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麻衣女,感情深
兹事重大,千悦再一次进京上表。
此案轰动朝野,圣上调兵三万来接管此处营地,但千歌最怀疑的幕后主使却推了个干净,说王贵良是前朝余孽,早有反心。
笑话,一个乡野之间的小小员外,纵是几百年前的前朝余孽,又何来的力量屯兵两万?
将屯兵营翻了个底朝天,千歌找到了和另外几个屯兵营管理者的书信,看字迹恐怕还有三个,其中一个竟足足有五万人,可抵三城一府所有驻军。
现下不知具体位置,无法一网打尽,只得先回了大柳树县。
王贵良鱼肉乡里、私自屯兵、强抢民女,早就够判个株连九族。但陈玉儿杀人一案还亟待解决,千歌也等着她口中所说的大礼。
再见千歌,陈玉儿不再锦衣华服,麻衣草鞋,木钗簪发,笑意多了三分真切,“查清楚了?”
千歌道,“王贵良背后之事牵扯甚广,已上奏圣上,不过关于他的死,还请玉儿姑娘详细说说。”
陈玉儿不答反问,“王贵良和他的腌臜事会被公之于众,连圣上都知道了?”
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千歌也被感染,轻快点头,屏风后传来难掩激动的呼吸声。
千歌一进门就发现屏风后有人,现下也不在意,道,“出来一块听吧。”
屏风后发出了几声响,没人出来,陈玉儿大声笑道,“出来吧,咱们姐妹们一块高兴高兴,想必公子也不在意。”
屏风后众人一起出来,足足有三十余人,都和陈玉儿一样打扮朴素,最大的像周北婉一样年近三十,最小不过十二三岁,她们脸上的笑怎样也遮不住,叽叽喳喳道。
“他干的坏事儿真的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会杀了他吗?哦,不对,他已经死了。”
“对啊,那怎么办?他都是死人了,怎么处罚都没用了,倒便宜他了。”
……
陈玉儿道,“现下他是死了,但从此之后他王家的名声都坏光了,在史书上也遗臭万年。”
“那我们呢?”前两日见过的叶子姑娘烂漫笑道,“史书上我们还是清清白白的吗?”
陈玉儿不答,众人也都沉默下来,她叫众人出去,要和千歌单独谈谈,周北婉笑着招呼大家出去,关上了门。
“此次多谢公子了。”虽粗布麻衣,她依旧自有一份凌厉,她道,“公子不妨猜猜我为你准备的大礼是什么?”
千歌想到从屯兵营搜出来账目,王贵良还私藏了三十万两白银,她道,“王贵良私藏的银钱。”
“公子神算。”陈玉儿大笑,“没错,王贵良十几年抠出来三十万两白银,现在在何处只有我知晓。”
千歌知道她又要提条件了,默默不言,倒了一杯凉茶细品。
“公子是个聪明人,也该猜到那些姑娘们的身份了。”陈玉儿道,“都是些没甚大志气的姐姐妹妹,玉儿只希望她们往后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
那些姑娘都是王贵良之前抬回来的妾室,早年常听说后院女子多不和,拈酸吃醋、争奇斗艳甚至于闹出人命来,没成想这王员外府上众人倒是真的感情深厚。
千歌:“玉儿姑娘不是早为她们安排好了么?”
陈玉儿知道千歌聪明,应当早就猜到了,遂大方承认道,“是,我是为她们安排好了,此间事了就让她们带上盘缠回老家去,但眼下还有几个人有老家?有些人父母兄弟都被王贵良杀了,有些人是被父母卖进来,就算父母还在,回去也活不好。”
陈玉儿稍顿,直接点出千歌的身份,又道,“你我同为女子,不会不懂那些姑娘回去了要遭受怎样的非议。三十万白银,难道还不能买三十二个姑娘的清白文书?”
千歌素白的手指轻轻搭着桌面,片刻后道,“你要我如何帮?我并非管户籍文书的官员,就算我是,随意改户籍也犯了律法。”
“律法?哈!”陈玉儿冷笑一声,“若律法真有用,姑娘们也不用受这些苦了。”
陈玉儿道:“我虽不在京城,但也不是不知凌姑娘的大名,太子幕僚、凌家嫡女、八王爷义女,眼下八王爷就要来大柳树县,只要你开口,他不会不同意的。对那些姑娘们来说是天大的事,对你来说,不过一句话而已。”
见千歌不言,陈玉儿蛊惑道,“一句话,换三十万两白银。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过了今天,我陈玉儿就是罪妇陈氏,杀不杀也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千歌放下茶杯,手指轻抚额头,缓声道,“三十万两白银,在你姐姐家,甘大人已经派人去寻了。”
听闻此话,陈玉儿霍然起身,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千歌示意她坐下谈,“你偷换了王贵良放银子的地方。他虽不聪明,背后还是有聪明人的,眼下他们舍了王贵良,就不会不知道这笔钱的去向,只怕他们也将你当作棋子。”
第一次去大柳树村的时候,千歌就发现晟儿家住的离其他村民远一些,而且背靠的那片山林有数十人悄悄潜伏。
陈玉儿眉头紧皱,“你要如何才肯帮忙?”
不是千歌不想帮忙,这些姑娘要如何安抚,千歌这几日也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绝不像她说的那般简单。
八王爷是圣上唯一在世的兄弟,为了避嫌连子女都未生育,更是在外云游数十年,眼下应当无论如何不会碰官场上的事的,哪怕千歌去求。
太子藏锋敛锐,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凌家又无人在户部,也无人在大柳树县说得上话。
要想帮这些姑娘,只能靠自己。
千歌:“不若你细细说说王贵良。”
陈玉儿无法,只好点头,将她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
王贵良娶妻抬妾,都是因为他不能生,起先以为是周北婉的问题,打得很凶,但就是不肯请大夫,后来周北婉悄悄请了名医才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
王贵良未婚之前,外室也有很多,但统统没怀上,他心里也有所感,根本不敢请大夫。
知道真相的周北婉和他争执,王贵良恼羞成怒,直接让她这个正室夫人搬到了下人房,磋磨许久。
过了一年他发觉韩太傅也不在乎周北婉这个外孙女,所以开始一房一房地纳妾回来,为的就是生个孩子,可他就是断子绝孙的命,倒白白苦了这些姑娘。
这偌大的员外府没有人不恨王贵良,有些人是被自己父母卖了,有些人是被他杀了父母兄弟强掳回来,姑娘们不论在外生活的如何,进了这员外府就相当于一脚进了地狱。
虐待、殴打、被辱骂,数九寒天跪在外面兜头一盆凉水,不到两个时辰人就没了……
若不是姐姐妹妹们互相照应着,早没心活了。
“小叶子她才十三岁,就被丧尽天良的抓回来折磨,她还没长大啊。”陈玉儿伏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半晌抬起头狠厉道,“所以我就杀了他,用毒,就那么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不,不是你杀的。”千歌道,“你虽恨不得杀了他,但也没动手。”
陈玉儿不言,千歌又道,“王贵良中毒是因为擦了毒药的暗器射入头部,暗器细小,所以仵作才没验出来。千悦看过,能令这暗器完全入脑,一定是武艺高超之人,玉儿姑娘没习过武吧?”
千歌继续分析道,“你第一个发现王贵良的尸体,担心是府内姑娘动手,所以起了顶替的念头,是不是?”
陈玉儿想否认,千歌又道,“眼下真凶是谁还未可知,还请玉儿姑娘实话实说,也好早日破案。”
眼见着全被千歌猜到,陈玉儿只好说实话。
那天她一进正房就见王贵良伏在桌上,茶水撒了一地,她心没来由慌了一下,上前探鼻息发先现人已经死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后院的那些姑娘们,她们到底有多恨王贵良,她是知晓的。
恰巧听说千歌一行来了昌城,所以起了闹大事情让她们过来的心思,利用影子做出用刀刺王贵良的假象,然后躲在床底,趁那蠢笨小厮慌张逃窜之时溜走。
她悄悄告诉姑娘们,人是她杀的,现下无人管着她们,想走就赶紧走,没想到三十二人谁也没走,皆留下来。
那夜下了小雨,姑娘们双拳握紧,都哭红了眼睛。
“其实那些姑娘都挺有本事的。”陈玉儿红了眼眶,似感慨道,“那管道都是慧娘做的,捕快摔了门牙是伊伊爬在树上用弹弓射他,伊伊老说,想和她弟弟一样去参军,当个神射手。”
陈玉儿蓦地跪在地上,“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交换的了,只求求凌姑娘帮帮她们,我命贱,你拿去也无妨。”
一边说,陈玉儿一边朝千歌叩头,一下就把脑袋磕青了。
千歌上前扶她,“你别急,容我想想法子。”
陈玉儿不听,额头已经破皮,血染红了一片地,千歌也扶不住她。
外面守着门不让其他人靠近的周北婉推门进来,她将陈玉儿扶起,安抚道,“玉儿,你别着急。”
陈玉儿靠在周北婉怀里,头晕目眩,断断续续道,“求求……姑娘们都……是好人。”
说罢两眼一必晕了过去,周北婉哭道,“玉儿,玉儿……”
千歌久病成医,也稍稍懂一些医理,上前探脉,“找人包扎一下吧。”
几个姑娘七手八脚把人扶出去,屋内只剩下周北婉和千歌。
“周姐姐不必求我。”千歌温和道,“我也不是没有心的人,容我想个法子。”
周北婉叹气,“玉儿她太希望姑娘们过的好了,但其实过得不好也行,只要能用一双手养活自己,总比在这儿强。你也不必为难,改文书我爹都做不到,更逞论你。”
千歌心中思忖,突然灵机一动道,“改文书困难,但加些好名声不难,王贵良十恶不赦,姑娘们在这府内和他朝夕相处,可将掌握的一些证据整理成状纸,搏个清正娘子的美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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