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离开的时候,连续下了三天的雨停了。
江泠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只有三个字:结束了。
在这三天里,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那些长久以来,隐藏在黑暗里的、腐朽的、伪装的东西终于被撕了个粉碎。
从小到大,她一直很听话。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次反抗。
在得知真相以后,她没办法冷静。
原来奶奶的离开,并不突然,三个月前,就已经病重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奶奶生病,她是知道的。
在北川时打过电话回去,奶奶说没事,已经好了,让她别担心。也许是电话那端她的笑容太温和,她那时竟真的信了,没一点怀疑。
奶奶病危的时候,所有人都赶回来了。远在天南海北的亲信,全部都回来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送了她最后一程。
临走前一刻,奶奶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病床前围满了人,她环顾四周,而后艰难地问了一句:“阿泠呢?”
她怔怔地等了一会,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撒手归天。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真相是这么的残忍。
所有人都回来了,只有她不在。
没有人告诉她,没有人一个人让她回来。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也是她生命的最后,还在念叨着,等待的人。
原来,她不是没有等她,是她回来得太晚了。
她质问父母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让她回来。
可他的父亲风轻云淡,没什么情绪地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回来了能干什么?”
不是大事?什么才算大事?
或许在他眼里什么都不值得上心。
十岁那年,她跳舞受伤,整整两个星期,他都没有出现,只等来了不咸不淡的一句问候。
这样的寡淡的男人,却也会在接到某个工作电话时,眉头紧蹙,匆匆离开,说走就走。
她低头嘲讽地笑了,突然朝他们大吼:“你们凭什么?!凭什么不告诉我?!”
说着说着,她语气忽然低了下来,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明明到最后……还在等我。”
可她的父亲江北全然没了耐心,严声呵斥:“够了,你跟我吵什么,少管这些无意义的事,好好跳你的舞,别在这发疯。”
她的母亲皱着眉,劝她:“阿泠,别闹了。”
果然,她的歇斯底里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场闹剧。
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我没闹,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一直都知道,你们自侍冷静,永远能处变不惊。我以为,你们只是不外露,但我错了,我低估了你们,我现在明白了,你们比我想的还要不近人情,你们只在乎所谓的名誉声望、仪式权杖,偏偏就是不在乎感情,因为你们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那血液结了冰,封住了你们,但休想封得住我。”
这个家,她永远都不想再回了。
手里扶上门的把手,身后便传来他的警告,还在妄想施压:“你现在不懂,但总有一天会妥协。你所在乎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有本事,你就跟我犟一辈子。”
江泠脚步没停,夺门而出,把门摔得砰响。
一颗心沉到了底,早该明白,他们都是一样的,本就不该有抱有期待。
浑浑噩噩地离开那个家,看到沈烈的一瞬间,却忽然觉得眼睛酸涩。他还站在那棵梨花树下等她,就像他来的那晚一样。
走近一看,江泠微愣,他的样子有些陌生。下巴处隐隐长出了青色的胡渣,头发也凌乱,但没有狼狈,反而多了几分野性的痞气。
还是三天前那件白色的玫瑰衬衫,有些湿了,鞋子也脏了,一片泥泞。可他在朝她笑,不带任何一点虚假的成分。
江泠猜到了,他没听她的,真的在梨花树下站了三天,风雨不动地陪着她。
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她知道,他一定也是。
沈烈一直这样,说到做到。
“要不要去酒店休息一会,再回北川?”她的黑眼圈有些重,没一点精神,连眼尾都泛着红。
她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了:“不要,现在就走。”
只是她跪得太久,熬得也久,身心疲惫。脚步发软,刚迈开步子,就一个不稳。
沈烈立马扶住她:“还能走吗?”
她说可以。
沈烈放慢了脚步,可她心不在焉,走着走着又被绊住,差点要倒下去。
真是信了她的鬼话。
他直接俯下身子,一手穿过她的膝盖,把她打横抱起来,稳稳地抱住。江泠怕掉下来,堪堪地揽上他的脖子。
他垂眸看她:“有我在,不用逞强,知道么?”
这几天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因为他的一句,不用逞强,所有的委屈,都土崩瓦解了。
眼泪控制不住了,怎么都停不下来,可是没有一点声音,是无声的痛。
怀里的人闷闷地开口:“原来奶奶她,等过我的,我还一直怪她,是我没有赶回来。”
她很自责,这件事成了她一辈子的遗憾,永远没有机会弥补了。
她有些委屈,也不理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让我回来。”
沈烈喉结滚动,抱着她的双手又收紧了些:“奶奶不会怪你。”
“别自责,好好的,知道么?”
等了很久,她也没有应声。他迟迟没有得到回答,直到他低头去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江泠太累了,身体和心理都是。被他抱着时隐隐地感到几分心安,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梦里什么都没有,她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沈烈始终没叫醒她,就这样带她回了北川。
江泠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而她正躺在熟悉的出租屋里。
她努力地回想,最后也只记得在沈烈怀里睡着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双眼无神,三天没洗澡,衣服也有味道。她进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换掉脏衣服,吹干了头发,总算精神了一点。
走到客厅时,却隐约看到沙发上睡着一个人。
她开灯,沈烈没反应,还在熟睡。
他衣服换了,已经不是宜州临走前的那一套,应该是洗过澡了。但浴室的东西没人动过,一切如初,他不是在这洗的,应该回了一趟家,但为什么此刻会睡在她家的沙发上。
他很高,睡在沙发上,双腿交叉,直直地躺着,腿直接悬空伸出沙发外面。有些憋屈了。怎么看,沙发对于他来说,都过于小了。
江泠推了推他的手,喊道:“沈烈。”
沈烈睁开眼就看到江泠,笑了,却是反问她:“醒了?”
“你回家睡吧。”他醒了,她退开几步。
他起身,似乎还没睡醒,仰头伸了伸脖子:“又要赶我?”
她只是说:“沙发不好睡。”
沈烈笑了,漫不经心的语气:“意思是让我上你的床?”
“……”
江泠现在没力气和他开玩笑。
“饿不饿,想不想出去吃点东西?”他又问。
她摇头。
“那点外卖?”
她点头。
沈烈简单地点了几个小菜,也没过多的问她。
他看得出来,她还没有缓过来。整个人都了无生气的,跟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要不他也不会睡在她家的沙发上,守着她。
沈烈看了她一眼,双手抱膝,整个人都缩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
那是保护自我的一个姿态,却看得他心口发疼。
半小时后,外卖到了,沈烈开门拿进来,三菜一汤。可乐鸡翅,鱼香肉丝,番茄炒蛋,海带排骨汤。
沈烈拆了筷子递给她,她动了动眸子,最终什么都没说,小口地吃着饭。
她心情很差,食不知味,只吃了一点,就不再动了。
他也没勉强,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今天的沈烈,温柔得过分。
可沈烈,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向来轰轰烈烈,燃着火焰。
那他现在算什么呢,同情吗?
江泠忽然一把拍掉他的手,冷眼看着他,浑身带刺。
他的手被她猛地一甩,磕到了桌角,瞬间紫了一块,他没吭声,也没去管。
他目光如炬:“江泠,你听好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会同情的人就是你,永远都不会。”
他问:“知道为什么吗?”
她抬眸,撞入他深邃的眼睛里。
下一刻,他温热的手覆盖上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因为老子喜欢你,老子只会心疼你,懂了么?”
真正喜欢你的人,会心疼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沈烈就读懂了她的内心。能一眼看穿她的逞强,也能一眼窥见她所有的脆弱和敏感。
沈烈是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她的。
但其实,爱一个人自有天分。
不用学,也不用教。
她看着他,明知故问:“那你怎么睡沙发上不走?”
“还能为什么,担心你啊。”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她低眸。
沈烈看了她几秒,最后只是说:“再去补个觉吧。”
“睡一觉,就会好吗?”
“会。”
会守护你,给你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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