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青铜烛盏
“哎,如烟,你慢点!”宋嫃然拉着如烟的衣袖,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洞穴里,跌跌撞撞地走着。
她一面撩起裙摆,一面撒娇似的嘟起嘴,眼中闪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洞中积蓄的水,将她鞋的缎面染成深色,湿气在小腿处萦绕,湿哒哒的,那种痒似乎痒上心尖去。
终于,她不耐烦地甩开了如烟的手,“什么去凡洞?本小姐不去了!”
如烟不得已,停下了脚步,掩饰好面上的鄙夷后,温言安慰道,“小姐,再走走,就快到了。”
“我不走啦,”她的语调中带着哭腔,手中一下没一下地挠着脚踝处,拉出一条条血痕,“我不要成仙了,我要爹娘!”
眼看就要实现多年的心愿了,奈何紧要关头,这个娇小姐却又出尔反尔,若有若无的水汽,让如烟的心中也不由得烦躁起来。
她压着心底的不耐,正准备开口劝道,却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只因洞内昏暗,看不清模样。
待其身影逐渐靠近后,如烟这才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观其面貌,不过十二三岁,只是其面容沉稳,却不似一般的孩童,如烟没由来地不敢小瞧她。
“用这个吧,”阿蒙走到宋嫃然身边,兀自蹲下,也不管裙摆沾上了水渍,拿出一个白瓷瓶来,倒出一膏状物,轻轻涂抹在她的脚踝附近,“是不是好多了?”
那物确实神奇,抹至肌肤上,凉丝丝的,那种湿痒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
对于习惯南方湿热天气的阿蒙来说,这些不过是寻常事,但对于宋嫃然——这个从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娇娇小姐,自然受不得。
宋嫃然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活了过来,一下子破涕为笑。
如烟在一旁,隐晦地撇撇嘴,还真当自己还是大小姐了。
她就是看不惯,凭什么这样的蠢货能高高在上,而自己,却只能卑躬屈膝,看她脸色行事?
就因为自己的娘,是个烟花巷里的女人?
她就要甘心认命,侍奉这个大小姐一辈子?
她从前不信命,现在,乃至将来,都不会信命!
她的命,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哎哟!”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阿蒙自问不是个烂好人,可这事发生在眼前,且又是举手之劳,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向声音传来处走过去,宋嫃然迟疑了下,还是选择小跑跟了过去。
让阿蒙没想到的是,这重物别人,正是眼前的钱源进,他本就将近耳顺之龄,行动多有不便,加之洞内湿润黑暗,一时不察,这才狠狠地跌了一跤。
“多谢,多谢!”他在阿蒙和宋嫃然的搀扶下,直起身子,一面揉着腿,一面扬起笑容,连连道谢。
他这才发现,扶起他的,不过是两个小姑娘,年龄看起来,几乎都可以做他的孙女了。
这让他有些惊诧,本以为来到这去凡洞中,大多都应该是同自己一样,垂垂老矣,半只脚跨入黄土的人才对。
与他所想恰恰相反,阿蒙则是惊讶于其年老,竟然还有求仙问道的毅力,这份坚持,她自愧不如。
“小姑娘,谢谢你们啦,下面的,我自己走好了。”他踉跄地走了几步后,拒绝她们的搀扶,毕竟,让两个孙女辈的小姑娘扶着自己,心底总有些过意不去。
正说着,一道人影走过,好巧不巧,正撞在钱源进的身上,钱源进措不及防下,又被撞个趔趄,好在阿蒙眼疾手快,跑了过去,稳稳地扶住了钱源进。
“哎,你这个人,真是……”宋嫃然一跺脚,摆出大小姐的气派来,杏眼瞪得滚圆,作势要骂,却被钱源进止住了。
钱源进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劝慰宋嫃然道,“算了,算了,他也是不小心。”
被无视后的宋嫃然,仍然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心绪难平。
阿蒙趁机看向走过的那名男子,只因洞内昏暗,只能看得清他瘦削的身材,其余的,再也看不清了。
看着他的背影,阿蒙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总想不起在哪见过。
许是自己看走眼了也说不准,阿蒙自嘲一笑。
渐渐往深了走去,原本狭隘的洞穴,也随之开阔起来,不远处,如烟正在那儿等着宋嫃然,看样子,是路被堵住了。
刚好,不久前撞了钱源进的那个男子,也因前路堵住,站在那面石壁前。
宋嫃然美目一扫,看到那男子后,气势汹汹地走了上去,一时间连钱源进都拦不住,只听得一声娇叱,“就是你!”她将手指在男子的鼻尖,“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滚开。”男子一挥手,扫开鼻尖的那只手,力气之大,让宋嫃然“噔噔”往后退了三步才站稳。
男子挥开的手指,打在了宋嫃然的脸上,留下了一道不轻不重的红印。
宋嫃然只感到鼻尖一酸,疼痛使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死死咬住牙,拼命忍住泪水,她才,才不要在这个臭男人面前丢脸!
最后,第一个看不下去,居然是如烟。
她神色有些不忍,她虽然不喜这个大小姐,但她们毕竟主仆一场,相伴了至少也有十年之久了。
“擦擦吧。”她从怀内掏出一条帕子,尚带着些许余温,温暖的触感,一下子,让宋嫃然的泪水落了下来。
“如烟!”她带着些许鼻音,撒娇似的抱住了如烟,看得出来,她全心全意信赖,且依赖着这个丫鬟。
反观如烟,面色复杂,沉默良久,她才慢慢反抱住了宋嫃然,熟练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就像儿时,她抱着宋嫃然,哄她入睡时那样。
“行了,行了,奴家可不是来看你们主仆情深的。”一道千回百转的女声乍然出现。
在场之人,包括阿蒙都是一惊,不知这神秘声音从何而来,纷纷环顾四周,企图找出女子所在之地。
“看哪呢,奴家在这儿呢。”像是对众人没头苍蝇般的寻觅不满,那女声娇嗔道。
只见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石壁前。
“啊!”宋嫃然被吓得一下子跳开,连带着如烟踉踉跄跄地退开,直至一尺以外才停了下来,“鬼啊!”
宋嫃然口中的那名“女鬼”,慵懒地打了哈欠,“鬼?奴家可不是鬼呢?”
借着若隐若现的亮光,阿蒙这才看清那名“女鬼”的模样。
若她是鬼,恐怕也是艳鬼吧。
阿蒙暗暗想到,无他,只因那名“女鬼”长得委实好看了些。
其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一双驻水的眸,看向你时,有着令人无法逼视的风情和艳丽。
美人在骨不在皮,阿蒙这算是领会到了。
“好了,奴家也不说什么废话了。”她一挥袖,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整个洞穴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了。
那是些青铜烛盏,不多不少,正好五盏,只是那些灯盏的烛心的灯油,无一例外,都快要燃尽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众人,开口道,“选一盏吧。”
这些青铜烛盏看样子似乎没什么两样,且这神秘女子的意图也半点都没透露,一时间,倒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先选定的是钱源进和宋嫃然,钱源进一脸笑意,看不出深浅。
宋嫃然选定后,便一脸迷茫,掰弄着手指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蒙看向那名女子,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唇瓣微微嘟起,让看者心跳加速。
百般思量下,还是看不出什么深浅,阿蒙干脆顺从心意,直接拿了一盏烛盏。
倒是那名男子和如烟思忖良久,借着这个时机,阿蒙偷偷打量那熟悉男子,这才想起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在洞口抛妻弃子的那名书生——叶临丘。
待众人选定后,那女子突然一拍手,众人手中的烛盏也随之熄灭,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火星,在灰烬中苟延残喘。
阿蒙看向手中烛盏,见着那些流下后凝固的灯油,愈发觉得,像是烛盏遗落的泪水,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摸了摸手臂上细小的鸡皮疙瘩,缓缓平复心境,吐出一口浊气。但愿,这是自己的异想天开吧。
众人不解地看向那名女子,不知其打算到底为何。
“嘻嘻,别这么看着奴家啊。”她笑嘻嘻地掩唇,笑道,“现在呢,点亮烛盏,走过这一座桥即可。”
眼前的那一座石壁不知何时消失了,呈现出的,是一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吊桥。吊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渊薮,偶尔还传来阵阵凄厉的叫声。
“那…那些是什么?”宋嫃然的声音有些发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你说那些?”她的手指在垂落的发丝上,漫不经心地打转儿,“那些才是鬼,会吃人的厉鬼哦。”
这一吓,将这个大小姐的眼泪鼻涕全吓出来了,“我…我,我不去了,如烟,我要回家!”
果然还是小姑娘,这哭起来,一点梨花带雨的美感都没有。
女子看着涕泗横流的宋嫃然,不禁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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