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七色花
“如烟……”捏碎七色花后,醒过来的宋嫃然,迷茫地喊道。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她嘟嘟嘴,眉眼弯弯,一派生气,“就好像我快死了一样。”
如烟嚅动着嘴唇,最终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两个字,“嫃然……”
“噫!”如烟从来都没这么叫过她,最多喊她一句宋嫃然,那还是生气的时候喊得。
宋嫃然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泛起的鸡皮疙瘩,又望了望洞穴上方,唔……这不都还好好的嘛!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嗯……白白嫩嫩的,手没断啊!
嗯?手?
不对!她的花儿呢?
“如烟,我的花儿呢?”她神色有些慌张和苦恼,“你赶紧帮我找找,我可不想喂鬼啊!”
如烟的神色有些苦涩,面对仍是蒙昧无知的宋嫃然,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嫃然,你听我说……”
“如烟!我的花呢?”一直找不到七色花的宋嫃然有些着急了,她的语调中带着惯常的甜腻和哭腔,还有一丝不自觉的依赖。
往日令如烟反感的娇怯柔弱,此刻,都变成了喉间的哽塞。
钱源进看见这一幕,似是有些不忍心,撇开头,轻叹。
然而这个举动,让宋嫃然更加慌张了。
“嫃然……”
“如烟!花呢?你别吓我!”
“宋嫃然!”她大吼一声,语气也有些崩溃。
宋嫃然似乎被她这一吼吓住了,怔怔地看向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花……没有了。”
“没……没有了?”她扬起一个不怎么明媚的笑容,结结巴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如烟,你别吓我了,快点拿出来吧。”
“嫃然,真的没了,花不在我这儿,花,被你……撕碎了。”如烟有着比往常超出十倍的温柔和耐心,可就是这样,才愈发地让宋嫃然不安甚至惶恐。
她就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垂死挣扎。
此刻,吞食花瓣完毕的厉鬼,已经慢慢聚拢而来,阿蒙见势不妙,先抛出一瓣花做诱饵,自己也跨出一段距离。
“怎么会没有了呢?”她眼里的泪珠险些滚落下来,红着眼眶,喃喃道。
“我不信!”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到如烟身边,摸索着她的衣衫,从衣袖至衣领,一遍又一遍的摸索,一面还故作坚强地抹去眼泪,哽咽道,“如烟,别开玩笑了,快点拿出来吧。”
如烟苦涩道,“嫃然,花,真的没了。”
“怎么会没呢!”她抬起头,看向如烟,如烟这才发现,她的眼底不复纯澈,全是血丝。
她仍不死心,疯了似的拉扯着如烟衣领,将衣衫扯得松松垮垮,“如烟!快点!把我的花还给我!”
“啪!”又是一个巴掌。
这一天,宋嫃然人生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巴掌,她全数体验过了。
“宋嫃然!你这头猪!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信?”如烟将衣领拉上,喘着粗气,歇斯底里地喊道,“花呢?花呢?”
“你从来就是这样!明明是你犯下的错,为什么要一根筋地问我?”
“你怎么就是长不大呢?出逃时也好,现在也罢,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会想想我呢?”
说着,她突然抱下头,引得无数厉鬼围拢来,前方的阿蒙眼疾手快,甩出一片花瓣,顺势踏出一段距离。
“你就是这样!从来都只顾着自己!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真真正正地为我想过吗?”
“好啊!你现在要死了,死得好啊!”
她艰涩的声线中,带上了些许哭腔,宋嫃然一下子愣住了,自打她认识如烟以来,如烟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她,还从未见如烟哭过。
这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她所说的气话。
“花呢……我也想知道啊,花,怎么就没了呢……花……”细细的啜泣声传来,如烟将脸颊蒙在膝盖间,肩膀随着哭声不断抖动。
“如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多的委屈。
“如烟,你别哭了。”宋嫃然从怀里摸索了会,没找到帕子,便直接用衣袖,笨拙地将如烟脸上泪水擦干净。
这时候,将花瓣吞噬完的厉鬼又一次围拢来,阿蒙再一次抛出一瓣花,只是再多的,她也不能帮忙了。若是再这么耽搁下去,到时候所有人都走不出这洞穴,可是现在的情况,又让她怎么开得了口呢?
她心中暗暗焦急,面上仍是从容地又走出一段距离。
“我明白了,如烟。”原本蹲下的宋嫃然突然起身,脸上的笑容又回到了初见时,没心没肺的模样。
她挥了挥手,眼中有着一汪星辰,语气还是往日里轻快的样子,“现在,我要走啦。”
如烟讷讷地张了张口,却最终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个人的拭泪方式有很多,有叹气、出神,张了嘴又合上等。
这一次,她选择第三种。
“对啦!如烟,有件事能不能请你帮忙做一下?”她眨着眼,俏皮却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请你。
如烟陪伴这个大小姐近十年,却从未听她说过,“请”字。
她的那些话……倒底,还是伤着他了吗?
如烟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和这一张口不择言的嘴。
她挤出一个笑容,难看得紧,“你…说吧。”
“等你成仙之后,可不可以……帮我回去看看爹娘,就说,就说我成了仙人,这才没能回去看他们的。”
如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卑微到可怜的祈求,她沉默半晌,点头答道,“好。”
女子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由得轻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哪里少了她们这一桩,只是这一次,饶是她见惯离合,也不由得有些触动。她,还真是个傻姑娘,却也傻得可爱。
“那…那我走了?”她歪着脑袋,还有些恋恋不舍,只是平日里再怎么胡闹的她,这一次也明白了,她不得不走。
她不想让如烟陪她一起死。
看着她逐渐靠近厉鬼,害怕紧张地手指发抖,如烟又一次失了声。
-“哎,如烟,你慢点!”
-“我…我,我不去了,如烟,我要回家!”
-“诶?如烟,你快看,它们碰不到我诶!”
-“哈哈,太好了,如烟!我们不用死了!”
-“如烟,我不走了!如烟,我们回家吧!如烟,好不好!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喂鬼啊,如烟,我想爹娘了。”
从今以后,那个一口一个叫着自己如烟的傻子,总归不会再有了。
如烟按了按心脏所在的部位,它在那里变得七零八碎,像是剜过一样的疼。
她这才明白,她一直以来的不甘,一直以来的屈辱,一直,且永远,都是对自身无能的愤怒。
而这些,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宋嫃然有半点关系。
所以她对宋嫃然,一切的愤、怨,甚至恨,都是她一厢情愿,是她,委屈了宋嫃然,委屈她一个大小姐,对自己一个丫鬟低声下气。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一切忏悔的前提,都是宋嫃然,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预想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坠入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再一次心痛。
“走吧。”钱源进拉着如烟,想带她离开,这里不知不觉中,厉鬼已经围了过来,而阿蒙在远处,这一次,她也是爱莫能助了。
“我不走……”如烟的嘴唇干燥泛白,她呆呆傻傻地摇着脑袋,只一昧地说,“我不走……”
眼看着再耽误下去,大家都要填上性命,钱源进身为年长者,见惯风风雨雨,此时局面也就他能掌控得住了。
只听得他一声厉喝,“你还想回去见她爹娘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如烟一下子从喃喃自语的状态醒了过来,对,她还要回去,见宋嫃然的爹娘,她还不能够死!
正当她惊醒时,落在后边的叶临丘也赶了上来,他神色漠然,对于先前那一幕生离死别,似乎无动于衷,他大踏步,径直离去,头也不回。
如烟经过那一事后,脚步还有些虚浮,钱源进虽为男子,但到底年老体衰,搀扶起来,还显得有些吃力。
两人踉踉跄跄,眼看手中的花瓣所剩无几,看见这一幕的阿蒙,一咬牙,还是不能做到见事不理,她扭头,转身,奔向钱源进两人。
当她在钱源进的目瞪口呆中,快速靠近如烟,一把抱起她,几乎是以拖的形式,踏过无数厉鬼头颅,来到这最后一步。
这最后一步,只能依靠她自己了,而最后一片花瓣,正是开启最后一步的钥匙。
先前的宋嫃然就是因此,才不得不选择以那样酷烈的方式,了结自己。
否则,单靠阿蒙,也能为她搏出一线生机。
可惜了,一想到那个天真娇蛮的宋嫃然,就此长眠于风下,阿蒙心中不免惋惜。
只是现在的情形,还容不得她伤春悲月。
她如法炮制,又将钱源进“拖”到这最后一步。
放下他时,他仍捂着腰部,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
“抱歉,当时情况紧急。”
“我理解,我理解。”钱源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就差额头上刻着“我理解”了。
见钱源进没什么大碍后,阿蒙这才收回心神。
自从她接二连三地抛出这花瓣后,她距离当年真相的距离,似乎也在一步一步的靠近。
这种奥妙的幻境,似乎能够还原当年那场暴动的起因。
随着花瓣逐步减少,距离推演得出的真相,似乎也越来越近。
不管是否准确,至少在现在,她暂且愿意去相信两三分。
那么现在,就是揭开真相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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