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吃空气成仙吧
等印畅下课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跟那位女老师明显夸张的形容不同，印畅本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其实是很不错的。
一身笔挺熨帖的西装，比例恰当的身材。鼻梁上驾着一副无边款的眼镜，让他整个人添了几分儒雅，多了些书卷气。
印畅的步子匀称，很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把手上的教案和电脑放下。转过头对着陆之行轻声道：“两位，听校长说你们有事要找我？实在抱歉，上完课之后给学生讲题耽搁了一阵子。”
之前接待两人的女老师很快凑了上去，面上却又已经换了一副样子，热络地上前道：“小印啊，这两位警察同志可等你好久了。不过我刚才聊了几句，人都挺好的，你也别太担心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陆之行看得直皱眉，印畅却像习惯了一样，轻声道了句谢谢就朝着茶几的方向走去。
他话语之间也算是礼貌，虽然陆之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到底还是摆了摆手，“没事，还是给学生上课重要。现在时间充裕的话，不介意我问你一些问题吧？”
印畅似乎是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抿唇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过能帮上忙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之后便是早前准备好的那些问题，徐嘉洲一直都在边上看着，没说过一句话。
眼前这个人说话几乎是滴水不漏，将自己跟姚枂所有相关的，都给撇得一干二净。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的破绽，可就是因为没有破绽才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疑。
走访到第二个嫌疑人却还是没有什么收获，这个认识多少让陆之行有些气馁。
但是该问的他都已经问了，印畅确实也配合地无可挑剔，也只好起身准备告辞。
谁知道坐在沙发上一直一声不吭的徐嘉洲突然冒出来一句，“印先生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在你之前任教的那所学校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三人，印畅的眼神有明显的一滞，却又很快回过神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能很容易就查到。三年前，我在五中实习的时候，被一位学生投诉性骚扰。”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领导还是因为我影响学校面貌为由，把我辞退了。”
“听你这么说，当年你没有做过性骚扰学生的事情？”陆之行下意识追问道。
印畅沉默了几秒，语气却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像是在叙述着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样。
“清者自清，而且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那个学生在我离开学校之后不久，就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了。死无对证，我百口莫辩。”
一开始提出这个话题的徐嘉洲终于再次出声，“印老师难道就不想争取一下？毕竟这种污蔑对于你的教师生涯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污点。”
印畅别有深意抬头望了他一眼，而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受伤的手表。
随着表带慢慢被取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呈现在他白皙的手腕上。不难看出，那全是他自残之后留下的痕迹。
“如果辩解有用，那么就不会有这些伤口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竟有几分怆然。
一声古老的钟声渐渐在校园回响，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印畅不紧不慢把手表戴回去，递给陆之行一张名片垂眸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要先去上课了。我一向不喜欢在课堂上迟到，如果还有别的需要我配合的，你们可以随时联系我。”
陆之行伸手接过，没再说话，站在原地目送印畅走出办公室。
这才把随身带着的小本用手肘夹在腰间。他算是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女老师的态度为什么多变了。
敢情就是打心底瞧不起印畅，但是碍于他父母跟学校领导的关系的关系，还是得做足表面上的功夫。
距离案件侦破的最后期限还有两天，陆之行不敢耽搁，上了车就直奔最后一个嫌疑人邢世恩的住处而去。
之前他们打过电话，邢世恩的私人号码打不通。打去公司之后，秘书也说邢世恩今天并没有过去公司。
这时候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但是他们没法耽搁。陆之行只好去便利店买了几个面包和水，凑合着吃了两口。而徐嘉洲颇为嫌弃，索性从置物架里找了一张报纸，盖在脸上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陆之行咬了一口面包，无语地摇头，“我看你这是准备吃空气，成仙了吧？”
‘哗啦’一声，徐嘉洲把脸上的报纸拿了下来。一下从座椅里直起身来，视线落回手里的报纸上，那是之前阮露白见义勇为的一篇报道。
“我说你悠着点，这可是我特意买回来留做纪念的。能上回报纸，多牛x一事啊！”说完陆之行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我说我们百年不开窍的老木头，这回是不是情窦初开了啊？我就说你一定很喜欢小白这一型。”
他还在滔滔不绝，徐嘉洲倒也没有反驳，直接从他手里拿过吃了一半的面包，塞进了陆之行嘴里。
车子开到邢世恩的住址楼下之时，下面就已经停了一辆警车，边上还围了不少围观群众。
陆之行拍了拍还在睡着的徐嘉洲，“喂喂喂，起床干活了。外面这情况看着不太对啊！”
原本就有起床气的徐嘉洲，半眯着眼睛把那只爪子从自己身上打下去，而后稍稍弯腰往上望去。
只见在他们目的地的那栋建筑物天台上，一个女孩正站在边缘上摇摇欲坠。
今天的风大，下面围观的群众看得也是一阵心惊，生怕这风一刮就把人给带下去了。
徐嘉洲拧着眉头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停在了人群外围一个中年妇女身边，“阿姨，楼上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妇女果然是八卦这一行当的中流砥柱，三言两语就把他想知道的都给哗啦啦说了出来。
“楼上这姑娘啊叫何嘉熙，就住我对门。她是跟他男朋友住一块的，老是听见他们吵架啊，砸东西啊什么的。而且你别看这姑娘年纪小，骂起人来可难听了。也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才能遇见她男朋友那样子的好男人。
什么事都愿意迁就她，而且自己还开了一个公司。眼看就要结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就闹着要跳楼了。不过我们这一片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小何之前就划过好几次胳膊，还吞了安眠药，好在她那个男朋友及时发现，把人送到了医院去这才捡回来一条命来。”
她的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于那个所谓‘男朋友’的夸赞，徐嘉洲微微挑眉，这些信息似乎跟他所收到的那些资料不同。
见徐嘉洲没说话，那个妇女又继续道：“但是后来好了也没消停过，还是吵个不停。不过这段时间，我就很少再看她男朋友再来这边了，估摸着也是对她失望了。毕竟他事业有成，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啊？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眼看她把话题越扯越远，陆之行赶紧上前去把徐嘉洲拉到了一边，“你这怎么回事啊？这都有别的警察来了，你怎么还掺和上了？”
徐嘉洲两手揣在兜里，往后退一步站到一阶台阶上面，居高临下道：“看来你已经不是简单的智商问题，你这是态度问题。卷宗里有写过邢世恩的女朋友的资料。”
陆之行嗤了一声，抬手指向楼上，一副你仿佛是在逗我的表情，“这可是十多层的楼上，你别告诉你有千里眼。”
徐嘉洲朝着他刚才站的那处地方扬扬下巴，“所以我刚才在问，楼上的那个女孩就是邢世恩的女朋友何嘉熙。我想我们需要上楼一趟。”
徐嘉洲是绝对的行动派，话音刚落下就已经朝着门口而去。为了不让他那个挂职大神被拦住，陆之行也只好一并跟了上去。
即使有了陆之行在场，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也不敢轻易把人放进去。为了不惊动何嘉熙，只能选择在一门之隔的楼梯间进行谈话。
在场的警察简单讲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一个小时之前，有人发现了站在天台的何嘉熙。从报警到警察出动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是站着没有动过的。但是在场的警察却也不敢松懈。
奇怪的是相比起一般有跳楼倾向的人，何嘉熙情绪其实不算特别激动，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平静。但却就是不让人靠近，也不肯从楼顶下来。
“她在等人。”听完全部，徐嘉洲轻声说出自己的结论。
那个警察有些诧异，但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下来，“我们跟楼里的居民询问过，何嘉熙最近跟他男朋友吵架，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想不开要跳楼的。但是我们联系不上她的男朋友……”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等徐嘉洲等人推开门的时候，空荡荡的天台上，已经没了何嘉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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