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进沂源城
到达沂源城时是个大晴天,若是没进城、没看见粮食铺子门口大排长龙的百姓,真以为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了。
城里很安静,人人脸色发黄,好像提一下手脚都十分困难。
突然间,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又来了一位钦差大人。”
霎时,僵硬如行尸的人都好似活了过来,他们叫喊着围在甘鹿衔的马车边。
“大人,大人,求求您开仓放粮吧。”
“大人……求您救救我们。”
“断粮了啊大人,死人了!”
……
其声音之凄惨,脸色之惨白,令千歌不忍多看。
自沂源城城主撞死在金銮殿,圣上就派了五品钦差李中元暂代城主,救济百姓,怎么直到现在还是灾民遍野,如此凄惨。
不多一会儿,街上的人都围了过来,马车寸步不能前进。
甘鹿衔只好解释道,“诸位,在下只是来沂源学习,管不得放粮一事。”
听见这句话,好像有一股可以看得见的绝望席卷了人群,他们不管不顾,大哭道,“大人,救救我们啊,求您救救我们。”
凌府的家丁护着马车,让人退开,以免马受惊伤人,可数十个家丁怎么拦得住百余人,眼看场面就要不得控制,从城内涌出约五十衙役,大喊道,“退开,退开。”
“可是圣上派来的甘大人?”
一听这话,百姓更加激动,“是圣上派来的甘大人,我们有救了。”
不知是谁带头跪下,紧接着所有百姓都跟着跪下了,一个劲的喊着:“求甘大人救救我们。”
甘鹿衔不知可以说什么,只好闭口不言。衙役护着左右开路,马车这才顺利地进了城,奇怪的是,并未将马车带向驿馆,而是在沂源城城主府停了下来。
“甘大人,李大人吩咐您在此处歇脚,文书立刻给您送来。”
千歌也被安顿在城主府,两人安顿好后一刻不敢停留,匆匆出门查看。
受灾情况比任何人所想象到的都严重,城内寸草不生,树皮和草根早已被百姓挖去充饥,衙门口跪着数十个百姓,连声请钦差大人开仓放粮。
沂源城早已达到开仓放粮的标准,不知李中元李大人为何迟迟不开仓。千歌甘鹿衔去求见李大人,才知道两日前李大人就去沂源城下属县区查看情况,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实在不忍,千歌和甘鹿衔又改道去沂源城粮仓,想先取出一些粮食救济百姓,可粮仓守卫森严,没有李大人的手令根本进不去。
天黑之后,两人无法只好先回城主府。
千歌脸上满是凝重,“雪蒿,你有没有发现蹊跷之处?”
甘鹿衔点头,“李大人不管城内,却跑去下属区县,实在是想不通。”
千歌补充道,“还有李大人好像早就知晓你要来此处,对你的任用,圣上并未在朝堂提及,李大人也早早离开京都来了沂源城,他是如何知道你的行程?”
烛火摇曳,窗户上闪过一个黑影,快地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千歌闻到了这人身上艳俗的脂粉香,香气浓烈,是烟花柳巷才会用的那种。
千歌和甘鹿衔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伸张。
甘鹿衔拔出随身带着的匕首隐在门后,千歌握了迷药粉在手里。
——吱呀。
门开了,一阵风吹来,熄了桌上的蜡烛。
一个瘦小的影子闪身进屋,甘鹿衔当即手持匕首刺了上去,可那人功夫很好,一矮身就躲开匕首,又抬脚攻来,甘鹿衔只得闪身抵挡……
一来一回,两人过了五十招。
“千悦。”千歌收了迷药,重新点燃蜡烛,这才看清一身黑衣打扮的千悦,“别玩了。”
“好嘞。”千悦答道,劈手夺过甘鹿衔的匕首,拿在手上晃了晃,嘲道,“姓甘的,就这点本事?”
甘鹿衔也不恼,整整衣冠,又回到原位坐了下来。
千歌拧了帕子递给千悦,让她擦擦脸,说道,“千悦,还不快给甘公子道歉。”
“我不。”千悦接过帕子,笑道,“我只出三分力就能制服他,姐姐你跟着他我怎么放心?”
千歌无奈,葱白的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别人是让着你的。”
“哪里让了?”
“甘某为求学行走多年,不全凭借手脚功夫。”甘鹿衔笑了一下,温和道,“医毒双生,甘某学医多年。”
千悦问道,“什么意思?”
“我看你,就是吃个大亏才会知道收敛。”千歌道,“雪蒿医术可继承甘太医衣钵,毒术自然也不差,听说有些药一息之内就可取人性命。”
“什么?”千悦想到曾读过的武侠话本,什么化尸水、七毒丹、还有能把人折磨地不似人形的各类毒药,一时间骨头缝里都开始冒寒气,如果刚才他用毒的话……
她抬眼再看甘鹿衔唇角勾起的笑,只觉得阴气森森,她道,“我可是朝廷命官。”
“凌二姑娘莫忘了,在下也是。”
不仅是,还比她品级高。
千歌笑道,“千悦,还不快向雪蒿道歉?”
“对……对不起,甘公子。”千悦不情不愿地道了个歉。
甘鹿衔唇角勾起一个笑,显得翩翩如玉,他道,“不妨事的,千歌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听了这话,千悦气得牙痒,这人,太不要脸。
这话暗示性太深,千歌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抬眼看去,罪魁祸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依旧谦谦公子,镇定自若。
“咳…好了,我们继续谈谈沂源城之事,千悦来得早,可有什么消息?”千歌道。
千悦道,“没有,到处都是饿肚子的百姓,朝廷派来的钦差先前还承诺开仓放粮,跑了一趟粮仓后不知怎么又反悔了,拖了几日就下到县区去了。”
千歌沉思道,“这是为何?难道粮仓的粮食有问题?”
甘鹿衔也道,“还有圣上只是派我慰问百姓,其实根本没有实权……”
“是吗?”千悦疑惑道,“可城中百姓今日都说城主府住进了个甘大人,不日就会开仓放粮。”
千歌补充道,“还有今日城门口衙役高喊的那句话,未免太过刻意。”
甘鹿衔断定道,“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千歌点头,“应是如此,他们想让百姓认为雪蒿你才是赈灾的钦差,粮仓的粮食一定有问题。”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李中元大人因为粮食问题跑路了?”千悦反驳道,“我在京都见过几次李大人,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千歌:“确实,李大人风评一向极好,这件事过于蹊跷,可现下只有两个可能。”
千悦问道,“一是李大人临阵脱逃,二呢?”
千歌:“那就是李大人此行是为寻找沂源城粮食的解决之法。”
“也有可能这件事背后牵扯太深,连一向清正的李大人也不愿意蹚这趟浑水。”甘鹿衔道,“我之前不在京都,朝廷官员之事不如你们姐妹清楚,但若富昌大坝真的涉及贪腐,背后的水可想而知有多深。”
千歌点头,“也不无此可能,不管怎样,现下首要还是要探查粮仓,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千悦点头,“今夜我就夜探粮仓,本姑娘倒要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粮仓森严,可需要人手在外接应你?”千歌不放心道。
千悦笑道,“姐姐放心,我连皇宫都去得,夜探一个小小的粮仓要是被发现了,师父得从边疆回来收拾我。”
千歌只好放下心,送走千悦。
甘鹿衔也回去翻看白天送来的文书,这些文书杂得很,既有粮食收成,也有赋税和贸易文书,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水利文书。
甘鹿衔叫来当值的衙役,问他怎么不见水利文书。
那人说水利文书放在地势低缓处,富昌大坝决堤之后,洪水冲了库房,所以什么都没了。
甘鹿衔问道,“那为何其他文书保存的完好?”
那人回道,“城主亲自下令,水利文书单独存放在靠近富昌江的库房,方便巡查大人们查看。”
甘鹿衔不信,但也无法。
第二日天快亮时,千悦就回来了。
千歌先是闻到了淡淡的尸臭味,赶紧点了灯查看,发现千悦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千悦,你没事吧?”
“我没事,姐姐。”千悦低着头脸色沉重,半晌后喃喃道,“姐姐,你知道那粮仓里有什么吗?”
千歌这才看清千悦的表情,嘴唇发白,双眼失神,好似被吓惨了,她走上前去抱住千悦,安抚道,“千悦,姐姐在呢。”
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千悦的眼泪再也憋不住,用手捂嘴,呜呜的哭着。
千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无声地安抚她。越凑近千悦,那股尸臭味就越浓,还有一股陈年旧屋中才有的灰尘气。
“姐、姐姐,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呜呜……”千悦哭的停不下来,哽咽道,“是尸体…都是尸体……”
闻言,千歌手紧了紧,将千悦往自己怀里带,“千悦,好了,别说了,姐姐在呢。”
过了好一会儿,千悦才消了声儿,千歌低头一看——原来是哭着哭着睡着了。
千歌叹了一口气,扶她到床上躺下,又替她擦了脸和手脚,蹑手蹑脚地出门。
甘鹿衔一夜未睡,发现送来的文书和京都那份富昌大坝建造文书有个一模一样的特点,那就是全都做得太好了,滴水不漏,一文钱都有其去处,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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