去抠她的手指头，把她的手从脸上拨开，撇开头。
“我有些害羞。”我抓着浴桶的边缘。
这个桶比原先的浴桶大得多，皇后嫁人时，老夫人特意让人从镇国将军府搬来。进宫后，她一直没用过，如今为了跟我一起洗澡，特意拿出来。
那天，几个太监吭哧吭哧地把浴桶搬到院子里清洗晾晒，我还以为要干啥，皇后拉着我咬耳朵：“晚上咱们一起洗澡。”
她这一句话，吓得我走路都是连滚带爬，也不敢跟她一起吃饭，回到宫女堆里。
小宫女笑话我没下巴，吃饭也一直漏，装不进嘴里。
我特别想说一句：如果皇后说要跟你一起洗澡，保证你惊得下巴也掉没了。
我兀自忸怩，一双柔荑摸上我的后颈，要解我肚兜的带子。
不行，这是我最后的倔强了！
“娘娘，饶了我吧。”我转过身来，背紧靠着浴桶，双手抱在胸前，护住自己最后一块铠甲，“我，我很难为情。”
“姐妹之间，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和我娘一块儿洗，从没觉得难为情。”
我和我娘一起洗澡，也不会难为情！
问题是——你不是我娘啊！娘娘！
娘娘不是娘上加娘，亲上加亲。
娘娘你是皇后啊，跟我一起踩过巫山之云，游过沧海之水的皇后啊！
我在心里呼天喊地，可她不懂我的心。
最后一块小铠甲被无情夺走，我一脸栽进洗澡水，皇后撑着我的双肩，将我扶好，她拿起一块锦帕，擦我脸上的水，责备道：“你怎么这么着急洗脸，这样会呛着的，鼻子进了水，有你难受的。”
她注意到我的动作，一把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回来，她总是在洗澡的时候问些叫人尴尬的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小，不好看？”
我大概能感受到言官们在朝堂上当场裂开的心里阴影。
我对皇后所提及的部分，抱着差强人意的态度，我是有一点点不满意，但并不是自卑啊！
娘娘！
“嗯。”我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一万个想从桶里爬出去。
只要再待一会儿，只要再待一会儿，我就会当场去世了。
过犹不及，我觉得你这样了就刚刚好，我这是过了，你的就很好。”
我？？？？？？？
皇后这种“损己利人”的安慰方式，叫人喜悲参半。
赧然低头，我正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里间和外间之间的幔帐突然被人掀开。
贤王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笑嘻嘻地说：“娘娘，我来啦~！”
皇后抄起水瓢就砸过去，水瓢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咚一声击中贤王的脑袋。
皇后将我护在身后，对贤王怒道：“去外面墙角蹲着，我没说话，不许进来！”
贤王从没见过皇后发怒，不敢怠慢，夹着尾巴灰溜溜往外走。
我和皇后先后离开浴桶，我想火速穿好衣服来伺候她，手却不听使唤一样，系不好肚兜带子。她也不管自己身上还滴着水，随意套上袍子，坐到我身后帮我忙。待两人都收拾齐整，皇后让我去叫贤王进来。
我拐到墙角，还没出声，贤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
“你给娘娘灌了什么药？她都从没跟我一起洗过澡！”
“你是不是说我坏话了？嗯？你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贤王掐我的力道不算小，我使劲拍他的手背，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娘娘，救命。”
贤王一听“娘娘”，立刻松开手，一派云淡风轻往里面钻，与刚才判若两人。
他牵着皇后坐到床上，揉着皇后的肩膀，问：“姐姐心情可好？近来有没有烦心事？”
皇后笑着点头，道：“有好事。”
贤王拉住皇后的手，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我也要听。”
“女孩儿的心事，哪能全告诉你，我不说。”皇后松开手，背过身去。
贤王锲而不舍贴过去，把皇后按倒：“那我就钻进姐姐心里去听。”两人纠缠做一个，笑声也重在一起。
我寻思，这进来得不是时候，收回脚步要撤，贤王猝然摔下床。
他看着床上的皇后问：“姐姐为什么要踹我一脚？”
皇后理着衣服，摸顺头发，甩到肩后，下床将贤王扶起。
“叫妹妹瞧见不好。”皇后看了我一眼，双颊绯红。
“哪有妹妹？”贤王坐在床沿，四处张望，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指着我，“娘娘说的不会是她吧？”
我跟皇后一起点了点头。不要问，问就是皇后的妹妹。
“她不就是个憨侍女？”贤王眼睛瞪得跟驴眼一样大，“她怎么成妹妹了。”
皇后压下贤王没有礼貌的手指，解释道：“那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她现今是我妹妹。”
贤王翻了个白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后接着道，声音小了许多：“她还未出阁，你我不好这样
行事孟浪，王爷，懂吗？妹妹还小，是个孩子，王爷多多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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