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拍戏休息的空档，乔染一般比较自闭，一个人抱着剧本，坐在角落里嘟嘟囔囔。时而做出一些古怪的举动，像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神经病。

        但他们导演这一行，或多或少都有自己共情剧本的方式，倒也见怪不怪。

        这次《青山春暮见》的拍摄，陈导几乎将一大半的简单戏份，都交给乔染来执导。对于乔染来说，古装戏是她的薄弱项，并不十分擅长。

        也正因如此，乔染更想在陈导面前超常发挥。连休息时间，也在尽力准备下一场戏。

        姜齐献路过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乔染捏起嗓子，说了句太监的台词；又沉下声音，学着皇帝的语气，不免觉得好笑。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乔染的a4纸，故意道：“乔导，一会儿的这场戏，还是需要您亲自做个示范。没有您的示范，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乔染放下剧本，笑起来：“姜老师跟我开玩笑呢，我这一瓶不满半瓶晃的水平，还需要各位老师多多包涵。”

        “乔导谦虚了。”姜齐献道，“中午下了戏，要不要一块吃个饭？”

        乔染诧异地看了姜齐献一眼。

        姜齐献是拿过影帝的人，不缺资源和流量，没必要和导演套近乎。就算要套近乎，也该去找她师父陈明臻，而不是找她。

        她看不懂姜齐献的用意，客客气气地回绝了。

        “好吧。”姜齐献显得有些遗憾，“乔导不肯赏脸，看来是我这饭局面子太小，请不动乔导这种贵人。”

        “真不是。”乔染陪笑着解释，“我中午还得给下午的戏画示意图，实在是抽不开身。等工作结束了，姜老师的饭局我一定去。”

        姜齐献挑眉：“那晚上吧，我在剧组酒店二楼的包间等你。”

        临走时，又压低声音道：“乔导入戏的方式，挺可爱的。”

        乔染捏着剧本沉默了片刻，拿起手机，给莫小薇发了个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我觉得我们剧里那个男主，大脑不太正常。】

        下午只有一场雨中的打戏，洒水机器在半空中旋转，大雨瓢泼而下。女主角程穆落入敌军陷阱，孤军奋战，血染沙场，只剩下了一口气。

        她才明白过来，这是朝廷为她设的一个局。

        身为将门孤女，替朝廷镇守边关，浴血奋战近十年。最终，却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重伤昏迷之际，得前朝世子季邺然相救。山洞之中，两人彼此依偎，共享几分温情。

        乔染兜头披着雨衣，手里捏着扩音器，招呼各机位准备。雨中的戏不好拍，谁都想争取一条过，这一条却足足拍了三四遍。

        问题出在女主角程穆坠马的这一段，原本应该由姜齐献吊着威亚，飞身赶到，将她稳稳抱下来。但是明茵做起动作却十分僵硬，拍第三条时，更是因为紧张念错了词。

        演员们此时都有些疲乏，乔染对着扩音器喊道：“先休息一下，一会再拍一条。”

        姜齐献在一旁似笑非笑：“乔导，趁着休息，要不你来示范一下吧。”

        乔染稍一思索，点了点头。她叫了明茵过来看，自己爬上马背，对姜齐献道：“那辛苦姜老师了。”

        他们的马不是真的马，只是一个类似马的道具。等到后期制作时，再将它替换为真正的马。

        然而乔染还是有点紧张，她稍有些怕高，手心里渗了一层的汗。但她不忘指挥明茵，将坠马的几个动作拆分开来：“我数一的时候，后仰，数二往侧面翻……”

        “连起来走一遍，一、二，翻。”乔染一边示范，一边对姜齐献招手，“往下掉的时候别怕啊，这时候姜老师过来，肯定接得住。放松，那种昏迷时坠马的感觉。”

        乔染说着，自己就掉了下去，还在思考这个高度摔下来应该不会受伤。幸好姜齐献已经很熟练了，在马下接住了她。

        “明老师，这个流程看懂了吗？”乔染喘了口气，想要推开姜齐献的手臂，却发现推不动。

        她疑惑道：“姜老师，松手？”

        姜齐献放下手：“跟你开个玩笑，大惊小怪的。”

        乔染沉默了一下，要不是顾着以后还得在同一个圈子里吃饭，她有一拳砸在姜齐献脸上的冲动。

        之后的戏都拍得十分顺利。明茵虽然是当红小花旦，却完全没有架子，下戏后和摄影组化妆组都玩得很好。

        拍戏时也十分虚心，乔染说什么就听什么。因为她的原因导致ng，会跟所有人说抱歉。结束后，还跟乔染加了私人微信，不谈工作只闲聊。

        今天没有夜戏，结束得很早，不到下午四点就拍完了最后一条。坐上剧组大巴，乔染看到明茵的消息：【染染，晚上我房间剧本杀，来不来呀？】

        明茵住的酒店离剧组的酒店有一点远，乔染不太想去，随便扯了个借口：【不了，晚上有约了。】

        明茵刨根问底：【和谁呀？】

        乔染想到姜齐献说晚上在包间等她，于是回复道：【姜老师说要约我吃饭。】

        明茵那边停了一会，发了一长串文字过来。

        【姜齐献嘛？他约你吃哪门子饭，要约也该约陈导叭。你自己去不太行，我让我助理陪你，她现在过去剧组酒店，你等等哦。】

        乔染：“……淦。”

        她原本是想放姜齐献鸽子的，这下子明茵的助理过来，不去也不行了。

        乔染心情忧郁，只得打开桃源神剑app，为自家种的小麦和玉米浇浇水。

        浇水时却发现了一封遗落的信笺。

        “您的仙友[山有木兮]为您的田园贡献肥料一袋。春馀草木繁，耕种满田园。秋收万种田，作酒日为寿。收获时莫忘宴请这位仙友哦～”

        慕熙为什么会有她的游戏好友？

        乔染点开游戏好友列表，才想起来她是用微信登录的账号。游戏自动读取了她的微信通讯录，也就自动和慕熙建立了好友关系。

        作为回报，乔染也到慕熙的田园贡献了一袋肥料。

        慕熙的田园十分荒芜，没有什么作物，杂草丛生，一看就不经常打理。他人不在线，但游戏人物却站在田地里，一身黑衣，像个潇洒剑客。

        乔染点开他的人物面板，就能看到慕熙的捏脸、装备、成就等等。

        他这张剑客的脸完全是按他自己捏的，眉眼之中依稀看出几分相像。装扮却有些非主流，唇下钉着三颗唇环，右眼下交叉着两道刀疤，眼尾缀着一粒暗红的痣。

        让他原本温柔闲散的气质，变得愈发勾人心魄。

        乔染的手比脑子快，率先截屏保存了下来。

        很快大巴车到了酒店，乔染一下车，就在酒店门口看到了明茵的助理小源。

        小源是打车过来的，速度比他们坐大巴的要快，已经在这里等五分钟了。乔染连忙把人拉进房间，塞了一些零食水果。

        “乔导不用不用，我带晚饭了。”小源晃了晃手里的饭盒，“咱们一会几点出发？我做下准备。”

        小源长得水灵灵的，表情像要做特工似的，紧张又兴奋。

        乔染没忍住，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脸，笑道：“带晚饭干嘛呀，咱们就是去蹭饭的。”

        “我不进去，我在你们隔壁包间。”小源道，“我不会武术，进去也没什么用。要是有迷药什么的，就更没救了。”

        她继续道：“酒店隔音不好，我就在你隔壁，有危险你就敲墙。我跟服务生都打好招呼了，我一按铃，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冲过来。”

        乔染有点震撼：“你想得好全面。”

        “嗨，不是我想的，都是茵茵教的。”小源摆了摆手，“当年我们茵茵刚出道的时候，这种没法拒绝的饭局多得是，总得想办法自保吧。”

        “确实。”乔染点了点头，“演员很不容易。”

        这个行业水很深，许多人为了名利自甘堕落，走捷径换取机会，造就了并不光彩的行业“潜规则”。但也有更多的人在“潜规则”下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只是这种潜规则，从没听说还有反向的。

        虽然乔染现在名不见经传，但高低也是陈明臻的关门弟子。再给她三年五年，必然要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演员再怎么x虫上脑，也不会选择得罪导演。

        “我又不是演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乔染有些迟疑。

        小源拍了拍乔染的肩：“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永远不知道某些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在憋什么恶心主意。”

        乔染沉默下来。

        小源说得有道理，其实在很久以前，她就见识过人性究竟能恶毒到什么程度。是她不愿回想的那段过往，是阴仄压抑阁楼里的六把折叠椅。

        是时常出现在她耳边的那句：“乔染你别忘了，慕熙是因为什么出国的。”

        “没错。”乔染扬起笑容，用力握了握小源的手，“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一会就麻烦你了，多谢。”

        “不麻烦，应该的。”小源笑道。

        两人又做了一些准备。傍晚六点，全副武装的乔染拎着包，来到酒店二楼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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