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毒计
“都吃完了？”凤素瑶坐在上方，闲闲的剥着风干的栗子，眉头微锁。
“回奶奶的话，四奶奶害喜害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今日到勉强吃的比平日多些。”底下站着的小丫头战战兢兢回道。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的有些可怕。
凤素瑶也没抬头看她，手上的栗子哔剥作响，那一个个完整的果肉被她的玉手剥了出来，桌子上的栗子皮堆成了一座小山。
“下去罢。”
良久，凤素瑶才道。
那小丫头闻言，巴不得，行了个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红燕见凤素瑶一直眉头紧锁，便道：“午后新沏的普洱茶，奶奶吃茶么。”
凤素瑶听见又好似未曾听见，却向桌上拿了一盏茶吃了起来。果然，半盏茶的功夫，她的眉头便舒展了不少。
“奴婢真是没想到，四房那个，看着年轻，倒不是个省油的，奶奶可有对策了？”红燕揣度着，小心翼翼道。
“她虽不如林紫嫣貌美，却比那个狐媚子厉害的多，可不能轻视，左右她不是害喜害的厉害么，那就请中来瞧。”凤素瑶道。
“回奶奶，张家的郎中赵家的郎中一直在照应着。”红燕道。
“一直照应着却也没见什么功效，可见还是不中用，去请了李家的来。”
萱草园内。
盛暑天气，苏成萱一连几日都不思饮食。
园子内虽然人不多，但大小丫头并襄嬷嬷都急的不成。一大早，莲心便出去，说是嫌大厨房做的茶饭太腻味，要出去采买些新鲜食材，不一会便回来了。
一大早她便在小厨房里忙活，待到午膳时分，莲心端着一碗清香扑鼻的酸笋火腿汤，往上房走去。
小丫头荷心见她来了，便赶紧打起纱帘。
“莲心姐姐，这个能成么？”
“这还是小蝉姑姑教我做的，你再去将那新蒸的粳米饭盛半碗来，咱们好歹哄着姑娘吃一点。”
莲心吩咐着，荷心赶着就去了。
苏成萱看着眼前桌上的膳食，仍旧满满的未动几筷。莲心见她这般，赶着将手上的汤放置她的面前。
“姑娘，尝尝这汤。”
“罢了，我没胃口。”苏成萱懒懒道。
“姑娘，这汤是酸笋火腿汤，那笋，还是取姑娘春日里挑的新笋腌制成的，火腿也是今早出去买的尖货，就连熬汤的水都是取的栖霞山上的山泉水，奴婢的手艺不如姑娘，但姑娘也尝尝，好歹赏个脸，让奴婢也好在小丫头面前说嘴的。”莲心故意打趣劝道。
“莲心，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现在，我心中有事，实在吃不下。”苏成萱道。
正劝着，小丫头荷心端着一碗新蒸的粳米饭走来。莲心见了，赶忙接了过来拨了半碗碧莹莹香腾腾的梗米饭。
“以前听小蝉姑姑说，姑娘到盛暑天气就不思饮食，唯独喜欢汤泡饭，我这才跟着学了做了给姑娘吃，姑娘好歹尝尝，也不枉费小蝉姑姑的一份心。”
闻言，苏成萱一愣，她明白了莲心的意思，赶着接了过来，吃了半碗，果然，酸香开胃，齿颊留香。
“你看，我吃完了，快告诉我，小蝉姐姐说了什么？”苏成萱满脸期待的看着莲心。
“小蝉姑姑只说了一个名字，郎中李尽良。”
吴疏影挺着快六个月的小小肚子在梅园处的柳树影下乘凉，丫鬟素梅端着凉成半温的安胎药伺候在旁。
“奶奶，该吃安胎药了，这会子温热，再过一会，就凉了。”素梅道。
“我不想吃那苦的倒胃的什么安胎药，张郎中开的药难喝的紧。”吴疏影口中吃着湃好的荔枝，仍嫌不够甜，便又将那荔枝沾着磨好的冰糖才觉得有滋味些。
“奴婢看别的奶奶有孕，要不就是喜欢吃酸的，再不就是喜欢吃辣的，奶奶却嗜甜，不知肚子里的哥儿姐儿是多甜的娃娃。”素梅笑着道。
“我看是你这丫头嘴甜。”吴疏影道。
“可是奶奶只吃果子也终究不成，这肚子这样小，不如还叫张郎中来看看。”素梅道。
“他来了也只会开些苦汤药，我又吃不进去，一点用都没有。”吴疏影道。
“那不如，另花高价请了别的郎中来瞧？”素梅道。
“别的郎中，可靠么？”吴疏影道。
“奶奶放心，奴婢还定然会将郎中的底细打探清楚。”素梅说着，便自去寻郎中了。
一月后。
吴疏影看着一方折纸梅花屏风外立着的身影，看似恭恭敬敬，却实在等着邀功等赏。
“李郎中好脉息，自您开了安胎的方子，我们奶奶再也不像以前似的喝不进去安胎药了，就连饮食都好了许多，这是我们奶奶请您喝茶的，您别嫌弃。”
素梅说着，便将一包早早用红纸封好的银子递到李郎中手中。
“哎呦，这孩子说话真是折我了不是，四奶奶的赏钱，哪里敢嫌弃，只要四奶奶好好养着，来日等肚子里的哥儿出生了老生还要舔着老脸讨杯酒吃。”李郎中笑道。
“如此，多谢李郎中吉言了，素梅，你亲自去送送郎中。”吴疏影吩咐道。
素梅听了，赶着送走了李郎中。
回来梅园，素梅见两个小丫头落雪和剪竹正在嬉戏打闹，吴疏影坐在倚梅堂外的一方石凳上，傍晚的穿堂凉风阵阵，吹得她好不惬意。
“我说你们两个，园子里的雀儿猫儿都喂了没？茶炉子拢了没？花儿浇了没？晚上奶奶的安胎药熬好了没？晚膳可去催着大厨房赶紧送来。那些婆子粗手大脚的，还不赶紧去看着，我才走多大会儿功夫，就乱成王了。”
素梅一口气说完，那两个小丫头看见她回来，又挨了骂，知道这位姐姐不似以往那位好糊弄，赶紧去看晚膳，取安胎药了，到惹的看热闹的吴疏影笑话她。
“我刚来这园子里的时节，你也不过就是像她们一般听人吩咐的小丫头，现如今，你也是个掌权主管的掌事大丫头了，左右也不过是个丫头，怎么把自己弄的跟个老婆子一般碎嘴。”
“奶奶又在笑话奴婢，还是奶奶一早吩咐的，那梅花要叫好好翻翻土浇浇水，今年哥儿出生，正巧遇着梅花开，是个好意头，那些小丫头子不上心，我说她们几句，到惹的奶奶笑话奴婢。”素梅道。
“不是笑话你，是夸你能干。”吴疏影道。
“对了，过几日你去给李郎中把老爷赏的好东西挑两件给他送去。”
“奶奶终于放心他了。”素梅道。
“家中世代行医，家世清白，还是进一年才进京的，平日里又爱与张郎中争个高低，张郎中安不好我的胎，他便赌了气要做好，这样的人，调查清楚了底细，也就没什么牵扯的。”吴疏影道。
“是了，左右这次不是菊园那里请的人，是咱们自己去请的，即便奶奶对那姓张的郎中有忌惮，这次她们便是存了什么坏心思也不能够了，奶奶放心就是。”素梅道。
“虽然这样说，还是找人留意着他，如此才能万无一失。”吴疏影道。
闻言，素梅略微一愣，先是着人打听好的郎中，又想方设法的瞒着不叫菊园知道，且已经诊治了这么久，自家奶奶的胎在李郎中的照料下，足的长大了一圈，而她人也不似以往瘦弱，可自家奶奶仍然着人留意，暗加防范。
她悄悄看着吴疏影，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一双招人疼爱的小鹿般的眼睛，为人做事却十分老练，丝毫不逊色于菊园那位，这日后要是生下哥儿，难保不会当家主事，一时又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便更加尽心尽力。
“对了，官人有没有来信说他什么时候到家？”吴疏影道。
“日前老爷才稍信回来，说今次事多，要八月才可回来。”素梅道。
“八月？到是能赶上孩子出生，只是，那一片紫薇开得正好，他就看不到了。”吴疏影道。
“那紫薇还是老爷亲手种的，说什么梅园什么都好，只一到夏天便光秃秃的，没个什么花，亲手为奶奶种了一片紫薇呢，如此看来，老爷是真心疼爱奶奶。”素梅讨巧道。
果然，吴疏影听了，心里十分受用，脸上也露出几分喜色。
两人闲闲的说着，落雪便将那一碗安胎药端来，素梅伺候吴疏影吃完，照例又进了一盘荔枝，并磨好的新鲜糖粉。
吴疏影沾着吃了整整一盘，吃的十分餍足。
不多时，便有晚膳传来，照例是一桌子的油腻饮食，什么八宝鸭子，水晶肘子，什锦汤锅，就连几样素菜都搁着香油弄得素不素荤不荤，吴疏影看了看，闻了闻，只觉得反胃恶心，只略略动了几口，便不吃了。
菊园的丫头劝道：“我们奶奶说了，四奶奶肚子里有哥儿，还请四奶奶为了自己的身子和哥儿着想，再进一些罢。”
“不是才告诉了厨房，叫做些清淡饮食来么，我们奶奶吃不进去油腻的，怎么还是这样？”素梅道。
“这丫头到底年级小，不经事的，有孕的人最是怠慢不得，若是清淡的吃一两次尚可，可若吃的多了，稀饭咸菜的肚子里的哥儿怎么受的了，所以二奶奶便叫厨房拣了些上好的佳品。”
来人正是菊园的老善婆子，听说历经了苏宅几任哥儿姐儿出生，最是老练。
“罢了，我吃不吃的下是我自己的事，可送不送便是二奶奶的事，该照顾到的，二姐姐还是照顾的很好，你不必为难善妈妈，我再吃些就是了，老爷回来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吴疏影弱弱道。
说着，她便拣了一碗酸笋火腿汤，命人拨了半碗，吃了一口，竟没有反胃恶心，便当着众丫头婆子的面，将那半碗都吃了。
一时，那些丫鬟婆子将残羹收了，又回菊园复命去了。
盛暑天气，有人胃口不好，有人却要绝食。
当这个消息传到萱草园内时，苏成萱吃了一惊。要绝食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金尊玉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徐家大公子徐清风。
“荷心，你可打听清楚了，是徐大公子绝食？”苏成萱问道。
“还是奴婢前日出去采买头油，我恰好遇到了卫姑娘身边的云杉姑娘，我是听是听云杉姑娘说的，说徐大公子绝食好久，徐夫人软的硬的都使了，可徐大公子仍旧是不进一口茶汤。”荷心老老实实道。
“姑娘，不如去看看卫姑娘，就什么都知道了。”莲心道。
“是，这事得问清楚朝阳才能知晓，荷心，你傍晚悄悄去卫府外看着，叫卫大公子明日递个帖子过来，不拘什么由头，左右爹爹不在，如此，我才能出去。”苏成萱道。
“是，奴婢知道，姑娘放心。”荷心道。
“注意悄悄的，别叫人看见认出你来。”莲心道。
“对了，荷心你告诉卫大公子，叫连三姐姐一同叫上，不然我也出不去。”苏成萱叮嘱道。
果然，第二日，便有卫府的拜帖送来。
凤素瑶收到那帖子，正看着。
“奶奶，这是卫府的帖子，一早送来的。”红燕道。
“说什么芙蓉池里荷花盛开，卫家理应尽个东道，特地设了个赏荷诗酒会，只邀京城中与他相近的哥儿姐儿去，这是咱家两位姑娘的。”
凤素瑶见了那帖子，不屑的摇了摇头，冷笑道：“上月刚过了生辰，今日又是什么荷花诗酒会，怪风雅的紧，内地里不就是互相相看那些事么，还做这个套子的哄人。”
“奶奶，左右哥儿姐儿们的都大了，无非就是这些事，奶奶一日事也多，不理会什么诗啊酒啊的小事的，却也眼明心亮的看得清楚，姐儿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好好打算的。”红燕道。
“你不用变着法子的说我不通风雅，我也是吃亏在了出身，小时候并没有什么机会读那些酸墨子诗书，好歹我的蔷姐儿是出身大家的，也罢，好好打点了让姑娘去，你去张罗，还有四姑娘，我也不好叫她不去，着人好好盯着她，不许她耍狐媚子。”凤素瑶道。
红燕听了，赶着下去张罗了。
次日清晨，苏家的两位姑娘在婆子丫鬟们的打点下，备好了车往碧莲池来。
“多晦气呢，这几次出来都有那个倒霉催的跟着，还跟她娘一样狐媚子的勾引我的小齐哥哥，偏奶奶又叫一同带着她。”
马车里，苏成蔷一边擦着胭脂一边不耐烦道。
“姑娘莫气，二奶奶说了，那帖子上也叫了四姑娘，原先已经推病推了好几个月，这次不好再推，只得跟着去了。”一旁拿着镜子的小丫鬟珠儿道。
“不过也真是晦气，姑娘难得出来一趟，上次没带上奴婢，白白的让姑娘受了气，这次，咱们派人暗暗地看着她，看她能玩什么花招。”
苏成蔷身边的大丫鬟玉儿，一边将划开的胭脂轻轻擦在苏成蔷的双颊上，一边道。
果然，苏成蔷听了玉儿的话，登时畅快不少。
不一会，马车便到了离卫府不远的芙蓉池。
炎炎夏日，这里却分外凉爽，与春日的盛景不同，数十株榆柳荫掩盖了大半烈日，蝉叫声几许，树下一片清凉。四周开阔，唯眼前亭亭如盖的荷叶无穷无尽，印日荷花分外娇红。
果然名不虚传。
卫青山早早设好了写诗的茶几，茶水，更衣的帐幔，就连茶点都是往铺子取的上好的酒水糕点。
苏家两位姐儿到时，来人尚且不多。
“姑娘慢点下，脚要踩实了。”莲心提醒道。
苏成萱下得车来，迎面便是那一大片的荷花，不禁愣了一愣。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莲心道。
“没什么，虽然芙蓉池名声在外，可竟没想到这里的荷花也开得这样好，跟当年大奶奶荷园里的不差分毫……”苏成萱道。
莲心知道她又想起了夏清荷，触物思念罢了。
“若论荷花，整个金陵，自然是这里开得最好，可若是想看更好的荷花，姑苏那里是开得最好的。”
苏成萱回头，却看见一男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明公子。”苏成萱见是明应池，便行了一个万福礼。
明应池亦回了一礼。
“快过去罢，卫姑娘等你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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