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什么狗血悬疑剧展开？
师父接到一个重要的任务。
东篱国太子东方霸，最近突然身体不适，太医们一时半会儿都查不出原因来。虽然太子的健康暂无大碍，但也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于是，长期护理太子身体，并找到根治方法的工作，就落在了师父头上。
说起这位太子殿下，和那位令人头疼的十皇子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文武双全，德才兼备，行事果断，魄力十足，不仅深受皇上的重视，也收获了全国官员百姓的爱戴，真可谓是最理想的皇位继承人。
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第一次见到他，我便被他的大气所震慑。他气宇轩昂，英武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风范。虽然他年纪不算太大，大概比师父还年轻些，不过他身上的霸气与豪气已经散发出难以掩盖的光芒。即使像我这样不关心国事之人也不得不感叹，如有君王如此，未来我大东篱，定将是一片盛世繁华！
接到这项任务后，师父将我叫到跟前，让我在这段时间协助他。我相当高兴，能为未来的出色君王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而且，一旦忙起来，我就可以不去理会十皇子的骚扰了。
然而，正当我兴致勃勃地打点好东西，准备和师父一起去东宫为太子殿下检查身体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让我熟悉又痛恨的声音。
“小平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不用问，来者就是十皇子。
我立刻打算翻窗跳出去。平时就算了，今天是有重要任务的一天，可不能被他坏了心情，影响到状态。
可惜当我的脚踩上窗沿的那一刻，他已经从门口撞进来了。
“平子……哎，你在干嘛呢？”
我被他一吓，脚没站稳，差点从窗子上翻下去。
他突然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攥住我的手，将我用力往里一拽。我被他这一拽改变了倒下的方向，直直地向屋里摔，扑通一声，跌进了他的臂弯里。
“十皇子殿下……”我惊魂未定，低低地喘着气，不情愿却无可奈何地说了句：“谢谢。”
“怎么了，乖巧听话的平子今天居然也要玩翻窗？这你就要向我学了，我可是翻窗的行家，经验丰富着呢。听我母妃说，我第一次翻窗是我八个月大的时候，自己从床上爬到窗边，结果一不小心翻出去了，栽进了外头的花丛里……”
我向他表示我今天没兴趣了解他从小就显现得淋漓尽致的愚蠢。“今天你别闹了，太子殿下身体不适，我一会儿就要和我师父一起去为他看病。”
“太子……皇兄吗？”他突然收起了贱笑，脸上居然出现了正经的表情。“皇兄身体不适吗？”
“嗯。”我大概描述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他埋头沉思，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担忧。
“那个……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块去啊……我想去探望探望他。”
我微微一怔。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然而我转念一想。其他几个皇子都把十皇子当成可有可无的废柴，如果说有谁对他还不错的话，大概只有太子了。他即便脑子不好使，但对善待他的人，总还是有感激之情的。现在面对他的这个请求，我竟然有些无法拒绝。
我叹了口气。这家伙时不时展现出的有情的一面，或许是我虽然嫌弃他，却并不打从心底里厌恶他的原因之一吧。
“行不行啊，平子？”他眼巴巴地看着我。
“唉……你想来就来吧。但不准捣乱啊！”
“平子你太好了！”他欢呼一声，一把抱了上来。
我抬起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果然我还是打从心底里厌恶他。
东宫那边专门派了马车来迎接我们，我和师父，十皇子一起上了车。
师父对十皇子突然提出的跟从并没有讶异太久。他微笑着说：“很荣幸与殿下同路。”师父对这家伙一直这么尊敬而客气，以至于平时在他面前，我都不敢表现出对十皇子的过分无礼。
车子一路颠簸。片刻后，我们就到了东宫。太子身边的公公早已在门前等候。对十皇子的不请自来，那人有一瞬间的惊讶。然而一转眼，他便冷冷地说了一句：“是十皇子啊。”没有过多的反应，更不要说热烈欢迎。
我不安地看了十皇子一眼。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会不安，宫里的人对十皇子的这般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果然十皇子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我的心里闪过短短一瞬间的心酸。真的只有一瞬间。
公公将我们领了进去。一进东宫，刚才的那一丝心酸就立刻烟消云散了。我怀着一种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期待的心情，走路的步子都有些飘忽。
“太子殿下正在读书，蔡太医，徐太医，请往这边走。”那公公说。
我们走进了太子的书房，这里宽敞明亮，装饰不算奢华但相当有情调，房内弥漫着一股书墨
的香气。太子正坐在书桌前，专注地阅读手中的书籍，各种书本卷轴在桌上堆得满满的，却又整齐有致。
“太子，太医到了。”公公的语气谄媚而恭敬，突然，他又像刚刚想起来一样，补了一句：
“另外，十皇子前来探病。”
太子从书堆里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在我们身上一扫。他用低沉的嗓音说了句：“好的，你退下吧。”
那人便拱手退出去了。太子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我整个人都已经激动得站不稳了。还是师父冷静地行了个礼，说：“参见太子殿下。”我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师父笨拙地行礼。
“嗯，许久不见，蔡太医。”太子的态度相当平和沉稳。他又转过来对着我，说：“这位是徐太医吧，只有这般岁数便在太医院立足，真是年轻有为啊。”
“多……多谢太子，不敢当……”我被他这么一夸，差点儿当场摔一跤。
太子又看向一边站得东倒西歪，表情极不正经的十皇子，突然摆出了严肃的脸色。”
“老十，你看看你那德性！徐太医和你差不多岁数，却已如此出众。你怎么还是吊儿郎当的，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哎呀皇兄，您别一见面就骂我啊！我好心好意来探病，结果一来就挨您的骂，您也太不领情了。”
“少给我来这套。我要你来了吗？你有这工夫还不如去多读点书，多学学怎么收敛自己。”
“皇兄，你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都这样没头没脑地活了十九年了，即使再怎么读书，再怎么收敛，也改不了这烂德行了。还不如及时行乐，图个快活，也算不枉此生了。”我头一次见到不思进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尽是胡扯！”
“皇兄就别管我了，您自己的身子要紧！话说回来，您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诶？如果不严重的话，您就让蔡太医给您看得了，我带这家伙去玩喽！”他说着便挽起我的胳膊，拖着我就往外走。
“喂喂喂你干什么？白痴，松手！”
“徐平，不得对十皇子殿下无礼！”师父怒骂道。我委屈地指着自己的胳膊，心里哀嚎：“师父，是他先对我无礼的！”
“别闹了。我也觉得我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身边的人大惊小怪，一定要我接受治疗。真是给太医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照顾皇族的健康本就是太医的职责，谈何麻烦j？”师父连忙说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当然要注意身体。若是过于操劳致使殿下玉体受损，那可就不妙了。”
“此处不便于诊断，二位随我至卧房去吧……至于老十你……”太子顿了顿，从书堆上拿下来一本厚大的书，“你就给我待在这儿读书！今天之内，把这本书读完，我晚上就来考你，答错一个字，你就休想回去睡觉！”
“啊？”
十皇子见势不妙，扭头就想跑。他松开了我的胳膊，我却一发力，把他紧紧拽住。难得能看见他吃瘪，我怎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十皇子逃脱不得，急得眼泪汪汪，我看着他的傻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太子从外面叫来两个侍卫，让他们看管十皇子，不许他开溜。十皇子在两个大汉的挟持下，坐在书桌前瑟瑟发抖。我简直快笑出眼泪了。师父敲了敲我的脑袋，叫我也收敛点儿。
我们来到了太子的卧房。这里和静月宫很不一样，静月宫给人的感觉是幽静而别致的，这里则是大气而典雅的。太子在床边坐下，师父则立在旁边，按部就班地望闻问切。
检查结果和之前为太子检查的太医说的没什么两样。太子近来常常失眠，食欲不振，感官变钝，偶有恶心头晕。这都是些常见的症状，也不见得太严重。奇怪的是，太医们怎么找也找不出病源所在。师父在仔细为太子号脉，查看了太子的脸色和舌头后，发现太子的一切情况都正常。
“太子，您有感觉到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吗？ ”
“我自己一直觉得没多大问题，如果不是之前在朝堂上突然晕厥，我都不会拜托太医。然而也只是那一次，自那过后，我便再没有那么严重的反应了。”
“晕厥？”
“是的，突然头疼得厉害，像是有一条毒虫在脑子里钻来钻去一样，而且没有任何的征兆。等我醒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然而当时来的太医也没有发现我身体有任何异常。”
“真奇怪……”
这下连师父也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情况了。他决定先用一些滋补的药疗给太子养着，然后再回去查阅医书，找找根治的方法。我们手头已经带着一些药材，还缺了一两样，师父差我回太医院多拿一些来。
“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太子说道。我感激得巴不得跪下来喊千岁。还有比太子殿下更慈悲的大人物吗？
我从太子殿下的房间里退了出来。太子殿下安排之前将我和师父接到东宫的那个人送我回太医院。走之前，我特意去书房看了一眼。十皇子正在和那本书进行艰难的搏斗，然而局势似乎是单方面的碾压，那本书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十皇子几乎快要被它按在书桌上摩擦。然而每当他垂下头，或者闭上眼睛，他身边的大汉就会捏着他的脖子猛晃一通，说：“十皇子殿下，请您认真一点！”
看见十皇子欲哭无泪的样子，我简直快要被愉悦所填满。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我愉快的心情依然没有散去，四周那些早已看腻的宫廷景观仿佛又变得新奇而可爱起来。想到太子，想到十皇子，我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我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笑容瞬间凝固。师父开好的方子不见了！我在身上乱摸一通，到处都没有。我连忙开始回想把它放在哪里了。卧房？书房？不对……等等！我一拍脑袋。我从太子卧房出来的时候和一个公公撞了一下，想必是那时候被撞掉的。
“这位大哥，不好意思，麻烦您把我送回东宫一下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东西没拿！”我朝赶车的人说道。
“嗯……可以。”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但还是挺爽快地答应了。
我回到东宫，直奔卧房门口。门紧紧关着，我跪在地上找了一通，果然找到一张折起来的方子。
“太好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我听到房里传来师父和太子谈话的声音。
“现在没有别的人了，我们可以不顾及礼仪尊卑，好好聊聊了。”这是太子的声音。
“好的。唉……我们也确实很久没这样舒坦地聊天了，在你开始为朝政操劳之后。”这是师父在说话。
我竖起了耳朵。怎么听这对话，师父和太子殿下好像很熟的样子？好奇心驱使着我蹲在门边，耳朵贴在门缝上，想听个究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到我们到了一定年龄，有了一定担当之后，有些事情便无法像小时候那样随心所欲了。”
“我倒并不为此介怀。你有你的王者之道，我也有我的医术追求，我们都在为自己的路追寻罢了。”
“你不介意最好。其实我今天最想和你聊的还是关于老十的问题。”
“十皇子殿下？”
我心里纳闷儿，为什么突然说到十皇子了？
“嗯……老十最近还好吧。”
“殿下他很好。”
好？哪里好？已经在没救的边缘上疯狂试探了好吧！师父您怎么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腹诽道。
“他这孩子……一直不受宫里人待见。那孩子虽然老是装疯卖傻，但他承担的压力，比我们想象中多太多了。我碍于身份，也没法帮他太多只能拜托你平时多照顾他和他母亲一点了，至少，让他们母子健健康康地活着。”
“我会尽力而为。”
“不过……你那边那个年轻的徐太医，似乎和老十关系很好的样子？”
我差点没摔死在门口。谁和他关系好了？！
“这倒是，十皇子殿下似乎很看得起徐平的样子。”
师父，他看不看得起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看不起他！
“是这样啊。如果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同龄朋友，想必他会过得舒心很多吧。”
“如果能多少帮帮十殿下，我想徐平他应该也会乐意的。”
我不乐意……不乐意……
不知为何，我的心有一丝悸动。
我想起了那个公公对十皇子的冷眼相看，想起了明妃娘娘的温柔热情，想起只有三个人的静月宫，还有十皇子曾经对我做出的奇怪的举动。
“徐太医，可以出发了吗？”送我的那位大哥的声音传来。
我慌忙站起身来，落荒而逃。我不知道师父和太子是否听到了动静，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反正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跳上马车离开了。
之后，我便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我也说不清我当时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只感觉心乱如麻。我胡乱地按照师父的方子拿了药，胡乱地坐上马车，胡乱地回到东宫。走进太子的房间时，我不敢抬头看师父和太子的脸色，怕他们怪罪我偷听。然而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师父接过药材，说道：“那，在下就先去为太子煎药了。”太子说：“劳烦蔡太医了。”
完美的君臣间的对话，和刚才我偷听时的语气和措辞完全不同。
我本欲跟着师傅一起去，师父却撂下一句：“你留在这儿。”说着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我和太子，空气静得可以凝结成冰。太子即使是在卧房内，也一样捧着一本书全神贯注地读着。我在一边待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如果我没有偷听太子和师父的谈话，我是很乐意陪在太子身边的。然而现在，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
突然，太子开口道：“你不必紧张，徐太医。”
“呃……十分抱歉，太子殿下……”
“没事，你若是感觉不自在的话，可以出去走走。等会儿蔡太医来了，自会伺候我服药。”
“这……”我感觉自己等这句话等了很久。“那，在下告退。”
我低着头走出房门。
太子让我出来走走，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就在东宫的走廊上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四周的柱子，墙壁装饰得华美无比，许多宫女、仆从来来往往，我的眼前有些恍惚，静月宫凄清的样子仿佛又出现在我眼前。
“平子！平子！”
我一个激灵，飘渺的思绪又回到身体里。定睛一看，十皇子竟出现在我的眼前，笑嘻嘻地看着我。
“十皇子殿下！”
“嘘——”十皇子捂住我的嘴。“别这么大声啊，万一被皇兄听见了，我可就惨了！”
“您怎么从书房里跑出来了？”
“我骗那俩人说我要如厕，他们就放我出来了。别管这么多，咱俩去玩吧！”说着他又抓起我的手往外跑。
“等等，你骗他们说如厕，然后你半天不回去，不久败露了么？”
“管他呐，败露了总比在书房里背一整天书强！”十皇子露出及其嫌恶的表情。“平子你是
不知道那本书有多恶心，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玩，过一会儿我师父就要回来了，要是他找我找不到，我回去可是会挨骂的。”我甩开他的手。
“那我们就在东宫里面玩吧！”
“东宫可不是让你玩的地方啊！”
“怎么不是了？玩还需要挑地方吗？只要有合适的玩伴，哪里都好玩。”
“别擅自把我当成你的玩伴啊！”
我们一边在东宫里走着，一边拌嘴。其实这样也和玩没什么两样，平时我们也经常这样，在太医院外面，在大树旁，在静月宫前的花下，你一言，我一语，你一笑，我一怒，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很快师父便带着药回来了，我看见他走过来，便想和他一起回太子卧房。然而十皇子拉住了我：“不是我皇兄让你出来的么？只要他们不指明要你回去，你在外面玩也没什么吧？说不定人家还想过二人世界呢，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们啦！”
他的“二人世界”说法，放在平时，我早已大不敬之名将他狠狠制裁一顿了。然而此刻，我
想起师父和太子在房内那宛如多年的至交好友般的对话，居然觉得难以反驳他。
“所以，我们俩现在也来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吧～”
于是我一如既往地制裁了他。
没过多久，师父过来叫我。他说太子已经服完药睡下了，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出发之前，师父看着十皇子，意味深长地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已经知道您从书房里逃出来的事了，他让我提醒您，已经有人向明妃娘娘带话了，您今晚，请做好在书房睡地板的准备。”
十皇子流下了生无可恋的泪水。
我和师父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师父似乎在考虑关于给太子治病的问题，一直一言不发。我抬头望向天空。夕阳西下，熊熊燃烧的晚霞包围着血红的落日，将它一步步地逼入黑暗的山头。
当晚，回到太医院后，师父一直在打磨一些药材。他似乎想制作药丸，供太子疗养服用，比汤药来得方便些。我在他身边帮忙。这个夜晚，本该像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在秋风中平静而祥和地过去。
直到那个消息传来。
太子，东方霸，突然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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