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月盈则亏

幸福的生活画卷展开。

    青青结婚后一年，安和夫将罗刚推荐给上海一所私立中学教历史课。安若兰企业不景气，企业给了一笔钱早已办了内退。罗刚干脆也办理了提前退休去应聘，带着安若兰和罗荣添回了上海，再一年以后，连户口也都迁回上海去了。本来罗刚要把云城的房子留给青青，青青却坚决卖掉了，还和王赫给他们添钱在上海买了一套两居室。弟弟上高中需要好的居住学习环境。

    王赫的事业蒸蒸日上，人也非常辛苦。赵阔江打理公司运营和财务，苏逸凡盯现场施工，王赫负责找项目、招投标和组织设计。他常常累得精疲力尽，经常喝得醉醺醺回家。青青心疼却又无奈，只能每晚绞湿毛巾给他擦脸擦身洗脚，安抚他睡去。

    王赫定下规矩，每天早晨出门前夫妻俩要拥抱接吻互相告白，他说这是给他加油。开始青青说不出口，王赫不依不饶，结果青青照做以后发现，每天听到他说我爱你真的会驱散任何压力精神百倍。

    林青青进入省博物馆恰逢其时，一项酝酿数年的古文物博物馆即将进入组织文物和布展策划阶段。青青本身是专业博士，在业界又有导师和在全国各大博物院领航的众师兄师姐可以随时请教，被任命为博物馆工程项目副组长。她全心投入，夜以继日工作，展现出卓越的专业素质和领导力，

率领项目组卓有成效推动博物馆建设，同时数篇论文在业界获赞，有的还被国际相关刊物刊登。工作第三年就晋升副研究员。

    然而，生活早就告诉过我们月盈则亏，世间没有完美。人们之所以祝福一帆风顺、一生平安，是因为那些基本属于奢望，人生原本就是祸福难定悲喜无常。  

    一缕阴霾潜伏在他们生活的边缘并逐渐扩大，直至笼罩了他们的整个天空。一开始他们没有察觉，当他们察觉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就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王家夫妇从盼望蜜月宝宝就做足准备，但迟迟等不来好消息，陈玉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不断暗示有了孩子她来带，不要青青操心，后来直接下令，要他们不许避孕，必须要孩子了。再后来，陈玉秀常驻省城照顾王赫夫妇的生活起居。但年轻夫妇并没有采取过任何避孕措施，他们也始终痴恋未减。

    就在林青青把晋升副高的喜讯告诉家人的那天，陈玉秀发作了，她严令青青年内必须要孩子。她说：“你们30岁了！你们挣再多钱，地位升的再高，为了什么？有什么用？你们不能光想着自己光彩，也得考虑传宗接代的责任。”她转向青青，连哭带数落：“赵阔江都俩孩子了，大的都上小学了。王赫等了你十年，哪儿对不起你，你还不给他生孩子，你对得起他吗？你公公为了给你攒钱买房，退休以后一天没歇过，腰都累弯了，你对得起我们当老人的吗？”林青青吓得不敢吭气。王赫则连连保证尽快生。

    罗家夫妇也为此事忧心忡忡，当安若兰问清楚女儿没有避孕，心下更急，专门从上海回来陪女儿在省城大医院进行了检查。检查结果却是一切正常。若是检查出有问题还可以求医问药解决，现在没有问题才是问题。安若兰又坚决带女儿到北京专门医院进行了更详细的检查。结果显示，除了子宫位置稍稍靠后，没有任何器质性问题足以造成不孕。

    那就是王赫的问题了？安若兰问了几个问题，青青涨红着脸作答。也应该没有问题啊，安若兰想。但她还是决定劝说王赫也做一个全面检查。

王赫硬起头皮，在青青陪同下去做了检查。两个人被逼进角落，被迫向最亲近或最陌生的人展示最私密的秘密，接受质疑和检阅，他们觉得自尊和体面受到挑战。两个人冰凉汗湿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检查结果仍然是没有问题。

    大姑姐王真在省第一医院当医生，她的女儿已十岁了。她觉得是他们夫妇过分投入工作，生活不规律造成的不孕，对他们的夫妻生活进行了严格指导和监督。她计算出青青的排卵期，指导他们节欲，只许在排卵期房事，美名其曰把好钢用在刀刃上。要求青青事后不许起身，以保证效果。青青和王赫也买了相关书籍学习研究，进行各种实践。

    起初，他们还很安心，既然检查结果都良好，有孩子就是早晚的事儿。之所以没有怀孕，可能是因为他们贪图二人世界，没有要孩子的心理需求导致的。林青青责怪王赫：“都怪你，要禁欲，导师都让我们读研期间结婚来着。”王赫嬉皮笑脸：“嗯，可惜了好些种子呢。”

    但是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王真给青青开了中药汤剂，监督她喝了三个月，到后来青青起了皮疹，饭也吃不下去了，宗教典礼一般的房事也让人精神疲惫。他们开始说服彼此顺其自然，虽然有些不甘有些悲哀，但造化弄人是没有办法的事。

    王道然夫妇听说了两个人的检查结果沉默了一段时间。陈玉秀到各个传说中的灵验庙宇去求神拜佛，又到处寻找民间验方让青青试验，皆未果。

为了避开家长的逼迫，王赫夫妇好几个月没有回老家。

    一天，青青去了外地参加业内研讨会。就在那天，王道然老两口来到省城小两口家。这次是爸爸王道然更着急，他说：“我王家三代单传，你爷爷带一家老小从山东逃荒到此，你奶奶不惜自己饿死，拼死保下我这个独苗，我不惜降职降级挨罚款受处分生了你为王家延续香火，不能到你这里断送了！”

    王赫决定不再接受这些逼迫，干脆把话说到底：“这个事得听天由命，万一就是没有，你们也得有个心理准备接受老天爷的意思。”

陈玉秀骂他：“你胡说八道！准备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林青青是年纪大了，错过了怀孕的机会。她不能生有的是能生的，我们待她仁至义尽，不能因为她绝了我王家的后！和她离婚吧！”陈玉秀也把话挑明了。

    王赫变了脸，冷冷地说：“我就是一辈子没孩子也不能没有青青。如果你们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你们走吧！”

    “你个有了老婆就不顾爹娘的东西呀！”陈玉秀拍着沙发扶手大哭起来。

    王道然勃然大怒，他突然跳起来，狠狠抽了王赫一巴掌，王赫被打倒在沙发上，刚直起身，王道然接着又是一巴掌。王赫被打蒙了，嘴角、鼻子

    鲜血直流。陈玉秀赶紧抱住王道然的胳膊，试图阻止，王道然又抬起脚去踢王赫，踢翻了茶几。陈玉秀喊：“快跑啊，你想气死你爹呀！”

    王赫跑出家门，茫然地走着。最后去了公司。员工见他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吓了一跳，忙喊来赵总。赵阔江扶他躺在沙发上，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问他：“怎么了？这是跟谁啊？”

    王赫仰面躺在沙发上呆呆盯着天花板。从小到大爸爸没动过他一根指头，今天却下手打得这样狠。父亲对子女深沉的爱，是王赫的骄傲也是他的魔咒，从小他就是个极听话的孩子，对父母非常孝顺。而今天居然儿子顶撞父亲，父亲动手打了儿子。他在心里一遍遍问苍天：“为什么这么对我？”疲倦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晚上，赵阔江张罗着带王赫去吃饭。王赫坐起身又倒下，赵阔江惊问：“怎么了？”

    王赫说：“晕。”

    赵阔江想了想，给高静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王赫的状况，要她来看看王赫有没有事儿。因为高静是心脑血管科医生，所在的医院离他们公司只有一站地公交。高静匆匆赶来，查看王赫的伤势，问王赫的症状，最后说：“没事儿，情绪导致的暂时性眩晕，起来坐会儿会好一点。”

    过了一会儿，王赫好了许多。三人一起去吃晚饭。王赫说想好好喝一顿，要求多叫几个朋友。赵阔江叫来在省城工作的两个高中同学，又叫老婆李小萌来陪高静。同学在一起喝酒容易放松，加上王赫刻意求醉，不多时几个人都有些醉了，王赫醉到站不稳。

    从饭馆出来，两个同学分头打车走了。李小萌开车来的，把王赫和赵阔江塞到车里，让高静也上车，帮她送送这两个醉汉。到了王赫家，两个人把王赫扶下车，正准备送他上楼，赵阔江却打开车门吐了。高静见状，说：“你快带老赵回吧，我把老王送上去，自己打车回。”

    李小萌挠头：“你一个人行吗？”

    “能行，有电梯呢。”高静回答。

    说着扶着王赫进了电梯。

    王赫和林青青的家多次请同学来聚会，高静也曾来过。多年来，高静作为王赫青青的高中同学默默站在圈子边缘，早已绝了对王赫的念头，但始终不曾远离。

    她有过两年短暂的婚姻，对方是帮助她留在省城大医院的官家子弟，但一结婚双方就都后悔了，性格、三观实在不同，趁着没孩子没财产，没有怎么犹豫就平静的离了婚。一个人生活倒也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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