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纽约的旅行（4）
这件事情，是孟旅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她已经在程家住了两年，有一天下课回家，她发现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她问司机师傅，“祈一呢？”
“少爷晚上去同学生日了。”师傅开着车，穿过一条林荫大道，转上一个斜坡。程家住得偏远，没有接送的话，只能走回去。忽然车子熄火了，司机喃喃说：“抛锚了，我下去看看。”
孟旅低下头继续看书，听得“啪”的一声，站在车前的司机直直倒在挡风玻璃上，她愣住了，只看到后面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铁棒。
这是一群渴望金钱的匪徒。他们知道程先生有个子女，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她的手脚被捆起来，被蒙上眼睛押到了另一辆车里。她被当成了程家的女儿。
她也没有透露过一句她的身份，被绑到一个废弃楼里，单独关了起来，绑匪也不跟她交谈，这四周都没有窗户，逃出去是没有可能的。她经历一个星期的心力交瘁，又累又疲惫，后来只听到他们在外面摔桌子摔凳子，他们已经没有耐心了。
有一天其中一个经常给她送饭的男人走进来，他的声音很沧桑，他说：“我们拿到钱了，不过我知道你看到了我们的脸。”
孟旅没有说话。
“你也应该享受够了，死了也不亏。”他说，“真的很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杀你的。不过你不会有感觉的。”
他话音刚落她的脑后受重重一击。
“后来呢”佳时说，她握着孟旅的手。
“我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冲了进来，我也听到祈一抱着我在我的耳边呼喊。”孟旅说，“我有一点意识残存，还在想，我一个星期没洗过澡，身上又酸又臭，他这么清高的人，怎么肯抱我呢？”
“后来我醒了，休息了一段时间，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我想问的问题，从没有说出口，也没有机会说出来。我很害怕回忆起那一天，却又总回忆起那一天。我母亲说，那时候绑匪要了一笔一亿，她听到这个数字就晕过去了，只敢一个人偷偷哭，不再抱有希望了。只有祈一还坚持着，用沉默和绝食抗议，最后秀云夫人让步了，但是她要求祈一搬到他外祖父家去，而且要准备留学。绑匪跑了两个，那一亿没有追回来。那件事情虽然过去了，我也几乎再没有见过他了。”
房间里开着暖气，孟旅的手却是冷的。
佳时把凳子挪到孟旅旁边，双手环住孟旅，把脸埋进她的毛衣的肩膀里，她们一时都没有什么话。
直到她们站在时代广场看着迎接新一年的烟花的时候，佳时还在想着孟旅的事情，她的心情很沉重，烟花也无法消除她压抑的情绪。她偷偷看了一眼孟旅，孟旅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温柔，从来没有过抱怨和敌意。在她之前，没有一个人了解她的束缚和忧愁：原来不用生死，在8012年，阶级和金钱仍可以是爱情的阻隔。
而孟旅，因为一亿的恩情，她的整个人生，再也不可能是自由的了。
在零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孟旅看向孟旅，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容。这一刻佳时紧紧抱住了孟旅，在欢呼的声潮里，试图给她展现所有的温暖。
元旦这一天，孟旅见到了多日不见的辛彻。他坐在酒店的大堂里，翻阅了着报纸，手边放着一杯茶。
她和佳时准备出门，看到了辛彻，上前打招呼。
辛彻也注意到她们，把报纸折起来，放在一旁的阅览架上。
“新年好。”孟旅说，“这是我高中同学，佳时。”
“新年好。”辛彻伸出手去，握了握佳时的手。
佳时扒拉着孟旅，在她耳边说：“这位小哥哥看得我腿软了。”
“这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辛彻，学计算机的同学。”
辛彻看着孟旅说：“小旅，不好意思，最近有点事情，没能尽地主之谊。陈近告诉我你们住在这儿，今天我来当你的导游，想吃什么？”
孟旅说：“噢，好，但是我们没有特别想逛的地方了，我们逛得差不多了。”
辛彻说：“没事。”
外面积雪很厚，路边有很多清理积雪的人，辛彻开了车来，带着两个女孩子奔向百老汇大街。
佳时问：“今天能买到票吗？”
辛彻说：“剧院经理是我的朋友。”
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到了剧院内部，早上没有演出，但是戏剧演员都在彩排。剧院经理带他们在后台化妆室，服饰道具室，排练室走了一圈。佳时简直高兴疯了，她告诉剧院经理自己也是戏剧专业的，两个人瞬间成为知音。佳时对着孟旅说：“哇，这个演员我认识，那个也相当有名。”她很想上前去，但是又有点畏惧。怂了一会，自己倒鼓起勇气上去跟人家搭讪。
辛彻散漫地跟在他们后面，佳时走了，这会就只有他和孟旅了。孟旅转过头来，她的目光停在辛彻脸上。
辛彻说：“她看起来很高兴。”
孟旅说：“嗯。”
辛彻说：“我们去前面剧场坐着等她把。”
孟旅没有拒绝，他们坐在了舞台前面，舞台上正在排练，他们隔开了工作人员，挑了了一个比较偏的位置上。
孟旅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今天早上陈师兄说你可能会来，我就把这个带下来，这是给你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辛彻没有看那个袋子，说：“送给你的圣诞节礼物你喜欢吗？”
说来奇怪，在圣诞节邮寄来她家的，那也是一枚小小的胸针，是一朵重重叠叠的花瓣。
“哦，很喜欢。”孟旅说着，心里却感到很苦恼，“你不想看看我的礼物吗？”
辛彻才终于看了一眼那个袋子，但是毫无笑意，他说：“之前车祸前，我问你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孟旅已经想不起来了了，她说：“什么问题？”
辛彻笑了一笑，但是那笑容和平常不太一样，他说：“你真的想去哥地大学读研究生吗？”
孟旅摇摇头，说：“不，本科毕业我就回国了。”
辛彻说：“你把这个拿走吧，我不喜欢收新年礼物。”
他转过脸去，似乎专心地看起来舞台上的彩排，只留给孟旅一个冷漠的侧影。
当佳时找到他们的时候，辛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辛彻还是那个亲切的辛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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